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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一澈来不及细想,本能地身子一侧,大半个身体都将离墨牢牢护住,而他的后心则正对着那道光!
只要一秒,血鸦就会穿透他的胸腔!
“二哥!”
凌鸿煊回头一看,发出一声大喊,声音万分凄厉。
与此同时,怀里的女子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落水的蝴蝶拼力挣扎,却始终没有睁开眼来。
最后一丝火墙被穿透,血鸦攻势不减直冲两人,背后却猛然传来雨丝般的细密风声,旋即缕缕银丝如闪电击来,一下子凌空缠住两只血鸦,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包括剩下的血鸦。
老人最先反应过来,隔着白布仰头望去,就见那沉沉天幕之下,绯红的云层翻卷咆哮,而那云层之下,逆光站着一个黛衣人。
那人双臂展开站在参天榕树之巅,十指上缠绕着银丝,头上的风帽被高处的风吹的猎猎作响,隐约露出一双无情灰眸,而他的背后,彩云如血不断翻腾,将他整个人衬得犹如破晓而来的鬼魅。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立在天地之间,缓缓抬起曲线完美的下颚,俯视着陡然停下攻击的血鸦群,四周一下子因他的出现静寂的诡异,除了呼啸的阴风和众人的低声抽气,甚至能听到死去血鸦的潺潺血流声。
凌鸿煊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那人许久,才讷讷道,“慕千邪?”
不确定的语气,不是因为他认不出他,而是因为他居然从对方那亘古死寂的灰眸中,捕捉到了一抹触目惊心的怒火。
什么时候开始,慕千邪开始学会跟正常人一般的喜怒哀乐了?
哦……他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他见到尚离墨的那一刻开始!
同样一片茫然的还有长孙一澈,凌鸿煊刚刚发出救援信号,这才不过一会时间,慕千邪身为千叶门门主,居然一个闪身就到了这疯人崖?
他不是神,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他一开始就潜伏在这附近了,而且,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呆多久了!
慕千邪垂眸淡淡扫过下面的惨状,最后目光定格在昏迷的离墨面上,虽然隔得很远,但他却能感应到她的呼吸正在一丝一丝减弱,消失!
她要死了?
他才刚从即荣嘴里得到了她的一点线索,她就要死了?脑袋像是被巨斧劈成两半,锁着女子的目光都在颤抖。
恐惧,无形无穷的恐惧令他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颤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和记忆深处那一点重合在了一起,灰眸前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红影上。
那是一个极美的少女,美的令人窒息令人不禁想要捧在手心疼爱,她红衣如花,安静地靠在自己肩头,一双纤足调皮地撩拨着水面,看着涟漪一圈圈漾开他们的倒影,她甜甜道,“明川你知道吗,这辈子,年年最最喜欢的人就是明川了,没有之一哟!所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而那画面中少女娇艳的红色却与现在那女子惨白的面色,截然相反。
死……
木然生死的自己,却突然好害怕这个字眼!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慕千邪的异常,却不料下一刻,他陡然怒喝一声,身形如暴起的战鹰,从榕树之巅飞身而下,斗篷下所有银丝同时攻出,最后在空中汇聚成一张巨网,劈天斩地般朝血鸦攻了过去。
从来没见过如此煞气附体的慕千邪,凌鸿煊几乎是呆了,而他纤长的十指灵动翻飞间,无不透着必杀的决心,那些咆哮而来的血鸦,尽数被银网切割成肉沫,满眼间,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血鸦死的死,逃的逃,一场厮杀终于结束。
慕千邪点足落在地上,扫了眼同样有些怔住的老人,目光没有停留,然后屈膝半跪在了凌鸿煊身前,“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凌鸿煊还是没反应过来,就听长孙一澈失声传来,“墨儿她没气息了!”
“墨儿!”长孙一澈抓着离墨的双肩,用力摇晃起来,“墨儿你快醒过来啊!即荣他……他还在等我们回去啊,你不是说,即荣是个小恶魔吗?你不是说,你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吗?那你现在就给我立刻醒过来啊!”
对,凌鸿煊说得对,他还不能死,他和她都还不能死!
但是,怀里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与死人无异。
一旁的凌鸿煊桃花眼闪过一抹微光,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抓起还跪着的慕千邪,朝离墨那边走去,“你跟我过来!”
“殿下?”这下换慕千邪愣住。
“把她叫醒!”
