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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凡琛乖乖照卓天淳说的做了,任着他把弯刀架在自个儿脖子上,惴惴不安的被他押着出去。
虽然厉少主自己心里也还泛着些嘀咕,但现在好像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别的辙了。
唉,人呐,总是要被情感牵累。
厉凡琛也没闲心感叹了,只能半任命的这么束手就擒了。
卓天淳架着厉凡琛出屋,百鬼门主也正好踱进后院的门,负着手,似乎还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下庭院的败景。
他走到厉凡琛面前,随手拨了一个挂在红线上的铜铃,“叮铃”一声,厉凡琛顿觉脑里被扎了根刺似的,痛及全身。
磐亘这张脸长得很有魔族特色,凶戾,时刻都泛着一股杀气,体格甚魁梧,眉眼也刚劲,真是一副打打杀杀的模样。
厉凡琛在他眼前就显得单薄了不少。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磐亘讽刺了一句,转身,吩咐道:“你们看好他,我去把洛蘅抓来。”
“不用劳驾门主大人,我自己送上门了。”洛蘅来无影的落在檐上,磐亘抬眼,正好瞧见他,“哦?”
洛蘅来的实在让厉凡琛太感动了,就听他喃喃唤了声:“青泽君……”
洛蘅站得平静且胸有成竹,居高临下的,让磐亘很不爽。
磐亘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了一番,既没瞧见别的不速之客也没有门人来报,这小子哪来的自信居然敢独闯他的阵地?
于是磐亘甚不屑的抬眼瞧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是洛公子灵脉未曾受损,那我今天倒确实要当心些了。”
洛蘅挑眉一笑,淡然反问:“哦?你连这个也知道?”
磐亘背起双手,神色傲然,“此事人尽皆知。”
“我就不知道。”厉凡琛故作一脸茫然。
洛蘅瞧了这不辨情形的二货一眼,有些忍俊不禁,浅笑片刻,又归回了正题:“我灵脉受损却还敢同你正面对峙,门主确定不用当心些吗?”
磐亘很有自信:“可惜你现在不光灵脉受损,连心魔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是吗?”洛蘅故作了疑色,很是质疑。
磐亘见挑拨不起他来,更是窝火,“你不信?”
“你可以试试。”
厉凡琛瞄着门主的脸色突然凌厉了几分,下意识想回头去瞧洛蘅,卓天淳却一把逮住他的后脑,“别动!”
“要不要这么认真……”厉凡琛小声嘟囔,定睛却见垂花门外晃过了一片赤红衣袂。
磐亘收在背后的手一时有些犹豫,稍微回忆了一下昨天在黄泉口,自己到底有没有把残片塞进他体内……
恐怕洛蘅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若真的挑弄心魔,他恐怕根本就不堪一击。
磐亘心里虽然有些底虚,却还暗嘲洛蘅这点小把戏实在有些幼稚——虽然气场还撑的不赖。
百鬼门门主从来也不是什么扭捏推辞之人,既然洛蘅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也不过多磨蹭。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于是他抬手抓起一团魔火,狠劲催起。
磐亘现在才看不上去动洛蘅那个由来已久的心魔,既然要挑,那当然要挑三天前他在洛蘅身上施下的王牌。
结果却似乎有些不尽人意……
不知为何,洛蘅竟无动于衷。
怎会如此?
磐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场子还得撑下去。
于是他双指一转,将触弄的点转成了那个洛蘅的老病根。
这回,洛蘅是有点感觉了。
被他压在心底的魔火在磐亘的操控下隐有蹿头之势。
果然,磐亘与殁潭那个魔头关系匪浅——这个判断挑了洛蘅一腔杀念。
洛蘅尽力稳住心神,但他这丝错乱也瞒不过磐亘的眼睛。
磐亘正待得意,眼前厉凡琛却突然发疯似的扯落一身红线,卓天淳大惊,下意识收住刀口,厉凡琛轻而易举的便脱离了控制。
满院百鬼门人一拥而上,磐亘正觉诧异,后背却突然挨了一掌,他警觉回头,却见一缕寒烟方聚,芊霙雪那一掌还按在他背上。
见芊霙雪突袭成功,厉凡琛也就不翻什么幺蛾子了,反正也打不过,干脆就束手就擒。
眼看着厉凡琛脖子上架起数把弯刀,卓天淳一口血气梗在喉头,胃痛肝绞似的闭眼吸气。
“哎呀,打不动。”芊霙雪言笑浅浅,收掌撤开。
她这一掌对于皮糙肉厚的百鬼门门主而言不痛不痒。
于是磐亘讽笑着回头,“区区灵蛊,也想伤我?”说着,他似乎又反应过来点了什么,转头像看娃娃闹事似的瞧着洛蘅,“你以为玩这种把戏就能把人从我手上带走?”
洛蘅笑意不减,提醒道:“咦?门主的术法哪去了?”
这一问果如金钟乍响一般。磐亘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自己掌心那团挑弄着洛蘅心魔的魔气不知几时散了。
他养的灵蛊居然可以克制他的术法?这是什么逻辑……
然而他也管不了这么多,豁出去似的转手便攻芊霙雪,洛蘅身形闪下屋檐,将人护在身后,同时一剑指出,逼停了磐亘没能拍干脆的那一掌。
“我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最好不要太得意,在这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磐亘切齿冷言。
洛蘅嗤然一笑,“假杜先生之名,单独把厉公子钓出来。早有这底气,门主大人干嘛不直接过来抢?”
