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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电影院的旧址, 其实余思雅已经看过了,也找过相关人员谈买地皮的事, 但一直没谈拢。
电影院现在也是国营单位, 人家不缺钱,就算缺钱也有上面拨款,不用他们操心, 因而单位的领导对这种事情并不热心, 一直踢皮球。科长推经理,经理推财务, 找了几个人都是这个结果, 余思雅就知道得找关系了, 不然就放弃, 另外选个地方。
虽然现在城市还没扩张, 有的是地皮, 火车站附近荒地很多,可架不住这个地方位置好啊。它就在火车站进出口的正对面,进站出站的旅客抬头就能看到, 等火车的时候溜达一圈, 买点小零食在火车上吃。下火车饿了, 身上没带粮票, 国营饭店关门了, 也可以去买点清河鸭垫垫肚子,顺手再给家里的孩子带一点回去, 这不很正常的事吗?
除了人流量大, 余思雅还看中另外一点, 就是火车站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将清河鸭带回家乡, 在火车上啃鸭脖子、鸭腿,都非常有利于清河鸭这个牌子的宣传。这对他们以后往省外扩张非常有利。
所以不到实在没辙,她不会放弃这块地皮。
林红旗的出现,正好给了她契机。
吃过饭,两人就直奔火车站,余思雅指着老旧破烂的电影院旧址问林红旗:“是这个地方吧?”
林红旗点头,怀念地望着那棵有人腰杆那么粗的桑树说:“小时候我经常跟小伙伴儿上树摘桑葚,可惜,后来死过人,大人们就不让我们去了。余厂长,你真不介意吗?”
余思雅反问:“我们脚下的哪一寸土地没死过人?”
林红旗一怔,继而笑了:“是我想岔了,你说得对,这都一二十年前的事了。走吧,我带你去找我妈?”
“嗯,你带路。”余思雅侧身,示意她走前面。
两人到电影院,找到了正在摆放汽水的林母。
林红旗激动地大喊:“妈……”
林母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女儿,高兴极了,一把扑了过去,抱住女儿:“红旗,你回来啦,你这孩子真是想死妈啦,走,回家妈给你做红烧肉吃去。对了,你吃午饭没有?”
林红旗拉了拉林母,提醒她:“妈,吃过了,余厂长带我去省大食堂吃的。妈,这就是我们余厂长。”
林母这才发现闺女身后还跟了个人,她上下打量了余思雅一圈,夸张地嚷嚷:“我的妈呀,这……这就是你们厂长啊,这闺女看起来比你还小啊,满十八了吗?”
林红旗感觉特别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妈,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余厂长今年21了,在省大上大学呢。”
林母完全没体会到女儿的用意,仍旧啧啧称奇:“那也很年轻啊,妈像你们余厂长这么大的时候还是12级办事员,每个月工资就拿23块钱。你们余厂长拿多少级工资啊,得有一百多块吧?真能干。”
林红旗哭笑不得:“妈,你别瞎问了。”
然后又歉疚地对余思雅说:“抱歉,余厂长,我妈性子比较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恶意的。”
余思雅笑道:“怎么会,阿姨这是夸我能干有出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看,红旗,你们厂长多会说话,不愧是当干部的,你得好好跟你们厂长学学。”林母一听更来劲儿了。
林红旗生怕她妈又扯出其他的,赶紧说正事:“妈,我的信你们收到了吧,咱们养殖场准备在火车站开个门市部。老电影院那块旧址都荒了十几年了,搁那儿也没用,你找徐伯伯帮个忙,把地卖给咱们呗。”
林红旗早跟家里通过气了,要是能帮养殖场办成这件事,她就能拿到售货员的工作,顺利回城。
林母一听涉及到女儿前程的事,也不扯东扯西了,爽快地对余思雅说:“走,余厂长,我带你去找咱们经理,阿姨今天帮你把事情办了。”
“麻烦阿姨了。”余思雅客客气气地说。
林母带着女儿和余思雅直接去了徐经理的办公室。
徐经理正在喝茶看报,见没敲门就有人进来了,顿时不大高兴,抬起头一看是林母,到嘴边的斥责又缩了回去,然后他目光一转,瞄到了余思雅,直接把火气撒到了她身上:“喂,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不行吗?没完没了,烦不烦。”
“什么不行?徐经理,你讲清楚,咱们那块地荒废了多少年了?一直空在那里,不是浪费吗?卖给人家有什么不好的?”林母不干了,彪悍地开怼。
刚开口,自己人就来拆台,徐经理面子挂不住,但又不好冲林母发火,气焰顿时消了下来:“李秀英,你不去工作,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我跟外人说话,关你什么事?”
