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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攘外必先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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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凯申同志曾经用他的失败经验告诉我们,‘攘外必先安内’是个笑话,因为攘外是大义,安内是私利,先安内再攘外,捡了芝麻丢西瓜,这不是鼠目寸光的小农情结么!但是,从中国浩瀚史书里总结的经验来看,这句话算不得错,大多数成功例子都是,先隐蔽或含蓄地求和于外,再安内,最后攘外。比如汉武帝派出卫青大杀四方之前,他家祖宗从刘邦开始可和亲了匈奴许多年,还送出昭君美眉,所以轮到他了,能作为正面教材流芳百世。凡是外人已打到门口了,还想着去安内,最后定然傻眼,例如大明一朝。

    现在有实力在陆地上威胁大虞的‘外人’很少,天竺自顾不暇,想突破康藏高原的几个河谷也非易事,吉大港等地的天方教徒想越过珍珠城进入大虞的蒲甘政区基本没戏,康居草原和大夏的蒙兀人还算老实,欧洲还在努力地从黑死病的大灭绝中缓慢复兴,人少了很多,但财富并未减少。目前也就是那些退入东北以北的林海雪原的靺鞨人需要警戒,以及把漠北草原上套马的汉子们编制成队,去收拾图瓦部等不老实的部落。但海上的隐患谁都说不好,南洋的岛国土著对于正规海军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可没有经历过像样海战的安东军,若在东洲东岸面对海上强国,胜负尚未可知。

    所以,太子领着崇政院安内,保证政令通达透明,神宗带着枢密院攘外,让西方诸国暂时别打东洲和南洋的主意,以及偷偷把防线推向横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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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和蒙兀人和大食人败于马木陆人和波罗人之手,是绚丽夺目的骑兵个人技巧对抗,那黑死病之后重整旗鼓的孛烈儿骑兵,和也素亥手下最英勇的万夫长别儿脱脱之战,就让人见识到了一种新的骑兵战术。

    孛烈儿是个贵族大公割据的欧洲国家,彼此之间争权夺势,互相敌视,国王不过是拥有‘全孛烈儿大公’头衔之人,任何一个权倾一方的大公或领主都能否决掉下任‘国王’的候选人。不过他们也有一个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绝对不会服从选出来的‘国王’,坚持地方自治。所以形成一个让人费解的传统,喜欢选一个外国人当国王,以确保这个新国王既没兴趣也无力量搞什么中央集权的玩意儿。

    上一任国王亨利的脑袋被也素亥顶在长枪上周游列邦之后,大公们又推举出一个伯莱斯拉夫国王作为傀儡,代表孛烈儿‘承认’也素亥为新的统治者。当黑死病的蔓延时,这位国王做了一个英明决定,收留了大量遭受教廷迫害而逃难的术忽人,顺利抱上忽特刺的大腿求蹭蹭。忽特刺继承也素亥的领土之后,取代消失的哈扎尔成为草原丝路和瓦希商路的‘保护者’,对他们的识趣很欣赏,给了不少好处,所以孛烈儿是欧洲最先缓过气来的国家之一。

    也素亥的旧部怎么可能轻易地认忽特刺为主,别儿脱脱作为也素亥麾下三将之一,常驻乞瓦,第一个表示不服,趁着忽特刺忙于‘灾后重建’,联络了桃里士的完海都和报达的巴合黑一起合作。此时伯莱斯拉夫作出第二个明智的决定,应忽特刺的‘请求’,启用一位年轻的贵族将领别索斯基,勇敢迎战恐怖的蒙兀人。

    别索斯基出生于孛烈儿东南部,家族史中最伟大的一个项目就是与罗刹公国的哥萨克雇佣兵打得不死不休,战斗经验值爆表。因为这次战斗关系重大,国王和各王公都掏腰包,要钱要人都给,让别索斯基能组织起足够的优秀骑士进行配合操练,进一步提升装备。

    与其他欧洲列国爱用雇佣兵相比,孛烈儿骑士们一直保持着非常古老的良好贵族传统,常年的艰苦训练使他们拥有严明的纪律和优秀的矛术,非常推崇骑士精神,以堂堂正正面对面的战斗为荣耀。但这种习惯让骑士们一贯以来只适应小范围战斗,遇到蒙兀人之后,更是变成一个笑话。之前被也素亥利用得很充分,用迂回灵活的战术,在方圆百里的战场之内狠狠地给自命不凡的欧洲贵族们上了一课。被教做人的欧洲各国从此变本加厉地认为哥萨克、鄂图曼、大食或马木陆这种‘马背上的战士’,才是一流骑兵的巅峰。但别索斯基坚持认为,若论一对一的近身战斗,蒙兀人肯定不是欧洲重甲骑士的对手,何况孛烈儿有大片的森林沼泽和城墙城堡,只要选择合适的战场,列阵重骑兵完全可以发挥出最大威力。

