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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剔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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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霙雪一边拖着他走,一边同他解释了方才之事。

    这个老神棍和那个古篱余民的死亡原因恐怕是一样的,而县长大人那个所谓的龙神托梦很可能也是巫蛊之术所为。

    两人沿着小道一路蜿蜒而上,所谓的“上街”其实就是山城位临最高的那条小街,而那个氏草堂便在街口处,很好找。

    “就是这家?”洛蘅抬眼瞧了药铺招牌,寻常普通,走近便有一股夹着异息的药味迎面而来——这个药铺果然藏着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店门紧闭着,藏着一股很不好的气息,于是洛蘅端着一派大家公子的儒雅之态踹门而入,门方开,一股毒烟涌出,洛蘅挥了一道清气便将毒息散了。

    两人进店,屋门又闭,只见柜台里瘫坐着个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看起来也是个身材健壮的青年人。

    洛蘅闲步自然的溜达到柜台前,垂眼瞧着此人一副宿醉模样的坐姿,淡淡挑眉,神情戏谑而诡异——此人大张着嘴,七窍冒着毒烟,毫无生气可言。

    这间药铺搞了什么勾当已经毫无悬念了——招的这么老实倒是也给两人省了不少事。

    洛蘅指尖放出一根银针破进此人额心,却基本不受阻力的从后脑穿出,染了一身漆黑钉在此人身后的药柜上。

    芊霙雪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此“人”的脸颊,撤了指却见一个凹陷。

    只是个皮囊。

    洛蘅挥袖手刀一斩,指尖划出一道锐蓝,将这副皮囊的首级斩去,一团浓烟破罐而出,往天花板上冲了一团漆黑毒色。

    毒烟浸了满屋,洛蘅从灵囊里唤出一只盅,启了盖,便将满屋子的毒烟尽收入盅内。

    毒烟有虽然很扰视线,但芊霙雪仍是一眼就将洛蘅手中模糊的物形给辨了出来,“你在炼蛊?”

    洛蘅收了毒烟也极快的将盅收了起来,“以后再跟你解释。”

    药铺里没了毒雾迷扰视线,地面却微微震颤起来,洛蘅急忙推门出屋,有狂风从山下吹来,带着很强的灵压。

    “龙神……是龙神!”行人惊呼。

    风吹了片刻,确似龙啸的低吼震地而来,两人站在城崖之上,川里水光纵起,与山比高。

    白龙真身时而跃出河面,狂啸着,龙尾拍起千层浪,几波水涌都差点将最近河的人家给淹了。

    “拿着。”洛蘅把剑塞到芊霙雪怀里。

    “你干嘛?”芊霙雪错愕的拿着剑,下一瞬,眼前这影就闪得不见了踪迹。

    “洛青泽!”

    他身形几幻,赤手空拳就迎着水浪而去,芊霙雪被他这莽撞的行径给吓了个不轻,也赶忙逆着逃窜的人群追了过去。

    却在山腰处,一片杀意窜巷而出,芊霙雪不得不顿步,定睛凝息,来者堵了道路,俱是满身毒息。

    洛蘅踮着水花冲进水幕遮掩里,踏着灵障居高望着穿游河中的白龙。

    白龙时而浮出水面仰头发出一声怒啸,时而一头扎进水里,在河下化成一抹扭曲的鬼影。

    路过小镇的几位真仙都赶到了河边,先施了结界拦住了貌似要淹城狂怒河水,然后再掂量是不是要在此行斩龙之事。

    诚然神兽非神,但也不同于一般灵兽,不可随意处置。

    傅钰贤瞧着河里龙影惊乱,眼丝千缠深邃,凝望之时,心里琢磨的正是斩龙之事。

    神兽不可随意处置,但如果实在罪大恶极,先斩后奏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对于问尘仙君而言,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非常合乎口味。

    但问题是,九澜川里的这条龙好像还没有到这地步。

    也正因此,问尘仙君才能犹豫到这会儿,但剑已经在缓缓出鞘了。

    凡人求生的本能向来无需刻意鞭策,这条龙拍了这么高的水浪,现在城里的低矮处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正适合放开了打架。

    傅钰贤果断的抽出长剑,顺便一把拽住了一个冒冒失失要从身边闯过的家伙。

    “师叔你抓我做什么?”云濯急着嚷嚷,傅钰贤却轻轻放了他的襟子,顺手拍理了几下,“你待在这,稳住结界。”说罢,问尘仙君手中的问尘剑顺腕势打了个旋,斜拎着。

    傅钰贤气势不凡的踏着稳缓的步伐走去,却闻水幕里一声笛音泛起亢响,又见一个冰蓝映着水色的影在龙脑袋那里,吓得问尘仙君一个激灵,三步踏起,一剑飞去。

    这倒霉孩子,忒会来事!

    洛蘅挡在白龙喙前,俩硕大如鼓的龙眼瞪着他,丝丝缕缕浸着血色杀意,连龙息都热烫得仿佛要喷出火来。

    白龙很不耐烦的想冲开他,洛蘅罢曲,左手泛起雷息,就待白龙暴怒冲来之际,将雷息灵障挡在身前。

    白龙一声惨叫响彻云霄,却见一道舔金剑光破水幕而入,铿锵一声罢了,将洛蘅冲了好远的猛力戛然一止,紧着又是一声夹怒的惨啸。

    云焱和卫惜御剑在水幕外围挡着白龙掀起的巨浪,原本里面就激烈得很让人不安了,谁料两声龙啸过后,水幕唰的染起血色,河道里、跳空处,一片血腥。

    洛蘅手中的雷息砸进河里,一股后里灌进他自己的灵脉里,震痛了一下,却很快又咬着牙缓过劲来,“师父,你……”

    傅钰贤没理他,只将剑刃上的血甩净,“趁早出去!”

