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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当日艳阳高照,靖西军入城献俘,比镇北军凯旋时更盛况空前,皆因中原地区受匈奴之祸的历史尤甚于羯夷。这次除了只剩人头的三王,二王和大王的几个儿子是重点照顾对象,以及一串匈奴大将,各个都带枷铐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
献俘完毕是陛见,皇帝体贴的直接打发顾尧去东宫,只留夏极和关自在奏对。
顾尧才进明德殿,就见瘦了许多的女儿站在门外翘首以盼,然后就是拉着他的手一顿好哭。
“乖囡不哭啊。”
顾辞哽咽地暂缓哭声,“八戒都不认得耶耶了……”
艺青在太子的示意下上前,“请国公爷赐脉一观。”
顾尧锐利的眼神扫过他,携起女儿坐到椅子上让艺青切脉。
“国公爷近日赶路太急,风邪入肺,吃食清淡些,饮几副汤剂即可。”
顾辞赶紧忙碌起来,艺青扶着她下去安排熬药,准备午膳。萧律此时才施施然迈入书房,和翁婿俩好好说话。小孙女太爱哭了,萧神仙表示心脏负荷不起。两位长辈联手再抱怨了一次太子让顾辞‘不小心’怀孕,开始说正事。
有顾尧陪着用午膳,顾辞的孕吐奇迹般的好了,一碗天麻乌鸡汤下去,吃嘛嘛香,胃口比怀孕前还好,吓得几人不敢让她敞开了吃。
对着女儿崇拜的目光和女婿感激的眼神,太尉大人表示以后午膳都在东宫解决,看过顾辞在东宫给他收拾的屋子,四平八稳地往金銮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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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皇帝下旨大赏全军,任命顾翀为镇北将军,关自在为靖西将军,夏极为安东将军,其中关自在获爵景田伯,夏极封长宁伯,其余有功之人俱有恩赏。而大虞朝的‘战神’顾尧,将出任新办的武学‘讲武堂’第一任校长,专门培养军官。
世人皆暗叹‘鸟尽弓藏’时,太子上了一封拍马屁的奏折,言及皇帝乃盛世明君,现安邦定国,武功已竟,恳请推行文治,修文史大典教化众民。奚川王跟着附议,群情沸腾的翰林院立刻跟上,皇帝看着准备韬光养晦的太子,准了此议。
规章流程已打好腹案的太子直接祭出行事历,让奚川王打头去领着翰林院干活,通过郭三把这个消息传遍江南,南方仕林头一次如此团结主动,抄书之事异常顺利,甚至有人愿意捐出全部家藏。
为了解决藏书问题,太子在城内一番调查,选定原来的淳仪长公主府作为‘国家图书馆’的地址。因为淳仪厌水,只有她的府邸没有大片的池溪亭阁,楼宇完好精美,处处皆可直接用上。
再者,翰林院人手不足,且排序、编号、列目录等琐碎之事由饱学之士来做未免浪费,请开女科征辟识字女子来帮忙,工钱与宫女一样。至于男女大防不用担心,翰林们在崇文馆挥毫,女子们由奚川王妃领着在图书馆里执笔。这条消息在让许多诗书人家的女子都激动万分,纷纷进京赶考,许多仍在宫里的宫女也想应考,太后大方放行。
民间如此大的动静让六月底的朝廷半年考成总结变得静悄悄,许多出了大纰漏的官员倒是有点心理安慰:被罢黩了大不了去修书嘛……
皇帝没管考成不合格之人的去留,只说再看下半年的表现,但叫来太子和二品以上官员商议,欲根据今年的考核情况遴选首辅和次辅。
太子自始至终做壁花,不参与讨论,问多几次就蹦一句‘全凭父皇裁夺’。
另一个沉默是金的人乃乔阁老,他的尴尬在于显然皇帝没打算让他升任首辅,而且本次官员考成完全是六部下发,没有哪个尚书能给上头的阁老发行事历,所以他就跟编外人员一样,只在需要内阁用印时才出现。本以为这是皇帝对他的敲打,但知道外孙女顾悌与杜废妃之死有涉,之后又和九皇子断绝书信来往,原因不明,心里已暗暗有了辞官之意,只等安排好乔祺的婚事和乔禝的外放之地就自请去编书。
众人讨论不出个结果,皇帝撵走其他人,只留太子,看他虽然一脸平静,但明显有些心神不属,“阿鸾有什么情况?”