    别索斯基选定为战场的地方位于伦贝格(利沃夫)附近的丘陵地带,两河相交之处,一边是丘陵山坡,一边是密林。他的军队里除了孛烈儿骑士,还有曾经的老对头哥萨克骑兵,和再次前来复仇雪恨的条顿骑士。五千哥萨克人的作用是袭扰和诱敌,一万人的条顿军团正面迎敌,而三万孛烈儿骑兵重装列队,手持带球形护手的空心长木矛和长盾,人马全身披挂铁甲,关节处和面部是锁甲,只露两个眼睛,全部布置在丘陵山坡上,伺机对进入包围圈的蒙兀人发起冲锋。

    哥萨克和条顿两支友军对战术执行得很彻底,别儿脱脱的前锋轻骑兵在与哥萨克人比拼技巧和互相追击下,引领四万蒙兀大军进入山谷,发现了严阵以待的条顿骑士。蒙兀轻骑兵立刻向两侧散开,露出中间的重甲兵,在旗语的指挥下前进到阵前,准备发起冲锋,凿穿条顿大方阵,再由轻骑兵跟随而上,分割他们,各个击破。

    蒙兀重骑兵突击到最前方条顿军团之前,别索斯基立刻率领孛烈儿骑士团启动,翻越山坡,向下俯冲。这些纪律严明的骑士不是漫山遍野的冲下来,而是组成整齐的三个大方阵,如墙行进,排列密集,整齐划一。很多骑手甚至无需手拉缰绳,紧挨在身旁两边的队友马匹会带着他胯下的骏马一齐前进,可以释放出两只手来战斗,一手举枪,一手持盾。尤为特别的是,为了保持队形,并不需要高速冲锋,否则会打乱阵型,影响冲击力。

    在如此压倒性的‘铁墙式’队列慢跑冲锋跟前,即便蒙兵的个人技巧可能更胜一筹,一旦遭遇携势下冲而来的一排铁甲骑兵,一人一马要同时面对数根长矛,一瞬间人仰马翻,甚至连人带马一起滚落山坡。蒙兀轻骑兵根本无法对铁甲造成威胁,反而会被杀伤力巨大的长矛轻易地刺穿或挑下马。哪怕短兵相接,蒙军所用的马刀、重锤、狼牙棒等武器更是不如骑士的重剑长盾有效。孛烈儿骑兵保持阵型不散,内部的骑士以弓箭还击远射,外围的骑士以近距离格斗为主,冲溃缀后的蒙兀轻骑兵。

    身后的轻骑兵陷入混战,让跑在前方的蒙兀重兵有瞬间的慌乱,条顿军团除了列阵的骑士们,还有大量步兵和几门赶造出来的投掷火炮,虽然打完一发要许久才能填上第二发弹药,但第一波‘三段式’炮击后,已能有效地遏制别儿脱脱的冲锋速度。眼看距离逼近,来不及再打一波炮,条顿骑士们像孛烈儿骑士一样,排成膝盖挨着膝盖的密集两列横队迎向蒙军。哥萨克人在外围点杀溃逃的蒙兀人,却有点技不如人的苗头,只得退回山坡上,在侧翼协助条顿军团一起顶住蒙兀重兵的压力。

    在狭长的战场上,以条顿军团为砧,尽管孛烈儿骑士们的速度不占优势,但足以像压路机一样碾压过去。而且,他们拥有良好的纪律性,最前线的骑士可以轮流退入战线内稍事休息,靠持久力顶住蒙兀人的反攻,缓缓推进,争取与条顿军团合围,缩小战场,不让蒙兀人有施展技巧的余地,彻底摧毁蒙军的战意。

    尽管满心不甘和暴怒,别儿脱脱仍然当机立断,下令集合突围,以期离开铁甲骑士的碾压。然而人少的条顿军团身后又组织起一波火炮,蒙兵不得靠近,另一侧密林中可见泥泞沼泽,只得选择仰头冲击山坡上的哥萨克人。此时孛烈儿的一个方阵迅速压向山脚,山坡上的哥萨克骑兵也迅速后撤,露出一排推着各种手推车、木刺排、铁蒺藜长锁链等物的步卒。说他们是步兵都有些勉强,许多人连皮甲都没穿,甚至还有光着膀子的农夫。不过这些路障足以让蒙兀人头疼了,孛烈儿骑兵手中近四尺长的长矛虎虎生风,哥萨克人的冷箭防不胜防,让爬坡逃命的蒙兵伤亡不小。

    虽然蒙兀人此战败得难看,但逃命的能耐在欧亚大陆还是首屈一指的,别儿脱脱终于率领三分之一人马逃离了战场,留下的战利品包括宝贵的蒙兀重兵和几千匹战马,以及万具尸体。

    别索斯基以七千多死伤的代价,终于让欧洲骑兵在蒙兀铁骑下赢了宝贵的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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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此次欧亚骑兵对抗的战报一起来到上京的还有黑死病的大概致死率,顾辞看到这个数字,真的是非常感动感激,一扫阴晴不定的孕妇情绪,马上神采飞扬。

