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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青瀚慢慢挪回寨门口,倚着大石头,远远的看着一群山贼向西北追去,大概也就几十人。地上还倒着一些山贼,横七竖八的躺着。牧青瀚心想果然只是一部分人追出来了。于是偷偷堆放柴草到栅栏各处。
两盏茶的时间后,牧青瀚看西北处火光升起。知道那边已经打了起来,于是给几个草堆都点上了火。并趁没人踹开一个口子,溜到寨子内。
牧青瀚自知此时最佳就是隐蔽自己等待援兵,可是心想小葳此时生死不明,便四处乱窜寻找,本想再点了几个土匪的草屋,可一想到小葳不知道在哪儿,就只能一间间找,确认没有才点。不过这个工作并不复杂,很快四方火起,一时间寨中呼喊声不断,救火的,喊人的声音不绝于耳。牧青瀚则慢慢潜伏到木屋,却听到这屋内有人交谈的声音。他便躲在房外一角。听着里面谈话。
却听一个声音粗的男人说道:“怎么回事?”
有一个年纪轻的回答:“寨门四周好多地方着火了,还有寨子里也是。”
另一侧又传来一个声音:“官军来了?”
粗声音说:“不可能,下午刚去给他们交的货,而且他们要的还没填满。”
一侧声音说:“万一他们过河拆桥呢?今天送去的那个除了前几日那个之外,可是质量最好的。”
粗声音:“他们看货可不在意模样。”
牧青瀚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只感觉西越城的兵勇与这帮土匪之间,可能有些不可言说的关系。结合这几日的事情思考,却又听里面说:“门口放火的抓到了吗?”
“没有,他们好像是一群人还不少,已经派人追出去了。”
粗声音又问:“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好像在西北那个坡打起来了,也着了火。”
“不会真是官军吧。”
粗声音说:“我们现在都沦落成这样,连周边几个村子的庄稼把式都打不过,何况我们给官军干活,他们何必苦苦相逼呢。”
那粗声音又接着说:“现在还没回来,这怕是遇到硬茬子了,你再带些弟兄再去看看什么情况。”
其他声音应答是。牧青瀚在门外想着,想必这就山贼头子,看时间,溜六他们应该把沟堑子里的山贼灭的差不多了。如今他们派了增援,寨内更加空虚。反正左右也寻不到小葳,若能擒住他,溜六攻寨必然事半功倍。
打定主意后,就慢慢挪移到窗边,准备随时进去。从窗户外略瞟进去,看见几个人带着家伙出门。里面一个有关清瘦但留着大胡子的山贼和另一个年轻点的。只听那大胡子说:“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吧,要真是官军过河拆桥,让这群小的在前面挡着。”
听声音,这个大胡子就是贼首无疑,牧青瀚心想,这人对自己手下竟如此无情义,看我一会不将你擒住。另一年轻的附和,也就退出了屋子。那大胡子便开始到另一侧,不知拿了些什么。不过此时正背对着牧青瀚。牧青瀚逮着机会,翻身入窗。
那大胡子听到声响,刚想转身,却发现一把柴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别出声。”
那大胡子赶忙求饶:“壮士饶命,壮士饶命。”手里还仅仅握着刚刚拿到的东西。
牧青瀚也注意到了这,便说把东西交出来。那大胡子闻言,刚刚还不肯,被牧青瀚紧了紧柴刀后,又赶紧伸出手来,还颤颤巍巍的,却见手上是半根火腿。
牧青瀚说:“你说的收拾东西,就是这?”那大胡子讪笑:“存了半年的肉,走了总要带上吧。”可怜这山贼的日子过得和老百姓一样拮据。牧青瀚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物什,看到这也就咽了咽口水,说:“你们白天抓来的姑娘在哪儿?”
“在......你们不是官军?”那大胡子问道。可刚问完就后悔了,因为柴刀又近了一点。牧青瀚说:“是不是官军都跟你无关。”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不好了,外面一群人打进来了!”说着就冲进来。牧青瀚赶紧抓住这贼首,从后面控制住,柴刀依旧架在贼首的脖子上。说:“别动!”
冲进来的小喽啰看到贼首被人挟持,自然也是投鼠忌器。牧青瀚接着命令:“刀放下,人出去!”那小喽啰只得放下刀慢慢的退出去。见已经被发现了,牧青瀚便压着贼首,走出木屋,此时溜六等人也已经打进山寨了。
牧青瀚高声呼喊:“你们寨主在我手里,都给我放下武器!”在一个标准的挟持劝降之后,那群山贼纷纷放下武器,四散而去。
“牧哥就是牧哥,贼头子都给抓住了。”李溜六走上前说。
牧青瀚见大局已定,便一脚踹开贼首,钱厚让弟兄们赶紧将他绑起来。接着牧青瀚:“你们也不容易,看样子都解决了。”
刘一两笑道:“钱猴子主意真不错,刚刚在那沟堑子里是杀了个痛快!”
牧青瀚此时却没有询问胜利的兴致,一把抓住贼首:“说!人给你们抓哪儿去了?”
那大胡子颤巍巍说:“已经......已经交货了。”
“什么意思?”
