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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上接云天,天光明媚。
峰峦巍峨,烟波浩渺。
秦桑抬手指向山体,顿时便有山体开裂,土石剥落,或聚为奇石,或削出绝壁,俄而又有激流喷涌,飞瀑高挂,将此山雕琢成仙山奇峰。
微风吹来草籽,洒落山间。
灵气化作甘霖,浇灌大地。
荒芜的土地上萌生出嫩芽,焕发生机。
又有小兽被从别处挪移而来,惊惶未定便被浓郁的灵气吸引,叽叽喳喳,兴奋地在山中奔跑嬉戏。
整幅画卷,彻底活了过来。
秦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灵兽云集,祥云缭绕,将落魂渊的阴森之气一扫而空。
鬼域变仙境!
秦桑手指连连弹动,光芒似箭,幻化为旗幡,没入大地,形成护山大阵。
大阵方成,大地升腾起薄雾,阻挡视线,在山外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景色,愈加神秘和梦幻。
冥鹘老祖旧日的洞府被挪移到山顶,除了几幅壁画,几乎找不到原来的影子了。
秦桑又雕琢了一番细节,甚为满意,传给灵蚀等人进出山门之法,命他们去火域,将之前道场里的妖兵带回来,便闪身进入洞府,望着壁画出神。
……
青羊观。
如今的青羊观,景色和之前大不相同。
道观所在的山峰被拔高万丈,作为主峰,主坛位于主峰之巅。
周围的地势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动,已有几分仙家大派的气象。
秦桑牵引灵脉,布下大阵,为青羊观打下根基,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此地先天不足,比不得落魂渊,但经过千百年的孕育,也能变成一处修行圣地。
山下如故。
七排村、学堂、清桂镇、缙县……
凡人看不到那些变化,旧的道观依然留在凡间,以后玉朗会常常安排弟子义诊。
山顶将建一座新的道观,不过现在还只有几间茅屋,安顿玉朗的家眷。
一间茅屋里,玉朗和太乙面前摆放着图样,上面勾勒出他们心目中的道观,二人正一边商议,边做改动。
陶誊坐在门口,斜倚着门框,望着山外出神。
主峰山势高耸,视野极是开阔,浩瀚山河,一览无余,景色极佳。
他一身布衣,嘴里叼着草茎,意兴阑珊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定下一个细节,玉朗扭头看到陶誊的神色,心中暗叹,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青羊观收不收我?”
陶誊抬眼反问。
“师父说过,他不再过问道观之事,你无家可归,我还能将你拒之门外?”
玉朗走到门边,望着东方,“但你是云仙师亲自收的徒弟,没有师父允准,改换门庭岂非欺师灭祖?”
“徒弟?”
陶誊自嘲一笑,笑容有些冷,“师父为何不将我带走?”
他却不知,云仙师回山后得知内情,当场惊出一身冷汗,躲回山门,更不敢再踏足人间半步。
玉朗知他心结难解,道:“云仙师传你道法,指点你修行,虽有利用,但对你并无歹意。云仙师临走之前给你留下传音符,可见他是认你这个弟子的。拜入云都天,做化神修士的亲传弟子,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陶誊望着天际不语,又看了眼燕国大地,喃喃道:“云都天离人间太远了。”
玉朗暗叹,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抵便是如此吧。
陶誊是他挚友,二人志同道合,他也希望陶誊留下,但不知道哪种选择对他更好,只能陶誊自己决定。
“总要去见一见云仙师的,太乙前辈和我不久后要去拜访云都天,你也同去,”玉朗道。
陶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山下飞来一道遁光,落到道观外,正是沙家羽。
沙家羽先对太乙行了一礼,递给玉朗一枚玉简,道:“这些天行走凡间,寻到数十名天资上佳的孩童,将他们放在山下的道观里,你去考校一番,便能收入门墙了。”
玉简上详细记载这些孩童的来历,和沙家羽的评语,煞费苦心。
玉朗和太乙对视一眼,道:“能够这么快理顺各种事务,大哥往来奔走,功不可没。太乙前辈和我都想邀你加入青羊观,大哥意下如何?如果大哥想要重振沙家,也可作为青羊观客卿……”
沙家羽摇摇头,“还记得为兄之前说过的话么?等你安定下来,为兄就要外出游历,现在是时候离开了。为兄此来,便是想辞行的。”
顿了一下,又迟疑道:“以后,希望兄弟能酌情照拂银家一二。”
让一个筑基修士,照拂拥有元婴修士的家族,听起来滑天下之大稽,但玉朗的身份乃是青羊观当代观主,云都天宗主见到他也不敢怠慢。
青羊观监察人间,不会干涉修仙界,可谁敢无视青羊观?