    有了充分的应对,在这次黑死病的疯狂蔓延中,大虞作为旁观者,很好地总结和吸取了此次鼠疫的教训。

    这种季节性传染病,主要在温暖的季节和地区爆发,传播迅烈,病不及治则身死,几乎防不胜防,如天竺、埃及等地,一发倒一城。但半年内又会迅速地离开,奔向下一个目标,因此每处遭受打击的时间平均仅为五到六个月。若能好好执行隔离和防护政策,撑过这段时间,能少死许多人。波秋歌和大食就严格遵守了这点,人口损失比例是所有国家中最小的,比草原上四处散落、隔离得彻底,但卫生条件实在不够好的蒙兀人还要好得多。

    火葬成为被瘟疫蹂躏地区的最主流选择,骨灰的收殓和埋葬有了新的宗教意义,只有‘冥顽不化’的天方教徒仍然坚持土葬,但死后迅速下葬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更显而易见的是,整个欧洲、西亚、中亚、中东、北非都因鼠疫全部陷入瘫痪,贸易停滞,通货膨胀,必需品价格暴涨,即便是最发财的行业——当兵,也招不到足够的健全男人来补充军队。也算是带来个难得的短暂和平时期了,让赞吉奴贸易得到疯狂发展的机会,也给运河工程减少很多麻烦。

    值得庆幸的是,在西方,外科手术兴起成为一门独立学科,人体解剖和传染病学得到认可,来自东方的治疗技术和草药获得人们的推崇和眉目信赖。这些来学习中华医术的大食人和欧洲外科大夫,又反过来影响大虞的中医,更深入的研究血液和外科,发展解剖学。两相印证,互为补益,从器械到理论都有了长足发展。从这个方面来说,世界文化之间的深度交流似乎是第一次通过惨烈但和平的方式进行融合。

    最让人意外的是,在溯源为何大虞能制定出如此详备的防疫手册时,西方宗教考据党得出一个似乎不沾边的结论:推崇佛教的东方人对于火葬有天然的好感,这是遵从了古老的‘天人合一’智慧。于是佛教莫名地在欧洲大陆多了一批高阶层信徒,开始传播,其宽容扬善的教义也符合幸存者们注重眼下生活质量、思考个人存在价值的潮流,结合雕塑等艺术的发展,将来会有许多佛教概念改头换面地融入文艺复兴之中。

    自己这么些年的碎碎念,袁懿都记在心上,身体力行,将之变成现实。防疫知识的交流和普及,严格的海防和疫病传染控制,不但让黑死病止步于天竺,远离东方,也救了不少西方人的性命。她看着一点不显老也没蓄须的老公,含情脉脉地说,“哥哥,你知道你有多厉害么!”

    身边人正在研究下一步怎么搞套马汉子和何时从运河抽身而出,闻言一挑眉,大掌抚上微凸的软肚子,“等你生完,我可以每晚都让你知道我有多厉害。”

    顾辞略有羞意的掐一下他的手,然后继续不遗余力地夸赞,“你救了一千多万人的性命呢!”她虔诚地捧起他的手,亲吻干燥温热的掌心,满眼都是崇拜和爱恋。

    “哦?”

    “本来至少三死其一!”

    现在死了大概四分之一,基于近亿的人口基数,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

    袁懿笑着没说话,满足地享受她的主动亲近,却没告诉她,自从知道可能会有这场瘟疫,哪怕没发生,他也盘算好了借机把嗜杀的蒙兀人、精明的大食人、凶悍的鄂图曼人和贪婪的欧洲人困在边境之外自相残杀,好尽量给大虞留出时间去变得更强大、更统一。

    十年,只要给他十年!

    从蒙兀人第一次屠光哈密时,他便给顾翮和枢密院下了死命令,争取至少十年内,让这些潜在的敌人无力靠近东方。‘不明真相’的月即别人以为大虞的边界离西域佛国很远,可以在匈奴人和蒙兀人之间捡漏,于是他们充当了蒙兀人的第二个诱饵。蒙兀人会一路往西打,不是因为傻,而是他们知道身后的大虞随时可以与前方的大食联手,教他们做人,只能以战养战。加上这场黑死病,和也素亥不分敌我的疯狂,简直是天赐的福气。只要扼守三山两盆的要害,慢慢蚕食掉横亘山和鲜卑荒野,康居草原和大夏作为缓冲地,完全可以拱手相让。

    他不是慈善家,在西域维护归附之城和救助难民只是顺势而为,其他异族如党项、畏兀儿、哈萨克,如今不是灭族,就是零落散于数城中,或在高寒艰苦的蒲犁戍边,何谈缔约时的复国一说?

    五诏和骠国这种一开始并不是真心依附的小国,抱着时判时降的念头,现在从经济到政务都被大虞控制,安南、高丽和琉球,想借势立权,也是在渤海国灭之后才老实了。东瀛、南洋、真腊、三佛齐已经归顺,成为属地是迟早的事,暹罗、高棉即将扶起汉裔或大虞的代言人。

    跟小丫头说的一样,从经济和文化上控制一地,武力作为最后一击,只要当地人过的日子,比他们在自己的君主手下过得更好,两三代人之后,那片地方没道理不归顺,百年之后,说汉语写汉字,新土地上人人都是大虞人。

    既然落后百年就要挨打,那就让他用这十年,去换华夏百年的领先,成为世界的中心。即便子孙再不肖,再多内乱,也不至于攘不了外夷,屈辱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