林母不干了:“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也是电影院的一份子,我投票同意将老电影院卖给余厂长。徐经理,你得听取群众意见,不能搞一言堂啊,不然我找老经理投诉你去。”
徐经理被她的胡搅蛮缠搞得没脾气了:“这么大块地也不能说卖就卖啊,这不大家还得研究研究,讨论讨论吗?”
这讨论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林母不吃他这一套:“怎么个讨论法?要不我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咱们现在就开会投票?徐经理,我把话撂这儿了,谁耽搁我闺女回城,我跟他这辈子没完。你不答应卖地,可以啊,那你给我一个指标,让我们家红旗回来,她才16岁就下乡,好好一姑娘,看看,给蹉跎成什么样了,二十几岁也没找到婆家。你要耽误了我家红旗,你得负责,不然我就赖在你办公室不走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场版,余思雅看得目瞪口呆。
林红旗感觉她妈这样在领导面前有点失礼,唯恐给余思雅留下不好的印象,赶紧小声解释:“余厂长,我妈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她就是太想让我回城了。”
余思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明白,你妈这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谁愿意当着领导,当着女儿,甚至是女儿的领导的面坐在地上打滚哭闹的?李秀英这姿态确实是难看,可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为了女儿能有工作,能回城,归根到底是为了孩子的前程。
这可比胡桂花挂在嘴边的“妈都是为你好”实在得多,她确确实实是在为女儿的利益争取。余思雅活了两辈子都没得到过这样的母爱,所以即便林母粗俗,不讲理,她也厌恶不起来,甚至心里隐隐有点羡慕林红旗。
徐经理果然也拿林母没辙,揉了揉脑门,妥协了:“哎呀,你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红旗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要是能回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拦着。你早说是为了红旗嘛,大家认识一辈子了,这点忙咱还能不帮吗?”
林母马上爬了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跟川剧中的变脸一样,立马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徐经理你是最疼咱们电影院小辈的,改天让老林请你喝酒。”
说着又把余思雅推到面前,自豪地介绍道:“这是我们红旗他们厂子的余厂长,省大的高材生,还在上大学呢就管理着四五百人的厂子,可能干了!”
语气骄傲得像是她闺女一样。
徐经理失了面子,不大想搭理余思雅,挥了挥手说:“知道了,你们去找刘会计,把价钱谈拢,合同拟好,给我盖章吧。”
一个会计能作主卖掉老电影院?余思雅感觉徐经理是在给她下绊子。于是她笑着说:“徐经理真是痛快,我代表我们清河鸭养殖场全体员工谢谢你。”
然后又捧着李秀英说:“阿姨,我不熟悉你们电影院,你能带我去找会计吗?”
李秀英连徐经理都能搞定,还搞不定一个会计吗?
李秀英也想事情早点办完,让她闺女别在乡下受苦了,赶紧回城做人人羡慕的售货员,回头相个亲,找个对象,把婚事给办了,所以赶紧说道:“当然可以,走,阿姨带你去,这个事就包在阿姨身上了。”
徐经理有心刁难余思雅,结果却看到李秀英打包票,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会计办公室,顿时气得灌了好几口冷茶水才压下心里的火气。
林母李秀英真是以一挡十,能说会道,又拉得下面子,撒泼耍狠,哭惨卖穷,那是样样拿手,就是电影院的一块滚刀肉,大家都不想惹她。
以前对余思雅爱答不理的会计一看到她马上摆出笑脸:“哟,什么风把李大姐刮到我这儿来了。”
林母嗔了他一眼:“别废话了,我还有工作呢,帮我把事情办了。我闺女他们单位的厂长,想买咱们老电影院那个破房子,经理已经同意了,让你估个价,拟个合同,咱们今天就签了。”
会计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让他卖单位的老破房子?这以后出了问题算谁的?
