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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爷同样没第一时间上王府去, 他先跟夫人儿子汇合, 休整过后,又去了客栈。
陈家走这一批大货, 自然少不了主人家跟,陈六本想过来,但他在蓉城有生意要管,加上钱玉敏又怀上,他走不脱, 来的是陈家大少爷。
运上京城的布匹绸缎多数要贩向成衣铺子绸缎庄, 另外有一车上上等的好料子,包含有蜀中最出名的月华锦雨丝锦, 这是预备送去燕王府的。
陈家跟钱家是姻亲, 既然到了京中,当然要去燕王府上拜见世子妃。
陈六虽然没来, 他让大哥捎带了银票, 钱玉敏也准备了礼物给堂姐钱玉嫃。
太多年没见,她们堂姐妹之间是生疏了一些,可毕竟是从小玩在一起的, 加上年年都有礼物往来,哪怕想象不到堂妹现在是什么模样,在钱玉嫃心里她还是亲近的人。
抵达京城的第二天,钱老爷带上他准备的名贵茶叶,跟陈家大少爷一道上了王府。钱玉嫃头天下午就知道她爹来了,盼啊盼, 总算盼到阿爹上门。她把儿子从书房里挖出来,带着明姝跟杰哥儿一道出去,走在游廊里还不忘记教人。
“娘说的都记得吗?”
旁边一高一矮两个糯米团齐齐点头。
“记得。”
“娘说这两天外祖父要来,让我们见着就喊人。”
钱玉嫃又问他们还有呢?
小姑娘秀秀气气说:“还要跟外祖父亲近,要主动关心他老人家。”
钱玉嫃太喜欢自家这闺女,她从没有过烦人的时候,一直非常贴心。摸了摸女儿的嫩脸,她看向头戴瓜壳帽的小儿子。
刚从暖烘烘的房里出来,风吹着还有点冷,杰哥儿想着走快点进厅里去,有炭火烘烤着总该暖和。就发觉娘亲看过来了,他偏着头回看过去,咧开嘴笑嘻嘻说:“娘还不放心我?”
不是不放心,是太久太久没见着爹,总想给爹一个最好的印象。她也知道爹这次下了很大的决心把家都迁到京城来,他这岁数的人,极少有愿意离开家乡这么远的。在蓉城那头遍地都是熟人,要见朋友见亲戚别太容易,到这头来一切都是陌生的,能让他感到熟悉的只有提早上京的夫人儿女。她做再好,都嫌不够呢。
要是真的三岁娃娃,怕是理解不了这种心情,杰哥儿明白。他做得也非常好,进到厅里便好奇的扫了一圈。
跟外祖母并排坐着那个应该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外祖父。
除他们以外,还有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杰哥儿知道他娘只有兄弟没得哥哥,他琢磨着这扮相也不像一起北上的管事,正在想他可能是谁,钱玉嫃已经把自家父亲介绍给儿女,待他们喊了人,才说起边上那个:“这位……我没记错的话,是陈家大哥?”
“担不起担不起,世子妃喊我陈大就是。”
钱老爷笑道:“我们过来路上还说女儿怕是认不出陈家大侄子,竟然认出来了。”
“见过两回,又听说爹是跟陈家结伴,陈家那头,这年纪这模样气度的没别人了。”
这话抬举了陈大,虽说才一个照面,气氛很好。这时候明姝跟杰哥儿已经到他们外祖父外祖母跟前去,哪怕乔氏在京里挺长时间,跟他们已非常熟稔,瞧着还是稀罕,莫说才刚上京的钱老爷。
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钱老爷平素还是比较克制的,依然露出愉悦的神情来。
早从信上得知明姝非常乖巧,杰哥儿格外聪明,凭这,他想象过外孙子外孙女的模样,想象中的比现实里一半讨喜也没有。
钱老爷记忆里的女儿是有些孩子气的,得说她在嫁人以后变了不少,已经长成可靠的大人了,一双儿女养育得很好。
“女婿是在当差?”
“他也就休沐那天在府上,平时不到傍晚不会回来,做着正事跟以前毕竟不同了。”
“也挺好,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人都没在家里,不说他,爹路途中可太平?没遇上什么事儿吧?”
“你看也知道,能有什么事?”
“前面六七年女儿都没回去看过,您不气吧?”