那大胡子说:“能给杯水吗?这事说来话长。”
这话说完,直接就挨了牧青瀚一脚,随着脚后就是一句:“哪有空听你在这聒噪!”说罢提拳就要揍,却被钱厚抓住了手。“四下都找不到小葳,得问他!”
牧青瀚稍微压了压火气,只听那大胡子告饶:“谢谢壮士,谢谢好汉,不是我不长话短说,属实是要说一会的。”钱厚说:“豹子,给他找杯水去。”
也不知道郭豹子在哪儿找来的水,大胡子喝了以后便缓缓说:“这事得从三个月前望云楼修成说起。”
牧青瀚瞥了一眼说:“跟望云楼有什么关系?”
那大胡子慢慢道来:“自那望云楼修成,官军便四处剿匪。一时间周围几个山头,都给灭了。大概半个多月前,官军找到了小猫山。”
钱厚意识到不对:“官军发现了小猫山?就凭你们这些能躲过官军围剿?”
大胡子苦笑:“那当然不行啊,这个寨子里的人都是些流民,都是为了讨生活才落草,望云楼一修,老百姓都没什么余财,抢也抢不来啥玩意。所以官军还没打,这里就投降了。”
李溜六说:“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还到处强抢民女。”
大胡子这样说:“官军没有灭了这里,也没让这些人蹲大牢,而是让我们继续在这,还给我们送了粮食。”
刘一两说:“啥?不抓起来还送粮?”
钱厚听出了点意思,便说:“这粮不是白拿的吧。”
牧青瀚听了这话,结合前几次所听到的:“官府让你们帮忙去抢民女?”
钱厚则对刘一两说:“一两,你带大家去寨子周边巡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刘一两骂骂咧咧的带人出去,此时寨子里就剩李溜六、钱厚牧青瀚和大胡子几人。牧青瀚没有在意钱厚的安排,只是着急想听出小葳的下落。
大胡子接着说:“对对对,这位小哥说的太对了。就是让我们帮他们到各个村寨还有官道小道上去抢民女,而且说明了一定要十五六七岁黄花闺女,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抢来以后派人送去西越城交货。”
牧青瀚有点不耐烦了:“那你们今天抓的呢?”
“哦,本来今天不打算抓人的,可是昨天晚上抓了一个,但是快到手的时候,被一个硬点子给救了。还打杀了好几个弟兄,所以今天派人去寻仇,没想到意外又抢了一个,正好送去西越。”
这下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牧青瀚也确定小葳正是被他们掳走,便着急问:“那姑娘人呢?”
大胡子看他这幅样子,怕一会儿再挨他一脚,赶紧说已经送去了,估摸着时间已经进城了。
李溜六便说:“如此一来便难办了,你就算这时候赶到城里,也该过了近一个时辰,只怕城门早关了。”
钱厚摆摆手:“无妨,城里晚上不宵禁,总有出城的泔水车,到时给些好处躲在车下就能回城。淳于家的人还指望夜市增收呢,门口的兵丁自然松懈,可重点是你知道进城去哪儿找人?”
这话提醒了牧青瀚,刚想追问,那大胡子怕他又来一脚。主动交代,说:“之前我们有回交货时间早,所以在城里逛,走在坪栏街忽然看到跟我们接头的官兵一直往北走,还带着个马车,我们估计那里面就是我们抓的姑娘。”
“坪栏街往北?”钱厚与牧青瀚同时一惊,异口同声说:“那不就是望云楼!”
“对,我们也想知道抓的人都去哪儿了,所以悄悄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望云楼,不过到了望云楼就不知道了,反正可确定的是没进望云楼的大门。”
钱厚说:“这事儿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李溜六说:“有官兵的事,现在又扯上了望云楼,只怕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啊。”
牧青瀚心中越想,越感到发毛,毕竟没想到这事儿有如此多的干系。真的可能不是凭他一介草民可以解决的事。他握了握拳头,感觉掌中有汗,便在衣服上搓了搓。缓缓道:“这事不是你我弟兄可以处理的,让大家伙在这里搜刮些有用东西就回去吧。我自己进城。”
李溜六一听这不乐意了,刚想反驳却被牧青瀚挥手拦住。牧青瀚则慢慢的向外走,半步虚一步实的往寨门外走。李溜六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比钱厚就实际得多,他俯身对大胡子说:“这个,你帮官军抢民女,可现在你的手下都没了,如果官军知道了,你会怎样?”说白了就是威胁他,以防他去找官军告发他们。毕竟撅了官军养的贼还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只怕下一次被围剿的就是他们了。那大胡子赶忙说“知道知道。”
“滚吧!”钱厚这一句话让大胡子感到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的跑了。
钱厚接着跟溜六说:“溜六,你这几天注意一下,到余家渡口,看看有没有渡船什么的,如果没有就赶紧带一些人扎竹筏,能扎多少是多少!”