袁懿本想否认,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可能是双胎……”
顾辞五个多月的肚子吹气似的鼓了起来,已经挺难弯腰了,虽然她有意识地控制食量,但经常忍不住饿。萧律和艺青隐约觉得她怀的是双胎,已经去信把医术最好,又有丰富经验照顾孕妇的甘梅召回京。目前此事只有他一人知晓,顾尧和毓仪尚不知情,这会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告知皇帝了。
“不用担心,吃多也无妨,每日多走动,多喝些蜂蜜。晚上警醒些,再过些日子,记得帮她翻身和揉腿……”
父子俩一时相对无言。
良久,袁懿出声告退。
晚上听说皇帝去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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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大肚子的孕妇不能用冰,还要到处走动,不是一般的辛苦。这会就能看出来是双胞胎了,顾辞小小的身子上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身上倒不见有多丰腴,吓人得很。只要她站起来,艺青根本不敢松开她的手。
甘梅抱着八个月的儿子入住东宫,刚生完不到五个月的甘棠内定为奶娘,毓仪正忙着寻摸另一个奶娘,胡妈妈依旧矍铄地来照顾她,恭送走了经常带漂亮宫女来东宫坐镇的谢嬷嬷,太后直接把这个大谢嬷嬷送去和毓仪身边的小谢嬷嬷团聚了。
和甘梅一起回来的还有刚生完几个月的任塞渊!她居然还参加了七夕的女科,考了个甲等文凭,简直是顾辞现在忍着娇气不敢叫苦叫累的精神支柱。
至于帮不上忙的太尉大人,压根不理讲武堂的事,专心致志每天来东宫报道,引着小女儿多走走,下面一串孙子全撒手不管。
边关的顾翀和琅琊城的顾翂得知是双胞胎,立刻三五天打一个报告强烈要求回来给妹妹过生日,顺便等生完了再回去。皇帝烦不胜烦地涂了个‘准’字,他俩麻利地快马加鞭赶在顾辞生日前回京,马佳期为了带孩子没跟去琅琊城,所以现在护国公府是人员最齐整的一次,父母兄嫂一个不少,都在翘首以盼顾辞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何时出来打招呼。
过了重阳节还安安稳稳的小包子一点没有出来的意思,就在顾翂和顾翀犹豫是不是上个折子把颁金节也一气过完,十八日一早,东宫开始鸡飞狗跳。
仍然睡眼惺忪的顾辞那天早上睁眼第一句话,就是‘好像要生了’,把太子吓得滚下床,一直摔到敬仁殿的大门外。幸亏袁懿当时是在陪她补眠,衣着完好,还算光鲜,只是少穿了一只鞋而已。
等艺青和甘梅扶着洗头洗澡完毕的顾辞再躺回床上,让萧律进来扶脉,大家才知道她已经开了三指,想来是半夜就开始阵痛,被她忍过去继续睡……
产房就在寝殿里,袁懿无论如何不肯让她去别处将就,东厢房的床褥摆设早已换过,甚至连婴儿床都准备在侧。甘梅、甘棠等丫鬟和毓仪在屋里陪她,艺青在角落里没有出去,萧律带着血型配型合适的几人在隔壁小梢间做好输血准备。袁懿和其他男人们在门外等着,武沉秋和马佳期在厨下给安排汤食和热水的胡妈妈帮忙,任塞渊和刚出月子不久的覃岫咏帮忙盯着院子里的下人们,尤其是另一个奶娘,派人随时给皇帝报信。
顾辞拒绝了素不相识的稳婆,她宁可相信这些人,也不愿意让陌生人在这个生死关头横插一腿。如果信任她和她信任的人都救不了她的命,那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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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妈妈送来鲜鱼鸡蛋汤面和红枣燕窝粳米粥,给她吃什么她就咽什么。艺青等她吃饱了,喂她喝了碗催产药,搂着她不停在屋里走来走去,等着孩子入盆。本是甘棠和甘雨搀着的,但两人配合不够默契,一走动起来顾辞就东歪西倒,不如艺青一个人的好。他人高手稳力气大,半扶半抱让她走得很稳当。顾辞的眼泪鼻涕全抹他衣襟上,阵痛时间越来越长,间隔越来越密集,她不停抽冷气小声呼痛,汗水贴着湿透的发梢、睫毛滴下,眼睛雾蒙蒙的好像被糊住了,真是一挪脚一呼吸就疼,只能在间隙中凭意志往前蹭。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手和胸膛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她居然还有心思想:幸好不是亲亲老公在旁边,没让他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
好不容易甘梅说差不多了,艺青把顾辞抱到一旁软榻整理出来的血床上,看她死抠着自己的手不放就没退下。
顾辞不懂呼吸法,但好歹知道要节省体力,只要甘梅没叫用力,她就咬着软布不出声,老老实实熬过一波一波的阵痛。她还想着一会一定不要叫那么惨烈,等要使劲时什么也顾不上,几乎是抖着嗓子嘶吼出来。
毓仪满面泪水咬着唇不敢做声,就怕哭声让女儿紧张,给她喂了半碗红糖水,拿帕子给擦着额上的汗珠,心疼得直暗叹,果然身子骨没完全长开,要多受些罪呢。
“……宫口开了!”甘梅惊喜出声,“郡主再用把力气,孩子马上就出来!”