    洛蘅也没理他,凌空拾回那枚被剔得血淋淋的逆鳞。

    “青泽!”傅钰贤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慌忙追过去便想从他手中夺回龙之逆鳞。

    然而晚了一步,白龙追着逆鳞暴怒着俯冲而下,洛蘅则彻底放空了身形,就这么任着身子坠落下去。

    这条白龙已经彻底被惹疯了,洛蘅若是落进水中,指不定真能被它撕碎。

    白浪又溅,这次不及千层,只一环浪花,追着浪花,白龙呼啸入水,傅钰贤追至一半,心凉一截。

    水幕落下,芊霙雪才拎着洛蘅那柄长剑追到河边,剑刃舔着於红毒血,她的颊上也溅上了一条血迹。

    “雪儿姑娘?”云濯被她这模样给吓了一跳,慌着迎过去,却见她腹间的红色衣料色泽深了些,有一道不显眼的破口,“你受伤了?”

    芊霙雪从来不会在意这种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愈合的皮外伤,于是她没答云濯,反问:“青泽呢?”

    云濯转头看着河的方向,云焱和卫惜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但都看着一河血色,惊着不知该做什么。

    整条九澜川都被染成了血红,阳光打入水中,也照成了一道血色的视线。

    洛蘅在水里,异瞳仍能助他瞧清事物,他看着白龙在水里混乱扭曲的身形,将那枚被水涤净的龙鳞放在身前,一缕清蓝的灵光缠缠绕绕,托住了缓缓落沉的龙鳞。

    血色杂染,阳光扭曲搅扰着,洛蘅身周水流涌涌,将他的发带也搅落了,长发伴衣袍随水流散舞,白龙循麟而来,龙息又拂了一道缓涌,一双归了银蓝的龙眼睁在他眼前,龙爪虚虚握住他的身子。

    这条白龙是九澜川的守护神兽,它只要在水中就可以保留自己的神志不被邪术浸染。

    关键是,它还没有入魔。

    洛蘅掌心虚抬着那枚龙鳞。

    “还你。”他心中轻道,白龙闻意,便合眼,洛蘅将手轻轻往前一递,龙鳞裹着灵光便轻轻浮了出去,重新粘回了白龙颈下那处还涌着血的伤处。

    逆鳞归位,冰蓝的灵光便顺着龙身游走下去,盘绕着,连成了一条锁链,流辉淌过,便隐了形迹。

    白龙昏昏睡去,缓缓沉下了河底。

    直到河里洋溢的杀气彻底散了,傅钰贤才拽着铃铛落回河畔,隐隐压着一股怒气。

    洛蘅下水之后白龙的邪气确实减了不少,但这一步实属险招。

    洛蘅跃出水来,傅钰贤把铃铛揣回怀里。

    洛蘅还没转过神来,就挨了他师父一记狠拳,眼前一抹黑,脑袋懵白了一下。

    “青泽!”芊霙雪匆忙扶住洛蘅踉跄的身形,也完全被傅钰贤这始料未及的一下给惊住了。

    “洛蘅……”卫惜追到洛蘅身前,回头却见傅钰贤还盛着火气,这一拳完全没打尽兴。

    “师叔!”云焱挡在傅钰贤身前,拦住了他靠近洛蘅的脚步,“青泽现在好像有些不舒服,师叔有什么账可否等他好些再算?”

    “青泽哥好不容易才上来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呢。”云濯也在一边拼命求情。

    “你疯了吗?对着这么一条邪龙你就敢跳河,我看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洛蘅冷冷揩去唇角鲜血,转过脸,却是不一般的怒色,“邪龙也是被逼的,龙之逆鳞本就不可轻碰。”

    “怎么?怪我剔了它的龙鳞?”

    “我只是不想把杀戮当成解决所有问题的手段!”

    “青泽!”云焱回头想劝他。

    “好……”傅钰贤遥指着他,气得不住点头,手也晃了一晃,“不要在老子面前找死!”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关挤出来的。

    说罢,问尘仙君转身便走,云焱无奈的又看了洛蘅一眼,追了过去,云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兄长一起去找傅钰贤了。

    “洛蘅,”卫惜皱着眉瞧着他,“你独自下水确实太过冒险了。”

    芊霙雪扶着洛蘅,卫惜瞥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了,“我看你跟师叔还是暂时分开一下吧,别到时候又闹什么矛盾。”说罢,她就兀自走开了。

    洛蘅压下一腔憋闷的火气,心情还是那么糟糕。

    “疼不疼?”芊霙雪问着,轻轻捧着他的脸,又抚了抚他被揍得有些於红的唇角。

    “你怎么受伤了?”洛蘅没带怒气的轻轻捂住她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

    “没事,只是刚刚有几个挡路的而已。”芊霙雪笑了笑,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刚刚真的吓死人了。”包括现在的河面都还是那么让人心惊。

    洛蘅见了她的伤又让她数落了一句,果然显出了一副自责的委屈模样,芊霙雪心尖一软,赶紧想转移话题,抓着他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遭,“你有没有受伤?没被邪气攻体吧?”

    “我帮你疗伤。”洛蘅微微俯身要把她抱起,芊霙雪赶紧溜开一步,“别别别,我自己能走。”她下意识的瞥了不远处的卫惜一眼,顺便也想示意一下洛蘅城里还有一大把活人睁着眼睛看呢,结果洛蘅却是全然不顾这些,硬是要将她抱起来,“伤口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