“那个,徐经理说价格了吗?”
余思雅插了一句:“没有,他说让我们跟你谈,肖会计要是没想好,咱们一起去找徐经理,当面把价格谈妥吧。我打听过省城的店铺价格,尤其是火车站这一片的,咱们按市价算就是。”
余思雅也没想占电影院便宜,现在的房子和土地已经够便宜了,跟后世比起来,那简直是白菜价。手里有资金,她没必要去压价,惹得不痛快,以后生嫌隙,也让李秀英在单位不好做人。
会计是知道余思雅来找过好几次的,这会儿跟李秀英这泼妇搭上了线,都还是这么好说话,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好吧,这个事得徐经理作主,我们去他办公室吧。”
四个人赶到徐经理办公室,结果里面空无一人。
李秀英气得破口大骂:“好个老徐,竟然给老娘使声东击西的法子,开溜是吧,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咱们去他家找他……”
“咳咳,吵什么吵呢?像什么话,还不允许我去趟茅房啊!”徐经理背着手从走廊里出来。
其实他本来是想开溜的,但想起李秀英的彪悍和泼辣,这个事又关系着她女儿能不能回城,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所以走出门口,徐经理又折了回来,想听听什么动静。得亏他回来了,不然李秀英还真跑到他家门口吵吵嚷嚷,那他脸就丢大了。
因为李秀英表现出不把这个事给她办了,她就不去上班,一直在这里盯着。为了早点打发他们,这次徐经理格外好说话,按照市价拟定了合同,然后签了字,买卖协议就达成了。
未免节外生枝,也为了拿到地,早日动工,等合同一签,余思雅就表示:“正好邮电局还没下班,我去把钱取给肖会计吧。”
“对,早点把钱给了,银货两讫!”李秀英特别热情地说,“我陪你们去,做个见证。”
她比谁都积极,因为这个门市部能不能开起来可是关系着她闺女能不能回城。
于是当天下午,四个人去邮电局取了四万五给肖会计。肖会计打了收据,然后拿着相关的资料去房管局更了名,过了户,这块旧址就落到了清河鸭名下。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余思雅心情非常好,直接给了她们母女俩一个准话:“红旗,你的假期还有好几天吧,难得回来一次,好好陪阿姨。这几天有空可以去门市一部转转,学习叶梅同志他们的销售经验,等火车站这个门市二部建成后,就可以直接上岗了。”
听到这个消息,母女俩欣喜若狂,李秀英直拉着余思雅的手说:“谢谢余厂长,你可真是咱们家的贵人。难得来一趟,走,去阿姨家吃饭,晚点我让红旗她爸送你回去。”
“谢谢阿姨,改天吧,我弟弟还在等我回家,我要没回去,待会儿他得到处去找人了。”余思雅婉拒。
林红旗知道余思雅说一不二的性子,遂拉着她妈:“妈,人家余厂长还有工作要忙,下次吧。”
余思雅冲她笑了一下:“对,我得回去联系施工队,早点来把门市部建起来。”
一听说余思雅是去忙着建门市部,李秀英顿时不留她了,热情地说:“那你下次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告别了这个热情的阿姨,余思雅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沈建东做好了饭,温在锅上等她。
“嫂子,今天怎么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
余思雅坐下捶了捶腿:“今天下午请假出去办了点事,对了,你的生意怎么样了?”
沈建东嘿嘿直乐,两只眼睛放光:“嫂子,你猜我这十天赚了多少钱?”
“多少?一百两百?”余思雅随便猜了个数字。
沈建东摇头,小脸乐开了花:“不对,总共挣了三百四十多块。”
余思雅竖起大拇指:“厉害!”
果然,这年月做生意就是赚钱。十天顶得上好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当然这也是个辛苦钱,像沈建东这么小,天天一大早就起来炒瓜子,不管寒冬腊月还是三伏天,都得出去摆摊。
他还只有15岁,钱太多拿在手里不安全。余思雅便提议:“建东,等你攒够了一千块,留个几十百来块钱做流动资金,剩下的咱们银行给你开个户,存起来。你说好不好?”