本来已经疼得麻木的顾辞如同听到冲锋号,精神顿时一震,力气好像从四肢百骸里抽了到一处,她深吸一口气,全身开始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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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袁懿贴着门一直看,好像这样就能看见顾辞怎么样似的。等到第一声痛到极致声嘶力竭的凄厉尖叫传出来,他险些破门而入,还好被明庭按住了。
惨叫声声不绝,袁懿面色苍白万分后悔让她怀孕,这么娇气的小丫头,嫩生生的,像是掐得出水来,能受得住么?而且还是两个……
太后忍不住了,拽开这个准爹爹门神,一脸焦急地抬脚迈进。
不由自主想跟进去的袁懿被神色凝重的顾翀和顾翮联手拽住,他一心急,掌下吐劲,把门上的格栅捏碎几块。
顾尧出手摁住他的肩膀,“你进去反而碍事,别添乱!”
袁懿难得一见地露出哀求期冀的目光看向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岳父,“……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顾尧自己袖里的拳头已攥得发白,不过还是镇定地回答,“当然,阿鸾是我女儿!”
顾翱和顾翂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指尖却是在颤抖,听到父亲的话,总算缓过来一点。
袁懿看到在场几个早已当了爹的都如此淡定,心里稍微松了些,僵硬地把头转过去,紧绷着神经,继续瞪着破了的门。他死死扣着门扉,不敢错过任何一点动静,十指发白僵硬青筋暴起,掌心的血迹干涸结痂。
从日头过午到金乌西斜,血水端出去好几盆,里面都送了两次吃食了,还没见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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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强自镇静又心焦地站立一边,没敢近前,也坐不下,不停转动手里明黄的蜜蜡佛珠,口中默念金刚经。
忽然听到甘梅和甘棠惊喜地喊,“头出来了!”“郡主快用力!”,一声惨叫之后,就看两人手里多了一坨血乎乎的东西,太后疾步上前,小心地抱起,孩子小小一团哭声细弱。她顾不得血污了衣裳,先从头到脚仔细查验,见一切正常才舒了口气,交给甘雨和胡妈妈抱去一边清洗,再去毓仪身边给孙女和女儿擦汗,柔声安慰道,“是个健康的男孩子,阿鸾再加把劲!”
顾辞软软地吐出口气,靠在艺青身上,无力地喝完毓仪喂的参茸鸡汤,感觉有人还在揉压她的肚子,知道孩子不能在里面呆久,趁着一股疼劲立刻开始咬紧牙关再次用力。
甘梅正想让她歇会,慢些使力,可眼睛一眨,第二个孩子就出来了,“生了,生了!”孩子递给甘棠,她赶紧给顾辞处理胎盘清洁身子。
毓仪听到第二个孩子也出来了,一下忍不住搂着女儿哭出来,“好了好了,我们生完了,乖囡不疼了!”
顾辞什么也没听见,只觉得浑身一懈,像一朵棉花一样,一下子松散开来,困意如潮水般漫上,急喘了几口气,歪头在艺青怀里失去知觉。
太后细细看过第二个孩子,是个姑娘!龙凤胎,真真再好不过!