“你要那么多竹筏干什么?”李溜六十分不解。
钱厚在李溜六耳旁耳语了几句,李溜六先是震惊,后又说:“不至于吧。”钱厚说:“有备无患。”
另说牧青瀚稍微收敛了心情,便准备入城,虽然他知道此事艰难。但想到小葳处境,加之顾家多年抚育恩情,倒也是义无反顾。虽说身子疲累,但也用很快的速度来到了西越城下。被倒泔水的师傅勒索了二十文钱,总算是混进了城里。
西越城的夜晚并没有宵禁,路上人行来往,灯火通明。牧青瀚从西门混入,进去就是金峰大道,这条街巷地面多是青石板。两边分别都是不同的商户,有趣的是此街北面都是典当行和钱庄,而南面都是些小吃铺子和粮店。这条街一直延伸数百丈,直接与坪栏街相会,而沿着坪栏街北走就是望云楼了。
金峰大道的小吃铺子卖什么的都有,有很多城里的小门小户带着孩子在这里吃喝。牧青瀚身边小贩叫卖声,却听见有小贩叫卖:“肉汤火烧,两文钱一个,正宗北地风味!”旁边的孩子听到,便扯着他随行父母的衣角,喊着:“阿娘阿娘,我要吃这个!”看着孩子父母交钱是那种笑容,牧青瀚不禁又咽了咽口水。
从中午与唐明胤分开后,这几个时辰又是跋涉,又是打仗的,早已是饥肠辘辘。要说这肉汤火烧,是幽州的名小吃,也不知是谁跋涉万里把这玩意带到南巡,本是用烤熟的面饼,夹着鸡肉、鸭肉,佐以葱花蒜末为食。可乱世烽火,百姓食肉不易,便有人用肉汤和着薯粉,做成焖子称作水肉。当然这种街边的大多使用豉汁或鱼露调制的味汤和以薯粉而成。牧青瀚小时候常吃这个,也喜欢吃,可此刻摸摸口袋,打发泔水工的二十文已让他囊中羞涩,也只能以口水充饥。拍拍脸,去去疲态,不觉间已经走过金峰大道,转坪栏街北去。
其实不用到坪栏街,以望云楼之巍峨,也早入眼帘了。远远望去,此楼极高。进近而探,此楼甚巨。要说望云楼虽穷南巡十万民夫之力,但一年见能成此大工,也属实不易。此楼方圆三百丈,地基为方形白岩底座,正向十一阶上底座,又八阶上角柱石台。角柱石上镌刻虎兕熊鹿等兽。主楼见方,门外平柱连角柱共二十四根,额枋无匾额,都画些花鸟鱼虫。每根柱子上有斗拱六层,皆纹兽。斗拱之上,便是一层屋檐,此檐有垂脊四条,末有垂脊吻兽各七。其上便是二层,二层有凭栏相围,其他与一层无异,层层叠上,至顶楼屋檐。今日月光皎洁,牧青瀚在近处远望,也可瞧见顶楼。顶楼屋檐则为九脊重檐,正脊上两鸱吻。再上便是白云皓月也。
牧青瀚不是赏风弄月的迁客骚人,他只想救人。可是望云楼大门守卫森严,不是是随随便便就是可以进的。而且小猫山的大胡子说,姑娘送到这里就不见了,却不见从哪不见的。疲累磨去了牧青瀚些许着急,他决定四周看看,有什么破绽。
可修建这楼对于淳于显仲而言,几乎是国策,他岂会让黎庶黔首们轻易进入。门口卫军就有数百人。每层楼卫军,从外明晃晃的进去,只怕是太看不起南巡的兵防了。
好在望云楼北侧就是漓秀湖,卫军较少,或可一探。牧青瀚又悄悄走了两里路,总算绕到了北侧湖畔。漓秀湖是西越城里的一个大湖,处于整个西越城的西北角,湖内有水寨,用以城防,水寨之西便是苍河,顺苍河而下五百里便可直达旧都南巡城。
夜色如旧,微风拂水,湖面鳞次栉比,月光下湖中游船数支。灯火通明,漓秀湖游船是西越贵人们的盛举。与这夜色静谧格格不入,是每艘游船的吹拉弹唱。牧青瀚在湖边踱步,思考着进楼的方法。
忽然,之间月光下一个黑影略过,貌似游船上来的。那人身法极好,几个跃身便在卫兵的眼皮底下跳到三楼,匿与额枋斗拱之间。三楼巡逻卫兵竟然没有发觉。
牧青瀚远远望着,暗自感叹,这身手着实好。他自己若是习武,今时可能也可以这样。可转念一想,这望云楼藏匿失踪少女这事,只怕并非自己一人在查,若此时能进去,必寻得此人做个助力。可是这左右把守严密,自己除了射箭一流,几乎不会武功。至于胎记上的力量,更是不到关键时候难以激发。根本没有飞身登楼的轻功,又怎的能进去。
正在其不知怎么办时,忽然被人拍下肩膀,随后就被擒拿住胳膊。“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听到这声大喝,牧青瀚额头冷汗直冒,这是被卫兵发现了吗。努力稳住心情,准备编个话糊弄。却一琢磨,这声音分外熟悉。于是回头看来,却见那人虽擒住牧青瀚,却一脸笑意。牧青瀚长舒一口气,一把推开来人,有气无力的嚷道:“唐大哥,你在这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