“这话说得,你爹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心里也就是惦记你,惦记你们。”子女包括夫人陆续上了京城,有两年时间家里只他一个,那滋味儿确实不好。可人呢,有时候没办法必须要经历这些,他每次感觉孤零零的就想到把家里生意安排好一家人便能团聚。再把以前儿女送回来的家信翻着看看,心里有了念想,日子就过下来了。
钱老爷说了一些,钱玉嫃怕过分冷落了陈家大少,跟他问起钱玉敏的事。
虽说在一座宅院里住着,大伯子见着弟媳妇总要避嫌,钱玉敏的私事大少爷不怎么清楚,他只是笼统的说了一些,像是她这已经怀上二胎,跟老六那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我就是怕她往来信件报喜不报忧,有事自个儿扛着。”
“那真没有,我们家里绝不会亏待嫁来的媳妇儿,至于说外面……谁敢呢?”且不说她是钱玉嫃的堂妹,光占着六少夫人这条,在蓉城那片没人敢动他。
钱玉嫃还在蓉城的时候,谢陈两家财势相当,这几年陈家把握住机会,已经超过去了。如今陈二爷才是一方首富,谁敢惹他家人?
刚坐下来大家都还比较拘谨,多聊了几句慢慢就放开了。
钱老爷见过不少世面,燕王府的生活还是比他想的更加奢侈。只说这花厅里,那些摆件搁其他家都是需要妥善收藏的宝贝,就连最普通的桌椅,不谈工艺,木料就是千金难买的贵重。一样样全是专供皇室的,很多甚至超出了一个普通王爷的规格,是皇上隆恩,特别赐下的。
再看女儿还有外孙子外孙女身上穿的,有些看似寻常,实际样样都不一般。
这点陈家大少最清楚,他家里就是做布匹绸缎的。
陈家大少庆幸他们拿出了最好的蜀锦面料给燕王府走人情,这种门第,稍次一点的真是送不出手。
本来陈家大少爷没想给王府添麻烦,该说的说了就打算回客栈去,钱玉嫃说她吩咐膳房备了接风宴,咋也得留下用一餐饭。
正好再晚些谢士洲该回来了,陈家大少心里还是想要见一见他,便留下吃了这顿。
通过这顿,他越发看出自家跟王府这头的差距。
不谈席面,只说规矩。
钱玉嫃这一儿一女,长女六岁,次子三岁多,都能上桌吃饭,席上规规矩矩。这对六岁孩子来说并非难事,三岁多就这么听话,挺少见的。
虽说体面人家教得好,同时惯得也厉害,陈家小子们三五岁都皮实得很,见天跑院子里野不感觉到饿不会回屋,吃个饭哪像这么规矩?他们筷子用得不好,多数还是拿勺舀,有些连勺子都用不好,得要靠丫鬟喂。
刚才用饭的时候,杰哥儿连吃了几口肉,没动青菜,世子妃只不过瞥他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哪像自家的,想让他吃口菜得追着人跑,劝了又劝,经常还得许诺种种好处。
陈家大少是真好奇,想知道他们怎么教的,太有一手。
他当时没好意思问,出府之后私下跟乔氏打听来着,乔氏在京里两年跟燕王府往来也很频繁,每次同女儿见面都会听她提到两小的事,她是知道,可她知道的对陈家大少爷没任何帮助。
只听她道:“明姝那孩子像嫃嫃,私下有点娇气,但她爱美也好面子,只要有别人在可讲究了。杰哥儿是自己乖,除了有时候爱耍赖偷懒以外,其他方面都非常好。那孩子很会看人脸色,又聪明又体贴。”
说到底,两个都是根脚好,后天当然也教了,但那个性真不是后天教出来的。
陈家大少是来做生意,顺带见一见人,他没在京中滞留太久,后来又单独见了谢士洲一回将老六托付他带的东西亲手交到又在京里购了批货就打算回去了。
后头还有两个月,不出意外应该能在年前回到家中。
知道陈家大少爷要走,钱玉嫃顺便把年礼托付给他了,他来京时拉了许多绸缎,回去也不轻松,带回许多京城特产,还有一些北方爱使的御寒之物,这些运回去自家好用,出手也能赚钱。
这年头交通闭塞,只要是京里时兴的,哪怕是个夜壶都能轻松卖出去,还能小赚一笔。
你兴许会说陈家不缺这点。
他们确实不缺,可生意人要发家就是能省则省能抠则抠,出来一趟当然要带货回去,这样至少能把路费填平,甚至还能给伙计看赏,那批绸缎等于纯赚。
陈家大少爷走了,钱老爷见过亲家公、女婿、外孙子外孙女,也跟夫人儿女谈了心,回头认真适应起京里的生活。说真的,京里头冬天太冷太冷,哪怕有火炕烧着皮袄穿着,一出门还是嫌冻得慌。真要说起来蓉城更合适养老,可没法,儿女都在这边,他不跟来孤零零在南边日子更加难熬。
来到这边,要适应的还不只是气候,还有饮食,他还要重新认识些人,以前的老朋友啊,看缘分才能见了。