穿着白大褂的萧律听到第二个孩子的响亮哭声,一脚踢开西梢间的门进来,这会抱起包在襁褓里的小女孩乐个不停。
两位长辈一起笑眯眯地把两个小宝贝抱出去,让外面等了差不多一整天的男人们看。
袁懿见到门开,对两人臂弯里的襁褓视若无睹,直接闪身冲进去,差点被门槛绊住摔一跤。看见小丫头唇色和脸庞一样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了,跌跌撞撞扑到床前,又被脚榻绊了一下,要不是艺青眼疾手快搀了一把,准得磕破脑袋。
他反手揪起艺青的袖子,眼底血丝密布,浑身都在抖,不敢问一句。
艺青了然地悄声说,“累得脱力,睡着了。”
一直在给顾辞收拾床褥的甘梅看到太子进来,正犹豫要不要行礼,见甘棠等人完全不理会太子,也继续手脚麻利地整理床榻,好让郡主早点睡过去。
等屋里收拾好,袁懿亲自把顾辞抱到两人的卧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不顾旁边还有人,跪在床前,把头埋到她怀里不说话。
艺青体贴的带走其他人去照顾小宝宝,留太子自己好好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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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几人除了太后一直抱着小男孩,顾家男人都集中在小女孩身边,已经抱过瘾的萧律大方地把含着指头不哭闹的小小丫头递给顾尧,和四个刚当上舅舅的男人一起讨论这个小姑娘长得像谁。四个嫂子见状,忙围着太后开始夸这个铁打的皇太孙多聪明漂亮。泾渭分明的两波人似乎都忘记了皇帝还在等消息,完全没想到要主动报讯。
不一会皇帝自己过来了,脸上难得喜气外露,看着一对孙子孙女,开始和众人讨论怎么分配起名权。
萧律霸道地说,“我家小小孙女的名字自然得我来起!”
顾尧也很赞成,表示给孙女起个小名就满足了。至于孙子,两人不稀罕,留给皇帝和太后发挥吧。然后太傅和太尉带着四个小辈,开始集议哪个名字才配得上家里唯一的小姑娘。太后和毓仪凑一起商量小孙女的封号,皇帝只好自己拿出事先拟好的一堆名字,研究哪个给备受冷落的小孙子才合适。
顾辞的四个嫂子默默退下去打理杂事,这里没有她们说话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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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再醒时已入二更天,身上干爽轻松,就是又疼又饿,眼睛都绿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一扭头,看见旁边一脸惊喜眼圈发红的老公,她赶紧开口,“好饿!”
门外艺青听到动静,带人端着一桌子饭菜进来,色香味俱全的那一桌是袁懿的晚膳加宵夜,摆在床上给她吃的这桌是软烂少盐又清淡的月子餐。几顿没吃的顾辞完全没有风仪可言,大口大口吞下艺青给她喂的三鲜鱼汤面和鸡蛋红糖水泡小蛋糕,缓过饿劲,看着自己不吃只给她夹菜的老公,想起卸下货的两个小东西,连忙边吃边问,“哥哥,宝宝们怎么样了?我还没见过呢!”
袁懿温热的手抚上了她没多少血色的脸,“还疼不疼了?”
这一说,她立刻觉得肚子虽然平了,但还是一抽一抽疼得厉害,刚才坐起来要不是他扶着,腰跟断了似的根本使不上劲,“疼呢!可疼可疼了!”
袁懿倏地搂住她,哽咽着说,“……我们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生孩子太危险了,如果小丫头有个三长两短……
看来老公被自己吓到了,顾辞有点讪讪地转移话题,“宝宝们怎么样?男的女的?是不是很小?”早产儿一般都是小小个的。
艺青悄悄退下去,准备等太子清醒点,再让人把两个小孩子送过来。
“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这么多人围着,怎可能不好。”
“你看见他们没?长得好不好?”
“……没看,我担心你……”
“我没事!”顾辞赶紧擦嘴,稍微推开他,哄他吃点东西,“你尝尝这个鸡蛋糕,虽然是给我做的,但很好吃。”
袁懿一口咽下,味如嚼蜡,但见她笑靥如花地神采奕奕地,比起刚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确实好多了,身子和神智才渐渐缓和过来。
两人甜甜蜜蜜互相喂食,吃得七七八八了,宫女们收拾下去,艺青带着萧律给她把完脉去开方,顾辞强烈要求看孩子,外面甘棠和毓仪抱着孩子进来。两人怀里都是明黄色的襁褓,顾辞想都没想,嚷着要看女儿,可她手脚无力连拿勺都抖,甘棠不敢让她抱,放在她和太子中间。
顾辞看着小婴儿红彤彤皱巴巴怎么也论不上好看的小脸,傻兮兮地笑,这个小宝贝是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小女儿呢!以后可以穿母女装,还要和太后还有娘亲、八戒一起穿!