“假杜方达之名?”磐亘收回那尴尬的攻势,笑嘲荒谬,“我还用不着这么躲躲藏藏。”
“这么说,不是你传的假信?”
“不是。”
这一问一答后,却只有厉凡琛略略慌了神。
难道说,那是真信?
洛蘅叹了叹,微微抬眼,笑意难退,淡淡收了剑便不急不缓道:“门主大人是欺负人欺负惯了,到哪都敢撒野啊。”
堂堂门主居然被当面数落了“撒野”俩字,磐亘岂能吞下这口火气,自然马上就顶回去了:“洛少爷这些年来终于学会收敛锋芒了吗?当年杀同窗好友时可没见你心软呐。”
洛蘅眸光忽冷,一记眼刀转去,杀气腾腾。
磐亘故意挑刺,果然戳到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块肉了。
“可惜呀,洛少爷要是现在觉得后悔可晚了。”磐亘得寸进尺似的,大概真觉得洛蘅便是那好捏的软柿子了,“早知道干嘛不好好待在家里,多喝点药,多给娘亲磕几个头,顺便赎点罪,让你爹能找到个理由,好歹保你一点名声,”说到这他又顿了顿,回想起了些什么,又将更锋利的刀刺向了洛蘅,“还是说,你爹根本就不想管你。”
洛蘅撇开目光,冷笑也给不出了,努力平着心神,绞着心,任着他说。
“也是啊,可怜你母亲风华绝代就这么葬送在了令尊大人的慷慨大义中,于那位冷血帝君而言,你这个血统不纯的杂种废了点灵脉算什么?碎尸万段也不过如此吧?”
芊霙雪实在听不下去了,冷言道:“好歹也自诩是一门之主,在此戳人痛处算什么能耐!”
磐亘却无心搭理她这个蛊灵,而还想接着往洛蘅身上补刀:“小少爷,玩火**,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凉言听至此,洛蘅突然笑得漫不经心,开口也是不一般的豁然:“当然要还!搅了一城风雨,坏了多少人家,城中格局被破,这些东西不还可不行呐。是吧,国师大人?”
前面的话磐亘都当是洛蘅错乱了,最后四个字却棒槌似的给他砸了一激灵。
国师大人?
洛蘅望着磐亘垂花门外那个端静如石像的影。
芊霙雪偷袭磐亘时,国师大人就站在门外静静看着了。
国师大人闻问,冷面上略显一丝笑意,“百鬼门主,别来无恙。”
磐亘稍稍收起错愕,敛眉一笑道:“别来无恙,国师大人。”
这个女人走进垂花门来,那张脸既威且艳、冷不可望,往门里一站,气势自成,加上一身流涌不息、沉压又森冷的灵压,连洛蘅都隐觉压迫。
这便是传说中的灵山巫者的气势。
磐亘转过身去,正见国师大人抿唇一笑。
她朱唇本就薄,再一抿,几乎收成了一条线,更将这张原本就冷的不可一视的脸勾勒得几乎冷酷。
这个形势转得实在让芊霙雪感到很诧异,洛蘅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又让她安心了些许。
其实奉灯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国师大人就算远在天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况且除了身为鬼巫师父的国师大人以外,这长幽国里恐怕没有谁还能有这善意来接走重伤的鬼巫了。
磐亘不知是那个旮旯里钻出来的老怪物,洛蘅现在伤势不轻,如果不是有底牌的话也不会来轻易冒险。
国师大人四下一视,将满院人头尽收眼底。她个头虽不及磐亘,气势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堂堂魔教百鬼门主,有什么事却要屈尊来为难一个小小的守城鬼巫?难得是觉得不够资格与我交谈吗?”
这番话既夹枪带棒又狂妄至极,但从气势相当威严的国师大人嘴里道出却丝毫不觉着突兀。
灵山的巫者,果然不一般……
“……”磐亘语塞了片刻才冷冷笑道:“国师大人日理万机,在下就算想与大人交谈,也得有幸见得到人才是呀。”彬彬有礼的言语却配着咄咄逼人之势。
国师大人笑唇勾起,略露贝齿,嗓音傍着气势高涨:“长幽虽无仙门庇护,但也不是无主之犬,任人欺压。”
“大人言重了,我等岂敢与贵国为敌,不过是收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门主大人收东西的排场实在不一般呐,随随便便就扰了满城祸乱,御魂阵都差点被毁了,阁下就不怕亡灵借不了道,全往贵门借宿吗?”洛蘅满脸黠色,磐亘虽觉着些许不妙,却也不会乱了阵脚:“亡灵借宿有何可惧,我这不是还想请公子也上我那去吗?”
“也是啊,门主可是玩得起百杀柱的人,还有什么是阁下担不起的?”洛蘅站到国师的磐亘的中间,略略缓解了些此处随时都能抽刀的紧张氛围,然后心平气和道:“恕在下直言,二位今日在此针锋相对,于此事实无益处。所以,我劝二位不妨化干戈为玉帛,把该算的账清了,然后大道两边,互不相欠,如何?”
洛蘅此言一出石破惊天,在场之众皆是——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