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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
“川子的伤怎样了?”
“没啥大碍。就是,就是被那不长眼的物件儿,咬上去的时候,流的血多了些。咱不是带了上好的伤药么,都给川子敷了。这会儿功夫,也已经歇下了。等明儿上路的时候,不会耽搁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啊...”
夜色下,中年汉子说着话。随手便将一根树杈子,添进了身前临时用石头子,围起来的石围子篝火里。中年汉子身上的衣子,却也因为好些天没有替换而脏兮兮的。烧的正旺的篝火,将中年汉子周围照的通亮。一名六十来岁的老汉,在与中年汉子说话时,坐在了中年汉子的身旁。
在中年汉子的四周,也同样分散的好些个,用石围子燃着的篝火。却都是以中年汉子的这一篝火为中心而散开的。一些用来驮物的黑驴子,则被拴在了篝火旁的树木旁。围在篝火旁的汉子们,则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说着话。还有几个汉子则站在篝火的四周,持着弓箭、环首刀正巡视着四周的情形。
“他们都是跟着俺,来这林子里的好汉子!我不能让他们出什么事啊!没什么事就好...等这趟子回去,就给川子多些银钱。让他回去好好养伤。”
中年汉子说着话,却也不免望了眼,周围的那些汉子来。
“老爷说的是!哎!他们这些小子,能摊上像老爷这么为他们着想的老爷,那也是他们的福分。”
老汉说着话,便也顺手将一根树杈子,扔进了身前燃着的篝火里。在他将树杈子扔进篝火里后,便将一件很是有些脏了的皮褥子,递向了中年汉子接着道:“老爷,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儿睡吧。这一路上小半个多月来,你可都没怎么睡好。等明个儿,咱也就该到了。”
“还是等会儿在睡吧,每次只要来这边儿,我不是都睡不好么,还差这一次?这么些年也都习惯了,不碍事的。”
中年汉子笑着道顺手便接过了,老余头递给自己的那张,有些脏了的皮褥子来。
“唉!”
老汉听着自家老爷的言语,却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随即便不在言语,而是就那么坐在自家老爷身旁,就这么直愣愣地瞅着,眼前那烧着正旺的篝火。
“等下次来的时候,也该让咸儿跟着一起来了。也许...到时候,咸儿还要接替我来这边儿...”
在一阵子无言后,中年汉子却是又开口说道。言语间虽然他并没有看向,坐在自家身旁的老汉。但他们这处中心的篝火,除了他们这一主一仆,却也再无旁人。也只有坐在他身旁的老余头儿能听到。
“老,老爷...少爷...少爷年岁...还是太小了些...是不是,是不是在等等?...”
听着自家老爷的话语,老汉却是很有些不舍的意味说道。言语间却也好似很有些话,想要对自家老爷说...可...
“不小啦!不小啦!我像咸儿这般大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做起买卖了。你啊!就是太护着他了。虽说这些年来,他跟着我也学了不少的本事。可那些东西是不够的...”
中年汉子说着话,却也不免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又说道:“而且,要是哪天里...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咸儿也好接替我...”
“老爷!你,你这是说的啥话!啥出不出事的!多不吉利啊!再说了...再说了...咱,咱现在的买卖...都做的这么大了...还,还非要...非要来...来,来这边儿么...”
老汉一听老爷说他自己要是哪天出什么事的话,却也当即便有些焦急的接着道,言语间在一时心急下,却也将自己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给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他却是觉得,现如今自家老爷的买卖,那也是日进斗金都不止!光是这一来一回的从这些,屯人生活的林子里收去的皮子,倒手那么一卖出去,那利润可是大的很!虽说...自家老爷的买卖,还要靠着上头的那个在州中的大靠山...老爷这买卖也只能在得了利后,二七分的拿那二成的小头儿。
可就这二成的小头儿,也让自家的老爷腰缠万贯!在县里老爷这买卖商户的府门子,都比县里的士族老爷的门子都大!也因为老爷后头的那位州中的大靠山,地方的官府和士族家的势力,那也都会给老爷几分面子...都已经做到这样了...还,还用的着,非要...非要在来这边儿么?
虽说...当年老爷之所以能有今日里的一切...是离开这边儿...可,可这些年来,要不是自家老爷花下了大心血...靠着自己的努力...那也是得不来,今日这一切的...现今的老爷...本应该...可以好好在家里享福的...可,可为什么,偏要...