钱老爷将王府这头打点好,正想带上他准备的礼物去靖安伯府拜访,伯爷主动来了。
两亲家总算见上面。
之前京里的夫人们就感觉乔氏不是低门矮户出来的,钱家在蜀地应该有些家底。这次见着钱老爷,聊过之后,靖安伯心里有数了。
哪怕还是没把他家底摸清楚,至少知道他在南边的时候生意做得很大,哪怕为了儿子现在把生意让出去给大哥做了,他拿了笔钱,数目一定不少。
钱家应该要比京里很多官宦人家都富裕,不光富裕,还只得一个儿子,嫁他家去真是享福。
靖安伯府对钱家满意,钱老爷看伯爷也不错,又听夫人说了一些未来儿媳妇的情况,不住点头道嫃嫃给宗宝说这个确实好,身份高,又没高的离谱,要规矩有规矩,要教养有教养的,还很体贴人。首先因为钱宗宝要考科举,后来为了等钱老爷上京,钱宗宝的婚事可以说拖了又拖。
女方肯定着急啊,可只要他们说出道理来,那头都肯答应。
让等等她就等。
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没闹出事来。
叫钱老爷说,娶个媳妇儿真不用有多大能耐,像这样就很好了。他又说了钱宗宝,让明年办完婚事踏踏实实跟人家过,敢学那些胡搞瞎搞非得要扒他皮。
钱宗宝自是一口答应。
他不想老说这个,主动转移话题,问蓉城有新鲜事没?
“二姑家里有动静吗?唐瑶回去没有?”
钱老爷摇头,没听说。
这下钱宗宝真佩服上唐瑶了,身份给人拆穿了都还能糊弄过去,哪怕一方面是男的蠢,她也怪有本事的。
“没听到唐瑶的动静,倒是叶家,要办喜事了。前头你们写信回来不是说起,谢夫人娘家在前几年找上女婿,有心想把他家姑娘送上王府,嫃嫃为这还冲那头撂了重话,得罪了叶家的人。这么几年过去事没办成,他家里好像等不住了,前头四处托人给他家姑娘说媒。”
乔氏还不是那么清楚,钱宗宝当时人在国子监,第一时间从白梅青竹口中听说了叶家舅舅厚颜无耻的行径,当时表现出来无论如何都要让女儿上燕王府去享福,结果还是妥协了。
钱宗宝还想了想,最近几个月可发生过什么事。
也就是朝廷广发告示,知会百姓近亲结合不妥。
也不对啊!
姐夫又不是谢夫人亲生的,他跟叶家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是为什么?
钱宗宝不知道谢士洲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当初叶家舅舅说那番话也是单独跟谢士洲说的,谢士洲回来以后告诉了钱玉嫃而已。
钱玉嫃这个人很分得清轻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
哪怕在娘和兄弟面前这种绝密的事她也没提过,以至于钱家这头毫不知情。钱宗宝也没往那头想,只是觉得兴许姐夫态度坚决,哪怕谢夫人也劝不了他,叶姑娘拖了几年现在年纪大了没本钱等,只得找人嫁了。
他问叶家跟哪家说亲?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钱老爷笑了一声,说是熟人,以前跟嫃嫃议过亲事的许家二少爷许承则。
别说钱宗宝,乔氏都不敢信:“许太太能看得上她?”
“看不上也没法。许承则前几年闹那一出蠢出生天了,哪怕他家境不错模样可以,条件好点的都不肯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叶家也一样,她家姑娘一心想攀王府,这事大家也都知道,她要说亲同样不易。两家都不好搞,凑合着结了,往后谁也别嫌谁。”
这么说还真是……
许家跟叶家条件也算相当,要不是两头名声都差,这门亲事称得上门当户对了。
想明白之后,乔氏没再感慨,她想起另一出:“老爷我问你,你二姐那儿子,唐旭成了亲没有?他跟嫃嫃差不多大,得有二十四了?”
钱老爷一摆手:“没呢,没听到有动静。”要钱老爷说,唐旭那个德行谁嫁给他都要可怜,最好别造孽了。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昨天家里爆发了一场世纪大战,我是真怕爸妈撕逼,只要一闹起来两人就开始翻旧账,能从刚结婚说,都在数落对方,越吵动静越大然后就准备动手了……我昨天忙着两边说和,好歹把两头按住了,然后今天就变成冷战,家里气氛压抑到爆炸,都锁了门在自己屋也没人煮饭,我又给点外卖送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