袁懿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完全没移开眼光看儿女,这会见老婆只顾孩子一点没注意他,还忍着肚子疼俯身去亲手边的小东西,忍不住暗瞪一眼小包裹。不过他看到小姑娘一头柔软又疏淡的绒毛,想到小丫头出生时肯定也是这样的小小一团,心里顿时就软了,脑子里这会才浮现‘阿鸾给他生了个小女儿!’的念头,凑过去和她一起傻笑着打量女儿的五官。
毓仪哭笑不得地抱着大名袁胤的皇太孙,提醒初为父母的两人,“这还有一个呢!”
艺青接过小男孩放在顾辞另一边,和其他人退下,给这一家四口独处的时间。
“哥哥,你看他们俩长得不像呢,不晓得什么时候会长开,那会应该能看出来是像你还是像我了吧?”
“女儿肯定像你,儿子随便,反正都能娶到媳妇。”
“不知道皇上和耶耶取了什么名字。”
这个袁懿是知道的,哪怕他一直呆坐床头,明庭也给他塞了字条,这会翻出来一看,“儿子叫袁胤,还没小名,女儿是师父取的一个‘彤’字,小字‘佩玉’,姑父就把小名定为‘锵锵’。太后赐的封号是‘安仪’。”
“……哥哥,能让女儿姓萧么?”顾辞小时没想过嫁入皇室时,心里拿定主意生个女儿跟师父姓,她知道师父不稀罕什么子嗣香火,不打算要继子,但如果是她的女儿,师父一定宝贝得很。
袁懿不以为意地满口答应,“行啊,我去和皇上说。”
“谢谢哥哥!你给咱们儿子取个小名吧?”
“你这么辛苦,应该你来取。”
“人家说‘生完傻三年’,我怕取得不好!”
“他敢嫌弃我揍他。”
“……那,叫‘阿圣’好不好?”
八戒都有了,怎么能少了大师兄呢?
阿圣忽然小声哼唧起来,顾辞手忙脚乱去摸他的屁屁,看是不是尿了便了,锵锵被吵醒,也跟着嘹亮哭起来。
艺青带着甘棠和另一个才到东宫没两月的奶娘进来,“太孙和郡主许是饿了。”
甘棠接过阿圣带去隔壁婴儿房,那个奶娘看了一眼太子,正要靠近接过锵锵,被顾辞拦住,“你退下。”
等奶娘离开,顾辞才哀求地看着艺青,“我想自己喂锵锵!”
“晚上要吃两次奶,你睡不好不行。”
本来觉得老婆说什么都得无条件执行的袁懿一听,立马倒戈,“还是交给奶娘。”
“……那白天我两个都要喂,吃不饱再给甘棠和奶娘。”
艺青无奈同意,顾辞再接再厉,“让那个奶娘把奶挤出来,烧滚了再给锵锵喝,不许她靠近锵锵一步。”
两人知道她小时候正是因为奶娘才中的毒,再小心也不为过,所以没有异议。奶娘和她的孩子直接被送去一个厨房旁的小院子里,吃喝都由一个宫女和一个内侍专门伺候,只是傍晚把奶挤出来煮滚,晚上喂给小主子喝,让原本以为能一步登天的奶娘很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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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在老公的努力帮助下,让锵锵和阿圣都喝上初乳,不过很快她就没力气管两个孩子了,第二天一早,趁着孩子爹乐颠颠地去接受大众祝福,她得做产后按摩。
这个手法还是甘梅教给艺青的,主要分几部分,可以用上精油。
第一步是按摩四肢和肩腰,主要是放松全身,尤其是手背的支沟穴,和小腿腓骨的阳陵泉两个穴位要向下按压,圈状按摩,可以防止和治疗便秘。
第二步是最可怕的腹部按摩,以肚脐为中心,耻骨上方为下界,顺时针的方向从右至左揉捏,天枢和气海两处更是得揉按到发烫。虽然有减少赘肉和产后尿潴留,还能促进**收缩排出恶露等诸多好处,但那个疼可不比生孩子的阵痛少啊!
