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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琵琶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似从四面八方而来,却迟迟不见那奏曲之人。
场内少女身着异域装束围成一个圈,薄纱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小蛮 腰上嵌着小巧玲珑的铃铛,手中彩绸随着曲调一片片甩了出来,遥遥俯瞰好似一场大漠风暴,在座宾客无不沉溺于这段歌舞之中。
蓦地,曲声渐快,少女手中的彩绸更是眨眼间幻化成各种姿势,小蛮 腰快速地扭动着,舞姿倾城,魅若蛇妖,少女们渐渐向四周扩散开去,旋舞中的风暴亦愈加汹涌澎湃。
在场中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叹的低呼,孟千寻眯眼看去,突见那暴风眼的中央,竟飞身而出一名女子。
女子一袭玄黄盛装,纤细的腰肢笼在缀着金片的丝绸之下,她单手拧着一把玉琵琶,身形在半空中宛若化蝶,长发一甩,三千青丝垂至腰间,美若一匹墨缎。
场内男子被惊艳地倒抽一口气,纷纷口干舌燥地盯着她妖娆万千的身姿。
音律渐隐,随着她的落地,整首落日之舞彻底落幕,众人却都还沉浸在那迤逦的场景中,无法自拔。
场内剩余舞姬收了水袖,如花瓣四散开去。
那女子搁下琵琶,半跪在台下,向着孟千寻和长孙一澈两人拱手一拜,朗声道,“千叶门,桥姬,祝门主万事如意,美貌常驻!”
“起身吧。”
长孙一澈抬手,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
而听到“桥姬”二字,场内所有人顷刻色变,曾与尚府相交甚好的几家更是险些惊的叫出了声。
姬魅桥,不就是尚府的那个庶女吗?
她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谢殿下。”
姬魅桥拿起玉琵琶转身走向自己的席位,而她所经之处,宾客都如见鬼一般躲闪不及,直到她落座才敢喘气。
“诸位不必惊慌。”姬魅桥却是笑吟吟道,“五年前我身受重伤,幸得孟门主庇佑才能大难不死,如今再入千叶门,自然是为了回报相救之恩。”
说完,刚将席位上的那件驼色斗篷重新穿戴好,就听孟千寻媚意缭绕的声音响起,“桥姬,你今日的表演甚得本门主的心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姬魅桥垂眸不语,旁人看来,似在思考。
这时,台上的孟千寻杏眼扫过长孙一凡的席位,突地盈盈一笑,道,“不如本门主就将你许配给大皇子好了。”
萧雪阑拿着筷子的手一抖,立时惊慌地抬眼看向孟千寻,见她眼底带着深沉的笑意也正锁着自己。
“姐姐嫁给大皇子也有好些年了,却依旧膝下无子,若是大皇子不嫌弃本门主手下的人,不如就让她替您开枝散叶吧,也算表了弟妹的一番心思。”
萧雪阑瞳孔一颤,险些激动地站起身,她哪里不想要个孩子,但是她不能,因为此时的一凡……
桌下的手倏地被长孙一凡一把捉住,耳畔传来男人云清风淡的浅笑,“多谢门主美意,不过小王看还是不必了。”
话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姬魅桥双手猛地收紧,浅色的眸子一眯,她斜眼看着孟千寻,之前在血鸦谷对方就答应过她,只要毁了尚离墨,那么她就让自己腹中的胎儿有个名分。
而这个名分,很有可能是个皇子!
原来,孟千寻是要把自己推给长孙一凡,让自己和他彼此相互牵制,好让她趁机脱身。
而孟千寻也无意般瞧了眼姬魅桥,又看向长孙一凡,亲切地笑道,“哦?大皇子这是要拒绝我的美意?”
说着,她眨了眨眼,暗自给长孙一凡递了递眼神,而对方却仿若未见,兀自倒了杯酒,不疾不徐地品了起来。
看他这样子,孟千寻咬了咬唇,台下小声的议论四起,她一时面子无处搁置,但是今夜可是她的大好日子,她又不能发作,只好维持着仪态,勉强地笑着。
桌下的双手,却早已紧握成拳,手背上更是绷出了道道青筋。
长孙一澈将这一幕悉数收入眼底,冷厉的眸子闪了闪,眼底无半分醉意,有的只是饶有深意的讥笑。
他勾唇,徐徐道,“既然大哥说了不要,那就算了吧。”他转眸睨着孟千寻,眼底竟带着几分轻挑之色,“不如门主做个顺水人情,将她赏赐给本王,正巧即荣也缺个孩子陪呢!”
