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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胭云台上走下来的。
她只知道她把荀境赶走了,然后独自一人哭了好久。若是她早知道荀域从前不是故意冷落自己该多好,那她在南国就可以和他说清楚,他们可以好好地去学堂听裴太傅讲学,去马场打球,跟他一条巷子一条巷子把南国都城逛个遍。
若是她一心要嫁给他,阿爷就算再不同意,最后也会允了的。
兴许还会多给他些助益,然后风风光光把自己嫁过去,这样他便不用叫沈冷栀入宫,他会知道她应付得了康映珠,了解对方所有的手段心思,然后先下手为墙,和他一起与康家斗智斗勇。
哪还会有沈家什么事儿。
只是这样的选择不可能出现,她没办法再回到过去,替他挡了这一劫。
越想就越觉得自责,他欠她的都悉数还清了,就算有没还的,她也不要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回到殿中沉沉睡去,翌日晨起的时候,安宁眼睛还是肿的,春樱见她无精打采的,变着法儿地哄她高兴,好容易露了笑脸,却见太平气喘吁吁地跑到殿中道,“夫人,昨儿个.....”
看了一眼春樱,咬咬牙还是照实说了,“陛下留宿朝露殿了。”
“留宿就留宿了呗,陛下又不是没留宿过那儿.....”阿暖觉得他没眼色,可话才说完便意识到,真正没眼色的其实是自己。荀域和娴妃娘娘的事情她是清楚的,若是如从前一般只是留宿,太平不至于来通报一声。
所以陛下不仅是留宿了,而且临幸了娴妃娘娘。
“知道了,你退下吧。”安宁面色如常,将妆台上的耳环拿起来,却是戴了几次都没有戴上。
春樱不动声色接过来,生怕她着急弄疼了自己。
“日子没错是不是,昨夜,对吧?”安宁觉得小腹忽然拧着疼,像是抻着了,又好似有东西拉着她往下沉。可这疼又不及心痛分毫,一点儿都不能分散注意力。
“哪有人会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我和她一样,也得了失心疯......”直到此刻才切身体会到荀域的感受,原来低头比砍头还痛苦,好像有把钝刀放在脖子上来回拉,一下一下,还不如给个痛快的好。
抹了抹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矫情死了,自己选的路,做完又后悔,怎么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春樱替她擦着眼泪,很想好好哄她几句,却见她越哭越凶,“殿下当心,当心动了胎气。”
林嬷嬷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哭成了泪人儿,顺着往下一瞧,惊呼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快,云开,快传太医。”
待到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裙子早就湿透了,腹部的绞痛牟足了劲儿,似是要惩罚她方才的不上心。
荀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沈冷栀的床上,女子依偎在他怀里,还没有睡醒。
外面田心忽然冲进来,也顾不得是否僭越,急着道,“陛下,陛下不好了,戚夫人她....她早产了.....”
“更衣!”起身猛了,荀域只觉得头疼,沈冷栀也被惊醒了,看着男人趿着鞋更衣的样子还以为他早朝迟了,只是田心就这么在外面忙活,她身上衣衫不整,除了缩在帘幔里,连话都不好意思同他说一句。
昨晚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脑海里,他说要封冰昙为乡君。
手指掐进肉里,他不过才见过那画像一次,当真念念不忘了么?
男人的脚步声渐远,殿中瞬间安静下来,她一颗心也随之落了地,知书走过来打开帘幔,一脸的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心愿得偿。”
“哪儿就得偿了,离那时候还早着呢.....”
“那娘娘刚好可以用这段时间想一想,待事成之后该怎么与陛下相处,万一陛下毒解了,去母留子怎么办,要我说娘娘当时就该狠一点,不能叫蛊虫随着孩子而去,而是应该依旧留着那东西,这样陛下才能对您不离不弃。”
“现在孩子的血就能治陛下的病,陛下好了,怎么可能放过您?”
“放不过就放不过好了,难不成要我做他的一副药么,为了解毒而常来常往,呵,知书,我还不够丢人么,若真是那样,我想想都觉得了无生趣。”沈冷栀闭了闭眼睛,她已经哭不出了,这几日她也憔悴得很,幸而荀域是昨晚来的,殿中灯火昏暗,不然看到她这副样子,恐怕更厌恶吧。
好不容易等到雨露恩泽,却没有体会到半分欢愉,被他堵心得整个过程像是在受刑一样。
他中毒最深时尚且如此,若日后毒浅了,每次来还不知要怎么羞辱她。
沈冷栀不想受那样的罪。
“孩子落地之前,我要戚安宁的孩子发哮症,不论什么办法都好,一定要满朝文武都知道,她生的即便是儿子,也没办法做帝王。”梳子顺着长长的头发而下,青丝落了一地,沈冷栀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道,“日后每每看到我的孩子继承大统,而她的孩子只能屈居人后,你说戚安宁怎能不恨,就算陛下封她为皇后,做我儿子的嫡母又能如何,待我儿登基,必会追封于我,到时候戚安宁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活着,定比我现在难受百倍。”
陛下,你负了我,我便要你父子失和,子孙不睦。
沈冷栀一早落蛊的时候就着人算计好了,只要荀域屈从,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个男孩。之前虽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孕,但现在那蛊虫尝过一次甜头,在解毒之前,只会越来越对自己的身体上瘾。
知书其实说的没错,她的心愿得偿,指日可待。
“若我有个三长两短,知书,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让他记着,他阿娘是怎么死的。”
“我阿爷哪怕被夺了司徒之位,沦为罪臣,可他的门生遍布北国上下,就是与陈国老也颇有交情,到时候有这些人帮衬,陛下就算再不喜欢我,他也会喜欢那个解了他蛊毒的孩子。”
“他既爱江山,就知道自己的江山不可能托付给一个身患顽疾的荀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