顾辞被丫鬟们强压,艺青连哄劝带地彻底把她的肚子按了个遍,整个过程她一直在鬼哭狼嚎,再次把嗓子喊哑了,眼下只盯着艺青骨节分明但非常有力的漂亮大手怕得直打哆嗦,整个人都快贴到墙上了。哭笑不得的艺青让刚才帮忙压她手脚的甘棠和甘梅下去,自己净了手喂她喝各种鸡汤鱼汤猪蹄汤。
顾辞看他这个样子,将信将疑地问,“可以,不用按了?”
艺青让她躺下,手碰上她的肩膀,就看她抖一下,又心疼又好笑,“现在疼是恶露没排干净,排干净就不会疼了,就和给你揉腿一样舒服。”顾辞嘴一扁,扑簌簌掉泪,确实感觉身上轻松许多,握着他的手掌,发现有指甲印和血痕,很抱歉地看着他,破涕为笑,叹慰地想,这真是她遇见过的男人里对她最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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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袁懿和皇帝怎么谈的,洗三那天,锵锵的名字直接改为萧彤,老泪纵横的萧律抱着曾孙女不撒手,只要不是吃奶时间,绝对形影不离。顾翀和顾翂眷恋地看过几次小侄女后打包离京,两位嫂子倒是留下了,打算明年再跟去。
东宫有了未来储君,自然普天同庆,当然,趁着太子妃在月子里,送女人的也多了,本来空了一半的南苑再次人满为患。
也有聪明人从安曼妮一事里发现,送入东宫的女人别说到太子面前献殷勤,恐怕连给原来的主家透露点消息都不行,不然为何舞陵伯这两年没能从这个女儿口里得个只言片语,才会愚蠢地以为可以糊弄过东宫,跟广思王一起浑水摸鱼,结果差点被淹死。所以有些自作聪明地就约太子去外面‘玩’,可惜每次被拒绝得很漂亮。
渐渐地太子妃善妒专宠的名声就传出来了,只碍于顾尧如日中天的地位,没人敢明说。
龙凤胎办满月当天,因为顾辞要坐双月子,是太后和毓仪办的宴。无数贵妇们带着妙龄女儿来贺喜,话里话外都是东宫空虚需要充盈,子嗣为大应该雨露均沾。
“哀家也觉得后宫没什么新人,少了点鲜活气,哪位的女儿适合入宫,上前让我看看?”
顿时不少含苞待放的漂亮姑娘被自家娘亲送到太后跟前,太后不顾亲女儿难看的脸色,一一问了几人的姓名家世,扭头就跟蓝女官说,“都是挺好的姑娘,跟皇上说一声,哀家做主给他收下了,暂时按才人的例吧。”
众目睽睽之下,花容失色的姑娘们差点哭出声来,她们的母亲们扭曲地挤出一脸雷劈过笑容,跪地谢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几个夫人失魂落魄地告退,姑娘们直接被宫女带出去,挤一辆小车里送去永和宫,连顶粉轿子都没。
太后的路走不通,马上有人转而打起太子妃母亲的主意,毓仪听着这些夫人们‘规劝’她尽早为女儿打算的各种体贴之语,笑盈盈地把巴掌扇回去,“阿鸾是个厚道的丫头,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一直托我给她寻几个通房。我这孙子多了实在忙不过来,几位夫人如果愿意,我就拜托给你们了?”接着对着几个喜上眉梢比较明显的妇人说,“只要长相比阿鸾好,皆可送到东宫来。若丑了,别说我们阿鸾不依,太子也不干啊。”
一句话给心思浮动的一屋子女人头上浇了盆冷水,难度未免太大……
别以为就女眷们家长里短,外面席上给太子敬酒的不少人也趁着顾家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探口风,袁懿因为一个月孤枕独眠,心情极度恶劣,带着温和灿烂的笑脸,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毫不客气地鄙夷道,“原来大人喜欢这口,明日孤给你家人送些过去?”
不管此人是否明白,反正隔日家里收到一群东宫美人,皆带着身契,从上面八十多瘫痪在床的老太爷,到刚十五的小孙子,指明老少爷们人手一个。自有好事之人打听这家人怎么得了太子青眼,或家里葡萄架子全打翻是何缘故,以作谈资。这下全城都都知道太子瞧不上卑贱做妾的女人,谁想塞女人,谁家里的男人就得先收一批美人,恨煞一群想入东宫的少女心。
新收了几个鲜嫩美人的皇帝,直接把喜气洒到上折提请东宫立侧妃的那个官员身上,亮出他上半年考成得的‘下等’评语,全家送去新北关垦荒,相信顾家人会好好照顾他们一家老小的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