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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远风的枪出得不快,气势却汹涌得像是倒灌的海水,携带者强劲的罡风。
平时喜欢藏锋的聂远风这次没有选择藏拙,一出手便拿出了八成枪劲。
红缨枪是他所有的朋友中最值得信任的那一个,他喜欢红色,喜欢血的颜色。
血的颜色能够让他觉得安心,因为这种颜色从来都是从别人的身上流出来的。
在开府境中他很少能找到更强的修士,既然感轻易挑衅他,那么只能证明这个不由人二弟子的境界要在他之上。
无论晓明的境界究竟达到了何等高度,总之他认为一定会在自己之上。
这个孩子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王霸道气确实稀疏得像是晨间的云雾。
但他他只觉得觉得对手在藏拙,所以提手便使出了自己十分凌厉的一枪,这一枪的威力,足以直接将一颗十丈的树木挑成两半。
这一枪十分简单,就是一式简简单单地挑刺,他想挑开的并非身旁的参天古木,而是晓明平举在跟前的短镰。
这一个挑刺的动作虽然十分简单,但其中的奥妙却足够紫微宗中其他任何用枪的弟子学上半年。
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直接的招式其中所包含的力量便也更加暴力直接。
这一枪看似简单到了极致,其实其中凝练着无数神妙。
红缨枪上有有些若隐若现的金光,那便是枪意,这些枪意不停地在枪尖上闪烁着,发出一声声像是龙鸣的铮铮尖声。
这杆枪虽然徒有枪意没有枪魂,但也远远不是仅仅才是蜕凡境的晓明可以抵挡的。
修为尚且浅薄的晓明丝毫没有感受到聂远风枪尖上传来的致命危险。
他依然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挡住这足以要他小命的一枪,所以他很自信的出镰了。
同样是攻杀的招式,晓明的镰刀上同样带着缕缕铮鸣,但同聂远风上完全成形的枪意还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
但他不会觉得自己会败,也不觉得自己这一刀会落于下风。
长枪终于撞上了短镰,就像是石头碰上了鸡蛋,高下立分。
猛烈的枪意和枪罡猛烈地撞上了晓明的短镰刀。
短镰在一瞬间便碎成了齑粉,在狂暴的红缨枪面前,晓明的镰刀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不堪一击。
这一枪过后,化为齑粉的不仅仅是他紧紧握住的短镰,还有他握刀的友臂。
在狂暴到极致的枪罡的摧残下,晓明抓刀的右臂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碎成了片片肉末。
这些肉末一齐落在了深深地草地里,很快便染起了一片血红。
鲜艳的深红在娇嫩的碧草中十分醒目。
晓明还没来得及叫出疼痛,便发觉自己的右半身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他凭借着左腿的苦苦支撑,让自己的整个身体不至于直接倒下。
他摇摇晃晃,十分勉强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知道现在晓明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知道了原来境界之间的差距真的如同天壑,感受着半身的失力,左眼开始不停地掉落着晶莹的泪珠。
一枪将晓明的右臂撕成粉碎后的聂远风像是一个木桩一般,彻底地愣住了。
显然晓明断臂的这一幕他也从未想过,他从未想过不由人的弟子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聂远风没有表情的脸上像是瞬间生起了一片旭日,他的整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干愣了许久之后,这个平日里几乎达到了无血无泪地步的男人竟然迟迟憋不出一句话。
又过了最后,他才像是一个女人一般扭扭捏捏地问道:“你究竟……修到了哪一境界?”