沈建东经常混养殖场,知道养殖场账目上的钱都存在了银行,需要用多少的时候就去取,也不担心被贼偷了或是被老鼠咬坏了。因而他并不抵触这个,当即就答应了:“嫂子你说得对,等我攒够一千块,你就陪我去开户。”
“嗯,有钱了也不要乱花,记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外面有人问你赚了多少钱,你也就说一两块生活费。不要把你的真实情况告诉别人,不然别人看你年纪小,万一生出坏心思怎么办?”余思雅忍不住叮嘱他。失财事小,就怕碰上那种心黑的,连人也一块儿给你灭了。
沈建东很信服她,老老实实地点头:“好的,嫂子,我会记住的。”
“嗯,吃饭吧,你还在长身体,做生意重要,但身体更重要。”余思雅端着碗。
吃过晚饭,她回到卧室开始做下一步的计划。地买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建门市部的事,这块地面积比较大,比第二百货对面的门市部足足大了三四倍。这么大的面积,光建门市部肯定不行,太浪费空间了,而且地都是他们的,完全可以建大一点。
余思雅想了好几个方案,不过她到底不是专业人员,这些想法不一定合理。余思雅整理了一下思绪,打算明天找小元同志商量一下,反正这个工作也是要交给他这位熟人的。
次日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余思雅赶着去找小元同志,便对崔梅说:“我这两天有点事,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笔记抄完我下午还给你。”
崔梅愣了愣,有点失落:“哦,好吧。”
余思雅忙着呢,也没空照顾小姑娘的心思,她抱着书,匆匆去了教职工宿舍楼,敲响了元教授家的门:“元教授,龚教授,你们好,小元同志回来了吗?我有点事想跟他谈。”
“在呢,刚回来。”龚教授拿着铲子出来,指了指儿子儿媳妇的房间。
小元同志刚结婚,单位目前没有合适的房子,还要等,所以暂时和新婚妻子跟父母住在一块儿。好在龚教授两口子分的房子比较大,三室一厅的,住四个人都算比较宽敞的。
听到声音,他从屋子里出来,笑看着余思雅问道:“余厂长,你找我,什么事?”
余思雅从包里拿出资料,摊在桌子上:“我们厂子在火车站对面买了一块地,以前的老电影院旧址,准备建个门市部,所以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见。当然这个工程也要麻烦你了。”
提起本职工作,小元很感兴趣,坐到她对面,拿起资料看了一遍:“这块地面积不小啊,有一千多个平方,这么大全建门市部吗?你们准备卖什么?只是卖清河鸭的话,会不会太大了点?”
余思雅笑着说:“我也觉得大了点,而且我准备建两层,楼上做办公用,也可以弄几间屋做资料室、仓库,还有员工的宿舍。另外,这边,给我空一片出来,做一个大的门市,但跟清河鸭的门面分开。”
小元见她划出来的面积不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里准备卖什么?”
余思雅没瞒他:“准备下半年卖羽绒服。”
目前,鸭绒的消毒和烘干已经快完成了,只要选到合适的面料和相应的工艺就可以把羽绒服做出来了。距冬天还有大半年,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能做起来了。
反正有这么大个店铺,不如自己利用起来。毕竟羽绒服在国内还是个新鲜事物,百货商场不一定买账,而且那售货员也不会尽全力去推销,如何推广出去,这步还得他们自己来做。
小元没听说过羽绒服,他知道余思雅爱捣弄新鲜玩意儿,也没在意,提起笔在图纸上画了个圈:“好,这里留一块,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余思雅当然有:“小元同志,能不能把咱们这个门市部弄成火车站附近的地标性建筑?比如房顶修成咱们清河鸭包装袋上的这只鸭子啊,或者直接在房顶上立一只大大的石鸭,再弄个显眼一些,老远就能看到的招牌。”
小元迟疑了一下,跟余思雅说:“这……不一定美观,可能有点浮夸。”
那要依现在的审美,到处都灰扑扑的就对了。余思雅可不赞成这点,她要的就是浮夸,轰动,第一个门市部成立的太仓促,房子也是现成的,没法好好搞。现在手里有钱了,房子反正都要建,要是能因此上回广播或是电视,那就回本了。而且与众不同,新奇,本来就吸引人的眼球,到时候坐火车的同志们看了,记忆肯定深刻。
所以她直言:“我就要浮夸、轰动、吸引眼球,哪怕造型颜色奇怪一点都没事。”