仅需一句话,便无人敢招惹银家。
玉朗能够体会到沙家羽对他拳拳爱护之心,极为不舍,道:“昨日银家飞书传讯,将在三天后前来拜访,大哥不妨再等等。”
他心知,沙家羽对利用念悔之事心存愧疚,念悔也对他余情未了。
本是有情人,却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恩怨纠缠,不能成为眷属,令人叹惋。
二人当面互诉衷肠,或许能够解开心结,重振旗鼓。
“不必了!”
沙家羽自觉无颜面对念悔,拱手作别,转回身,驾起遁光破空而去。
遁光消失在天边。
玉朗心道,尘世间的恩怨情仇,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修仙者一样纠缠其中,无法脱身。
不知道师父能不能理清?
“等他想明白,肯定还会回来的,或许不用百年,”太乙拍了拍玉朗的肩膀,走出茅屋,迈步向山顶走去。
山巅开辟出一座石府,存放主坛,乃是青羊观禁地。
太乙走上来,见石府之门半开,顿时面露喜色,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躬身道:“参见使君大人!”
“进来。”
秦桑看着走进来的太乙,沉声问道:“你可愿入五雷院?”
太乙心中一震,狂喜之下,伏地高呼:“弟子愿意!”
他通灵之后,对道庭无比向往,岂能不愿。
秦桑心念微动,引动箓坛,箓坛中的五雷使院印微微颤动,射出一道金光。
石府内响起秦桑的声音。
声如雷动,煌煌天威。
“吾,五雷院使君,执五雷使院印,令出五雷院。今有弟子太乙,诛邪灭魔,维护人间,念汝功德,敕封从四品,玉府上卿五雷使!”
秦桑每吐出一字,金光随之震动,并在虚空中结成一枚金字,熠熠生辉。
他身为五雷院使君,有权敕封。
道庭之中,正四品以上的官职皆出自九天金阙,秦桑最高只能敕封从四品。
事实上,道庭鼎盛之时,太乙的修为是没有资格担任从四品的,毕竟五雷院使君也只是正三品而已。
最后一枚金字凝结,金光流波,敕命金书化为卷轴,飞向太乙。
太乙夙愿得偿,激动万分。
秦桑是天师敕命的五雷院使君,他发出的敕命金书就是道庭正统,日后其他道庭修士遇到太乙,也是要认的。
太乙没有受箓,有官无职,也没有差使,只怪五雷院有名无实,秦桑麾下无一兵一卒,找不到差使给他。
秦桑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在这里开辟一治,建造法坛,授箓传道。
不知道庭何时方能中兴,成为正治的机会渺茫。
“以后你便在这里修行,把这些拿去,参悟透彻,当能修为大进。”
秦桑又交给太乙一枚玉简,和一个芥子袋。
玉简里是他从雷坛中领悟的心得,芥子袋里装的是能够辅助太乙修炼的各种灵物。
秦桑在为自己离开做准备。
离开时,他准备将太乙留下,两大妖侯必须带在身边,如果将太乙也带走,剩下的力量太弱了。秦桑也不敢肯定何时能够找到道庭,太乙跟着他四处奔波,不如留下来看顾青羊观,借助雷坛修行。
而且,秦桑走后,青羊观无人能够操纵雷坛。
太乙本是雷符通灵得道,天生亲近雷霆,若能进阶化神后期,坐镇主坛,有望发动祭雷誓章。
当然,威能定然不如秦桑亲自操纵,应当也能威胁炼虚修士,震慑宵小,保佑一方安宁。
在走之前,秦桑须帮助太乙尽快提升修为。
太乙接过玉简,立刻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吸引,沉醉其中,如痴如醉。
秦桑也不打扰他,唤来玉朗,指点一番,离开青羊观,径往北去。