一席话落,孟千寻猛地没了脸色,面上血色褪尽,那样子太过明显,根本来不及遮掩,台下没几个是傻子,当下如看笑话一样地打量起了她。
长孙一澈这是才提醒她,她自己不过也是个要不了孩子的人,应当本本分分地留在后宫,不要再到处滋事,否则他一样会出去拈花惹草,让她永远活在孤独绝望中,慢慢老死!
“臣妾方才不过是开玩笑的。”
孟千寻强制镇定,红唇牵起一丝勉强的僵笑,她端起一杯蜜酒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却依旧字字艰涩如刀,“请殿下见谅,切莫当真。”
长孙一澈看着那杯酒,微微一笑,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原来只是玩笑啊,本王刚才可是真的当真了呢,哎,真是白高兴一场。”
他话落,孟千寻手中酒杯一晃,沁凉的酒液顷刻洒向手背,刚欲掏出丝绢来擦拭,就听殿门口遥遥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说是玩笑?本宫可是当真了去,快让本宫瞧瞧澈儿新纳的妃子在哪?”
与此同时,内侍的高声通报再次传来,“皇后娘娘到!”
整个大殿本就处在寂静的尴尬中,大臣们一听这通报立时面色惊愕,纷纷放下酒杯,出了座位,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群臣跪地,众皇子倾身,唯有长孙一澈坐在席位上冷睨了眼楚嬛,依然姿态悠闲地撑着下颚,将目光随意落在一侧,似若未见。
桌下的手却是缓缓抬起,按在了腰间的血红长剑上,整个人面色透着隐忍的恨意。
楚嬛坐在轮椅上,护甲深深刻入木板中,瑞凤眼底闪过凄楚,却是如司空见惯般敛了下去,声音染上几不可见的暗哑,“都起身吧。”
然,那声音未落,众人身后一望无际的夜色中,蓦然响起一声雄壮的野兽嘶吼。
旋即,便见几名侍卫狼狈地四下逃窜,大家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连忙惊恐地抬眼望去,惊见楚皇后身旁的殿门外,多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壁画缠绵,烟花水色,可偏生却有一人如世间最锋利的刀,突兀地劈开这番景致,堪比流星惊艳地划亮了众人的眼。
连绵不断的烟火似乎在刹那定格,随着遍地的抽气声,人们终于看清了那团黑影,而长孙一澈目光落在那处时,原本眼底的冷蔑变成了恍惚。
朱门大敞,一人一狼逆光而来。
一女子长身端坐在狼背上,猩红的披风下是白底绣滕纹劲装,眉目旖旎,黑瞳明耀闪动,透着智慧的光芒,夜风拂来,卷起衣带与长发共舞,令她周身都透着清冷而朦胧的气质。
不同于孟千寻的高傲逼人,亦不同于姬魅桥的千娇百媚,或是青黛的楚楚可人,这样的女子,只能让人遥想到晚春独自仰望苍穹怒放的桐花,清傲绝尘,冷入骨髓。
若说场中佳丽国色天香,那她的出现则如神女下凡,霎时间夺走了万物的风华,天地为之失色。
更甚是将今日夜宴的主角,孟千寻,那过于艳俗的姿容给完完全全地比了下去。
那样的美,令人嫉妒地想要狠狠毁掉!
孟千寻震惊地站起身。
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这几日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的尚离墨!
而姬魅桥看见来人顿时面色铁青,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长孙一凡眼底都掠过了几丝惊诧。
怎么回事?
昨夜姬魅桥明明说的好好的,她已将毒下到了尚离墨体内,就算她大难不死,那么与刑风的一番厮杀后,也必将气血攻心,立刻暴毙而亡才对!
可她却是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而且那装束,竟是五年前的那一套!
在千百双惊愕的目光下,离墨从破霄背上翻身而下,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楚嬛的身边,然后侧眸与她目光相接,缓缓勾起唇。
那一笑,像是一个无声的暗号。
蓦地,一道刺人的目光射向离墨,离墨转眸看去,恰对上姬魅桥一双怨念缭绕的媚眼。
呼吸在刹那间滞住,离墨披风下的手死死刻入掌心,无数残破滴血的回忆如洪水涌入大脑:千叶门满门被屠,未满月的孩子被生生砸死在自己面前,而她奄奄一息,步步带血地从皇城爬向疯人崖,等的却是亲眼见证明川被火焚!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最疼爱的妹妹一手策划的!
气血在瞬间冲上脑门,离墨只觉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眩晕,她狠狠闭上眼,从未想过,两人五年后第一次的坦诚相对,竟会是在长孙一澈再次封妃的订婚宴上。
而楚嬛的手却在这一刻,悄然探入她披风下,将她冰凉收紧的手握住,一股温暖如春风的内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同时脑中闪过一个声音:“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你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