小元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这什么审美啊。
倒是龚教授明白了余思雅的意思:“你听余厂长的就对了,她这么要求肯定有她的道理。”
“好吧。”小元只能答应,但他把话说在前面,“这样弄,成本可不低。”
余思雅点头:“我明白,你把方案弄出来我看看,然后我让楚玉涛跟你对接,以后花钱的事找他。他只要做好账目给我查就行了。”
出钱的都没意见,小元也没再多说什么:“好。”
当天余思雅是在元教授家吃的饭。因为时间紧,她就没回宿舍,直接去了下午第一堂课的教室,抄昨天的笔记。
等上课的时候,她已经抄完了笔记,将本子还给了崔梅:“谢谢。”
“你抄完了啊?这么快!”崔梅有点意外。昨天一下午的课,老师讲的内容很多。
余思雅含笑道:“嗯,昨晚看了一会儿书,先总结了一下重点难点,今天抄起笔记来要顺利很多,所以很快。”
预习一下还有这个作用?崔梅想问,但老师进来了,上课铃声响起,她只好翻开书本认真听讲。
接下来几天,余思雅要忙着上课和建门市部的事,还要查养殖场整个公历2月的账目,处理一些小李拿不定主意的事。为了节省时间,她就没再回宿舍午休,太困就在教室里眯一会儿,不困就利用中午的时间处理工作。
直到三月初,门市部的设计图定稿,余思雅才稍微闲了下来。
这天中午,她吃过饭,跟着崔梅回宿舍休息,还没进宿舍,就听到一个小孩子在里面嚎啕大哭。
“怎么回事?咱们宿舍怎么有小孩子的哭声?”余思雅诧异地问崔梅。
崔梅苦着脸说:“上周末贾宜兰回去把她儿子带来了,白天还好,晚上要哭闹起来才烦呢。思雅,幸亏你没住宿舍。”
余思雅惊呆了:“她把孩子带过来,那她上学去了孩子怎么办?”
“就锁在宿舍呗,也不止贾宜兰一个,咱们楼上有三个,楼下还有一个,听说都是孩子没人带,只好一块儿带到宿舍来。哎,有个小孩子真是太方便了。”崔梅叹气,“你是不知道,稍微吃点好吃的,他就盯着你,你也不好意思不给他吃。他还要乱翻宿舍里的东西,说也不好说,而且他还要尿裤子,弄得宿舍里都有一股味道。”
说起这个,崔梅就有一肚子的怨言。
余思雅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她们这么有意见,那跟贾宜兰认真提过没有?
要是怕得罪人,只是私底下抱怨,表面又和和气气的,那就没意思了。崔梅年纪小,胆子小,不敢说什么,那其他几个人呢?尤其是娇滴滴的胡雪迎,对宿舍里多出这么个孩子就没意见?
推开门,屋子里果然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穿着一身旧棉袄,手里还抓着一颗水果糖,因为已经花开了,黏糊糊的,他就伸出小手指一根一根地舔。看到突然出现的生人,他连忙往后缩,跑进了贾宜兰怀里,抬起还挂着眼泪的眼珠子怯生生地打量着余思雅。
余思雅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自己床边,将书包放了上去,然后先洗了洗手,出来环顾了宿舍一圈。
整个宿舍人都齐了,胡雪迎窝在床上捏着一本书,半天都没翻一页,脸阴沉得像谁欠了她好几万似的。白露坐在自己床上在剪指甲,其他几个女知青要么窝在床上打瞌睡,要么坐在桌子前看书写字,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就是完全不说话。
不过一个多星期没回来,宿舍里的气氛明显大不一样了。
只有尤丽华跟余思雅打了个招呼:“思雅,你回来了,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余思雅也回她一笑:“前几天有点事,比较忙,就没回来。”
“这样啊,你事情好多哦。”尤丽华感叹了一句。她们虽然也忙,课业紧张,可跟余思雅比起来似乎就算不得什么了,听说她中午吃过饭就直接去了教室。
余思雅笑了笑:“还好,我眯一会儿。”
她实在有点困,这才回宿舍的,所以也不想闲扯浪费时间。
“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尤丽华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余思雅脱掉鞋子外套,爬上床,拉过被子准备午休一会儿。结果贾宜兰跟个幽灵一样,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守在她床边,母子俩就这么看着她。
被四只眼睛这样盯着,能睡得着才有怪了。
余思雅无奈地睁开了眼,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贾宜兰:“你有事吗?”