“蜕凡境。”晓明十分平静地回答,话音落后,吃力的左腿颤抖得更加剧了一分。
“那你……为何……要接下我的枪?”聂远风已经在极度地压住自己语调里的颤抖,但一句话比一句话更加漂浮。
“因为我是不由人掌门的弟子,掌门的弟子又如何不接别人枪的道理。”
“我不想给师父丢脸,也觉得我的刀术已经足够强了。如今看来,确实荒谬得打紧。”晓明叹了口气,已经像是一个死人。
半身不遂的他,确实同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去死,因为活着便有希望,活着便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活着便还能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
作为不由人看中的第二个弟子,他不允许懦弱到自己去死地地步。
所以他还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站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倒下去,便很可能再也不会想要站起来了。
只要他还站着,那么他便还活着,所有一天他再也站不起来了,那便是真的死了。
一向孤傲得如同霜雪的聂远风眼里已经隐隐有了许多敬佩之情,但更多的是羞愧,无地自容地羞愧。
“我断了你一条手臂,现在便还你一条。”以聂远风孤僻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误伤一个境界远远比自己低下的孩童白白受苦而一走了之。
所以他决定了,要自断一条手臂作为偿还,从此也算得上两不亏欠。
只要是稍微习过武的人都明白,要真正用好一柄枪绝对需要用一双协调有力的双手。
所聂远风今日断臂,势必将会严重地影响他对枪之一道更为深入的追求。
但他叫聂远风,不叫聂近风,聂远风自然便有聂远风的性格。
几乎没有做出太多思考,他的那柄沾满了血的红缨枪便再次亮了起来。
这次枪头上凝聚的枪意亮得更盛,枪尖所发出了龙吟也更加清亮。
聂远风这次仅仅只用了左臂握枪,但枪上的凌厉之气却更盛,所散发出的枪罡也更劲。
“师兄大可不必这般鲁莽,断臂一事本就是晓明咎由自取,与师兄实在是没有太多相干。”晓明看见聂远风真的要自断一臂,立马出言相劝。
这次聂远风没有再理睬他,锋利的红缨枪枪间很快便靠近了他的右臂,只要再逼近一步便会斩断自己的手臂。
聂远风狠狠地刺了下去,站在旁边的晓明只能惊呼一声,却没有资格制止。
他不想看,便闭上了眼睛,才这是才发现眼眶里已经满是热泪。
不争气的眼泪,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力量去改变任何人,任何事。
从小到大,他永远好像是这么呆呆地站着,呆滞着看着自己的一家被人杀死,看着聂远风自己斩断自己的手臂,断送自己的武学前途。
他想呼喊,去发现自己的喉咙在疯狂地颤抖着,什么也叫不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把刀破空而来。
这把刀来的极快,携带着像是要把天地分开的刀罡。
这才是真正的刀,霸道纵横的刀。
比起这把刀,晓明之前所使用的刀只能算的上一根女人用来刺绣的绣花针。
这把刀不仅仅携带者极致霸道的刀罡,更掌握着千钧一发的时机和角度。
这把刀是一把沉重的大刀,这把刀本来是有锋利的刀锋的,但在无数次的磨损后,刀锋便钝了。
但刀不是剑,就算失去了锋芒,它依旧能够切开很多东西。
在红缨枪就要落在聂远风右臂上的前一刻,那把刀来了。
刀来了,枪便偏了。
枪偏了,直直地插进了草地里。
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有两只手臂宽的大坑,聂远风现在大坑中间,脸上一阵呆滞。
枪插在了地上,刀也插在了地上。
既然有刀,那么便一定会有一个用刀的主人。
刀落在了聂远风的身旁,那么刀的主人也一定李这儿不远。
前前后后,晓明采药已经花费近乎平日两倍的时间。
他迟迟没有回去,便自然有人会担心。
晓明知道如今整个紫微宗内只有一个人会担心自己,这个人便是苏邬。
如此看来,这把刀的主人已经明了得不能再过明了。
刀的主人就是苏邬。
聂远风感觉背后有些丝丝凉意,他见过很多人用刀,也见过很多飞刀。
更见过无数道比这把刀罡气胜过百倍的霸刀,但却唯独这么精准的刀。
这把刀精准到已经没有刀能够比它更精准。
这把刀所早来一秒,便打断不了聂远风落枪的动作。
这把刀若再晚来一秒,那么聂远风要丢掉的不仅只有自己的手臂,甚至还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如今这把刀准时的来了,聂远风便没断手臂也没丢性命。
换句话说,这个用刀刀的刀客算是称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个刀客要是想取他性命,那他此时早已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但他没成为一具尸体,况且他叫做聂远风。
永远不会服输的聂远风。
今天他已经输过了一次,代价是一条手臂。
他不想再输第二次,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如今他活着的每一秒都比死了要难受千倍万倍,所以他输得很彻底。
用刀的要是想要他死,他便早就起了,但刀客只想要他活着,便是对他手中的红缨枪的最大侮辱。
他现在想去死了,却想在死之前能够看一眼这个能够随便抓准杀死自己时间的刀客。
他在等刀客来捡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