“哼!这事休要再提!老余头儿,我禧湖义是什么样的人,你跟了我这么些年还不知道?要是真只为了这眼前所谓的富贵,那我当真是不用再来这边儿了。可这富贵,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禧湖义说着话,却是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来。脸色也由刚才的和蔼平静,渐渐化为了淡淡的孤冷。见自己说错了话的老余头儿,却也不免有些心中不安,赶忙随着自家老爷站起身来告罪道:“老爷别生气!是,是俺多嘴了!是俺多嘴了!”
“唉!我也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老余头儿,这些年来...每次都让你跟着我来这边儿...却也..”
听着老余头儿有些不安的告罪,禧湖义说着话却也又慢慢地,回复了刚才那和蔼平静的脸色。言语间在按了按同样站起身来的老余头儿的肩头后,自己便又坐下了身来。老余头儿见自家老爷又坐了下来,脸色又回复了往常。心里却也不免松了一口气,便也缓缓地又坐到了自家老爷的身旁。
“什么买卖不买卖...咱们这些在关内给士族老爷跑腿的。虽说能靠着士族老爷,在得了利后能占些小头儿。表面上是挺风光...可说白了,也不过是士族老爷门子里养的一条狗罢了!士族老爷今日赏识你,用你,你能得些利。到哪天用不着你的时候,就能一刀子宰了你。这...就是咱们这些给士族老爷当狗的买卖人...所谓的富贵...”
禧湖义看着身前燃着的篝火,对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余头说道。言语间却也不免很是有些无奈的意味夹杂其中。
“就像咱们来这些屯人生活的林子里,用几个铜子就能换来好些,在关内价值不菲的皮子一样。要不是得了咱上头那人的关照,咱能来这林子里收皮子?本来就被地方官府和士族盘剥不堪的屯人,其实和咱们这些表面上风光的买卖人是一样的...只不过咱们是士族老爷门子里养的一条狗罢了...虽说是能得些像是自己的富贵...可这一切也不过是士族老爷们,嘴里一句话的事...让你有你就有!让你无你就无!...有当人的机会...谁,愿意当一条狗!?”
禧湖义好似是自己问自己般,在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便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看着那眼前的篝火,他那表面上仍是和蔼平静的外表下,却是好似正压抑着的一团无法浇灭的怒火,正在他的心中默默而又热烈地烧着。
他,不会忘记当初年轻时的那个自己...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却因为自己不过是个,没什么身份、没关系势力的买卖商户。便要对那些时常来自家铺子里,讨要好处的官府差役时刻讨好!
后来...又因为自家的买卖,碍了某家后头有士族老爷撑腰的商户,却是险些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直到他不得不为了一线生机,冒死偷偷带着伙计,来了这被官府和士族老爷们,所把持着的皮子买卖的林子里...却也巧不巧的,正好遇上了改变自己一生的那人...
他还记得,那个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里...正是秋天里的时节...自己差点儿就成了他手下人的刀下鬼!但最终他却是活了下来!除了自己活了下来,还有现如今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余头儿...自己,也在从那天起,在得了那人的帮助,才算是免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后来靠着那人给自己的帮助,自己不光是避免了家破人亡。反而还使那差点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后头有士族老爷撑腰的商户妻离子散丢了买卖!可看着那个差点害死自己的商户,就那么被自己反过来治的丢了买卖,没个好下场...自己却并没有出了恶气的欢喜...也没有再去怨恨那个商户...
因为当初的那个商户,也不过是为了能多给自己后头的主人,那个士族老爷家多赚些财货罢了。自己既然碍了他的道儿,他能不找自己的麻烦?而且...现如今的自己,同样也像那昔日差点儿,害死自己的商户一样...同样都是在士族老爷门下当狗,同样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去惩治那些,像当初自己那般碍着自己道儿的人...
“有当人的机会...谁愿意做一条士族门子里的狗...”
“老爷...你...”
老余头儿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老爷,虽然老爷说的话他还是有些没听懂...可也知道,老爷对那边儿却也当真是铁了心...这些年来真是风雨无阻,即便是官府查的最严的时候,也都没断了来这边儿...
但想着下次再来的时候,老爷还要带上少爷一起来...却也不免又自己个儿摇了摇脑袋不再多言。只能就这么和自家老爷,一起望着身前的篝火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