贾宜兰推了推儿子:“豆豆,叫阿姨。”
豆豆腼腆地看着余思雅,一对湿漉漉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喊道:“阿姨。”
孩子是无辜的,余思雅扬起笑容,夸了一句:“真可爱,豆豆你好!”
“跟阿姨问好。”贾宜兰抓住儿子的小手,催促道。
但豆豆就是什么都不说。
贾宜兰有点尴尬,赶紧说起了正事:“思雅,你看你在外面租了房子,晚上几乎不回来,中午也只是偶尔回来住一次。这床位一直空着挺可惜的啊,你……”
余思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打断了她的废话:“你想说什么?”
贾宜兰察觉出了余思雅的不悦,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思雅,你看我家豆豆,今年都要满四岁了,还只会说简单的几个字,稍微复杂的都不会。我这次回去才知道,我婆婆偏心大伯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怎么管我们家豆豆,有什么好吃的也是先给那两个孩子,你看我们家豆豆多瘦。我看到他这样,我这当妈的就心疼啊……”
余思雅听得很不耐烦,这关她什么事?贾宜兰自己的孩子自己养啊,她遇到困难了,不去找孩子他爸,来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室友干什么?
“小孩子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这几天他挨着我睡觉,半夜总要踢好多次,这床又小,我没睡好,他也没睡好。我怕他感冒了,就想让他单独睡下铺,思雅,能不能把你的床给我睡?反正你也不在。”
余思雅非常无语,她提醒贾宜兰:“我现在就要睡。”
可贾宜兰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没事啊,你要是在宿舍,我就让给你,你不在的时候我才睡你的床。”
余思雅不想说话。床是很私密的东西,偶尔一次还行,三天两头睡她的床,她怎么办?难道她每次来宿舍休息就得换床单被套吗?那谁给她洗?现在可没洗衣机,她哪有那个功夫三天两头洗被子被套,而且现在春雨绵绵,洗了也要好几天才能干。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余思雅侧头往下瞄了一眼,发现是胡雪迎的书砸在了地上,她也没捡的意思,抓过被子,蒙着头就睡觉了。明显是负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公主今天没发作。
再看其他人,听到贾宜兰这个要求,谁都没吭声,就连跟贾宜兰关系最好的尤丽华也装作没听见。
其实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一个宿舍,大家都不来表示兄友弟恭的样子,甚至一言不发,这说明,大家其实都不欢迎贾宜兰把还不在尿床的孩子带到宿舍长住。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宿舍空间本来就小,再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经常吵闹哭喊,大家都休息不好谁愿意呢。
余思雅反问贾宜兰:“你也说了小孩子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那他一个人睡,踢被子感冒了,或者摔到地上,那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可贾宜兰硬是听不懂这委婉的拒绝,眼巴巴地看着余思雅说:“我,我在床边围一圈凳子,这样他就滚不下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给他穿厚点,不会感冒的。”
说来说去嘛,她就还是要打余思雅床铺的主意。
念着好歹是室友,孩子是无辜的份上。余思雅好心给她出主意:“你要上学,现在课业挺紧张的,你也没空照顾孩子,不如将孩子送到他父亲身边。别人你不放心,孩子他爸你总放心吧?你省着点,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活干,每个月省几块钱给孩子寄回去,补贴孩子的伙食,这不是更好吗?”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懂照顾孩子,不行,这个不行。思雅,你就帮帮我吧,你看我们家豆豆多可怜,你怎么忍心?咱们可是室友,你就同情同情我们母子吧!”贾宜兰一点都没把余思雅的话听进去。
余思雅听到这话就火大,当爸的怎么就不能照顾孩子了?不找孩子的父亲,反而来道德绑架室友,太荒谬了。这种女人她理都不想理。
余思雅直接躺下拉上被子睡觉,完全不搭理贾宜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