……
火域。
秦桑来到旧时道场的位置,放开气息,静待片刻,一道紫色遁光倏忽而至。
孤云叟打了个稽首,道:“既然蟠龙天柱在此,便将别处遗迹将迁移过来吧。”
二人当即分头行动。
秦桑往西,孤云叟往东。
他对各处遗迹的位置了然于胸,来到火域最西侧的一处火山带,遗迹位于火山下方。
秦桑漂浮在火山口,单手成爪,对准下方用力一抓,火山内部的岩浆陡然喷发。
待岩浆喷发完毕,秦桑引动天地元气,将数座火山连根拔起,紧接着遗迹缓缓从岩浆浮起。
这处遗迹是一个比山岳还要巨大的石盘,边缘处满布缺口,石盘上刻有无数奇异铭文,散发着古禁的波动。
挖出石盘,秦桑便往北去,石盘跟在他身后,像在举着一座山飞行。
如此将一个个遗迹迁移出来,返回旧时道场。
孤云叟的动作快一些,已经在这里等着,二人将遗迹固定在天上,巨大的阴影遮蔽大地,宛如一片陨石群。
下方岩浆翻滚,遗迹挪移上来,秦桑取出蟠龙天柱,打入遗迹。
遗迹的核心被秦桑分割出来,在和冥鹘老祖大战时毁灭了。
秦桑虽将那些古禁拓印下来,想要复原也并非易事。
暂且不管蟠龙天柱。
秦桑和孤云叟开始联手拼接遗迹。
二人凌空盘坐,传音交流,他们虽非阵法大家,对阵禁之道也都有独到的见解。
一番交流下来,彼此都有启发,逐渐便摸索出一些眉目,联手牵引其中一座遗迹。
遗迹坠落大地,落到原来的遗迹旁边,两个遗迹没有接触,并且彼此之间有大片空当,但在这个遗迹落下的瞬间,两个遗迹里的禁制都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细微波动,彼此呼应。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五年时间。
五年时间,两人一动不动,操纵遗迹不断变换位置,像在拼凑一张残缺拼图。
随着秦桑和孤云叟的动作,所有遗迹都落到地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混乱不堪。
从上方俯瞰,像一座遭到兵灾璀璨,又被大水满贯后,千疮百孔的残破城池。
但在秦桑和孤云叟眼里,这些碎片暗合某种规律,可以视为一个整体。
整整五年,二人第一次移动位置,飘身至蟠龙天柱上方。
有遗迹作为参照,终于能够从蟠龙天柱上看出一些端倪。
二人思忖良久,对视一眼,各自飞向遗迹的两端,联手引动天地元气。
风云突变。
遗迹中的古禁被接连触发,火焰形成的飓风中,忽有金色光点闪现。
光点越来越多,遗迹碎片纷纷蜕变成金色,连成一片。
遗迹中传出沉闷的响声,陡然间,金光冲天而起,一头金龙在金光中诞生。
确切的说,只是一条龙形的轮廓。
这头金龙头角峥嵘,蛰伏在地,盘曲环绕,作势要腾空盛天,驾驭风云。
遗迹碎片便是它身躯的一部分,点点金光是它的龙鳞在闪耀。
身躯残破,不损其威严。
紧接着,一头金龙虚影腾空,张牙舞爪,冲向蟠龙天柱。
龙身盘绕天柱,昂首冲天,龙口大张,朝苍天咆哮。
只可惜,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龙影便消弭不见。
这条龙影,暗含蟠龙古阵某种变化,是参悟蟠龙古阵的关键,正是霁天宗需要的,整个过程都被秦桑记录下来。
到时候,和蟠龙天柱一起,献给霁天宗。
孤云叟辞行道:“老夫和古禾苑的禹道友约好见面,该动身了。”
……
送走孤云叟,秦桑回到新的道场,封闭洞府,取出冥鹘老祖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