事从紧急,凌鸿煊将慕千邪拽到离墨身旁,拉低他的身子,让他蹲在她脸侧,“叫她年年,叫这个名字!”
长孙一澈身子一震,但更为震惊的却是慕千邪,他灰色的眸子不停闪烁,语无伦次道,“我……为什么?”
“让你喊你就喊啊,问什么问!”凌鸿煊急的面色大怒,立马冲他吼道,“听不懂本王的命令是不是?喊她啊!”
这是最后一线生机,如果这都不行,就只能靠离墨自己醒过来了!
慕千邪抿了抿唇,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小心搓了搓,将那上面的血迹抹去后,他身子稍稍前倾了点,指尖推了推昏迷的女子,低声,“年……年。”
没有反应,灯芯反而越来越暗,凌鸿煊惊的怒斥,“大点声啊你!”
慕千邪看了眼抱紧离墨的长孙一澈,对方也正面色阴沉地锁着他,两人身上都沉淀着莫测的杀气,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
没有一句话,这是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彩头便是他们心爱女人的命!
这一刻,慢,非常慢!慢的几乎能听见时间擦过空气,一点点流逝的声响。
凌鸿煊急的冷汗直冒,却又不敢再插话,却突然看见长孙一澈俯身将离墨小心地平放在地上,抬手将她汗湿的碎发挽在耳后,然后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凌鸿煊直接就给看傻了,二哥他这是,做出妥协了?
变了变了,长孙一澈真的变了!
“拜托你,让她醒过来。”
长孙一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这一刻,他面色虽然依旧冷沉肃杀,却没有了当年的愤怒和妒火。
只要能让离墨醒来,他输一次又何妨?
慕千邪点了点头,轻轻将离墨揽入自己怀里,动作轻柔的像是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如果此刻能够恢复记忆,他一定会很高兴,因为此时他双手拥住的,正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子,她的名字就叫做,年年,那是他替她取的。
年年,黏黏,一辈子黏在他身边,让他捧在手心疼爱着。
一开始决斗中,这个叫做楚鸢的女子问他爱为何物,他沉默,她又问他对姬魅桥是什么样的情感,他说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爱她,她笑,美如娇花绽放,但那笑容映在自己眼底,却成了自嘲与心碎。
而这一刻,他搂着她,从未想过两人还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看到她唇边不断溢出的血沫,他只觉得一颗心都颤的发疼。
疼了,痛了,或许,这就是爱了吧?
抬手拭去她唇边血迹,他俯身在她耳畔,半晌唇一动,似乎用了一生的力气,“年年……”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住了,两个字从慕千邪口中吐出,不是那明朗好听的腹语,而是他的真声!他嗓子被大火熏过,此时一开口,粗噶如指甲生生划过铁锈,刺耳的令人心惊!
而他头深深埋在她颈窝处,吐出一句所有人都没听清的话,“我是明川,我在这里,别怕不会再有事了,你醒过来好吗?”
陡然间,怀里的女子颤了颤睫毛,一滴透明的水珠从眼角滚落,没入鬓边,而她缓缓睁开了眼!
“墨儿!”
长孙一澈欣喜大喊,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他扑到离墨身旁,却发现了奇怪的一幕。
离墨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千邪,目光却是如隔着海上浓雾看来,遥远而朦胧,根本触不到生命的彼岸。
“这是怎么回事?”长孙一澈明显心头大乱,一下揪住慕千邪的衣襟,“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明明睁开眼了,怎么还会这样?”
而这时,离墨看着慕千邪,灰白的唇轻轻蠕动了下,嘶哑道,“救我……”
离墨的潜意识异常清晰,无论说了什么狠话,明川就是明川,他永远会义无反顾地赶来救她。
“她在说话啊,怎么呼吸还在减弱!”长孙一澈撑大的黑眸里满是血丝。
“她应该还被困在梦境里。”凌鸿煊醒悟过来,叹息道,“看来,这一招也是没用了,能不能撑下去,只能看阿鸢她自己的信念了!”
*
“年年!”
昏暗的巷子里,木棉花越落越多,一声嘶喊带着沉稳的力量倏地传入脑海,离墨在南城雪怀里缓缓睁开了双眼。
是谁在喊她?好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的主人说他是明川,明川……
黝黑的瞳倏地一亮,她恍然想起了那个老人的八角宫灯,还有她最后一刻做出的抉择,包括自己现在为何会被困在这梦境中。
对!这只是一个考验,不论是真是假,她都必须走出去。
只有走出去,她才能执行那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