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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翻卷的乌云渐渐淡去,离墨和长孙一澈一前一后地出了禁地,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但是步伐却出奇地默契,离墨好几次想要热着脸贴上去,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刀又给甩了回来。
心中无奈,离墨抬眼看着长孙一澈被荆棘割的没一处好地方的锦袍,心越来越软,回想起刚才他不顾一切地挥剑向自己赶来,她只觉眼眶隐隐发酸,但是胸腔却是温暖如春风轻拂。
还有他纵身扑入火海,抱着自己,要与她同生共死,她虽看不见,但却全部能感觉到。
原来,他不只是一点点地爱自己呀,是很爱很爱了,爱到她生,他陪,她死,他亦相随!
原来,真的是自己错怪他了,错怪了整整五年,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笑意在黝黑的眼底一圈圈漾开,最后汇聚在嘴角,形成两个甜甜的梨涡,如蜜糖将她整颗心包裹住,满足到了颤抖。
离墨黑瞳一闪,又凑了上去,像只猫儿一般黏在他身旁,“长孙一澈,你饿不饿?渴不渴?我烤野兔肉给你吃好不好?”
但长孙一澈依旧紧抿着薄唇,抿的都有些微微发白,他黑眸冷睨着前方,瞳孔里似有一簇簇火焰往上冒,散落的青丝在风中飞舞,周身寂寂如雪,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戾气。
离墨快步走上去挡在他前面,对方皱眉,睨了她一眼侧身就要走,离墨赶紧身子一闪。
“做什么?”长孙一澈声音十分不耐烦。
“跟你一起走。”她执拗道。
“我不跟你顺路。”他想往左绕过她,她又拦在左边,嬉皮笑脸道,“你去哪我都跟你顺路。”
见他面色稍和缓,离墨上前蹭了蹭他,软软地讨好道,“你不喜欢野兔肉,春鸡也可以呀,你要是还不肯原谅我,那就把我给吃了吧!”
把她给吃了?
黑眸中闪过一道晶亮的光,某人果然动摇了,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离墨一双闪烁的大眼,长孙一澈心中怒火顿时被她那席话给浇灭,最后化成一声怀疑而期待的低喃,“真的?”
离墨见这醋包子终于哄回来了一半,当下暗喜,却不料背后又遥遥传来一个促狭的笑声,“哈哈,还是阿鸢厉害啊,几下就把二哥的心头火给灭了!”
离墨白眼一翻,顿时一个眼刀狠狠地扫了过去,就见凌鸿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脚步愉悦地往自己这边走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又犯了什么大罪!
下一刻,长孙一澈的脸上倏地覆了一层冰,一眯眼又瞪向离墨,就见她果然话里有话,那张脸上分明写着五个大字:就要你就范!
她居然耍他!
“哼!”冷冷一拂袖,长孙一澈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已经被你给气饱了!”
但是他才刚一转身,背后就响起了凌鸿煊的惊喝,“阿鸢!”
离墨扶额,清丽的脸上满是难以承受的苦楚,身子如风中残叶般晃了晃,然后无力地倒下。
“她身子好凉,阿鸢好可怜呐!”
凌鸿煊一个箭步冲上去拖住她的腰肢,发现离墨面色煞白,一双眉紧紧锁着,浑身紧绷甚至微微颤抖,“天啊,不会蛊毒又发作了吧?”
话音未落,他眼角就瞥到一个月白色身影冲来,旋即自己整个人都被大力推开,跌在一边,而他怀里的女子已经被人抢走。
“墨儿,墨儿!你怎么样?”
长孙一澈以最快速度冲来,大手轻轻拍着离墨的脸颊,但是怀里的人儿却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急的后背皆被冷汗打湿,“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才一会又这样了?”
凌鸿煊摔了个四仰八叉,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就幽怨道,“还不是被你气的心疾复发,阿鸢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跟你绝交!”
“什么?”长孙一澈大惊,声音都颤了起来,而此时,怀里的离墨悠悠睁眼,一看是长孙一澈抱着自己,当即眨了眨蓄满水的黑瞳,扁起嘴低吟道,“好痛……”
这样无辜又柔弱的语调,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立刻缴械投降,果然长孙一澈听到后,心痛地几乎要落下泪来,都是他不好,一时妒火攻心,才迁怒于离墨,她为自己甘愿牺牲一颗心脏,他却还对她斤斤计较。
想及此,他真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却听怀里人儿忽然咬牙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他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立即将离墨横抱入怀,大声道,“快!赶快回宫!”
但是离墨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楚楚可怜道,“你还没说,你原不原谅我,否则我绝不回宫。”
她目光执着而灼亮地凝着他,似乎大有你不原谅我,就让我活活痛死的决心,长孙一澈这会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事,当即一边抱紧她往出口赶去,一边连连答应,“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不该胡乱吃醋。”
“那你以后……会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只对我一人好?”
他的手滚烫,搂着她不敢丝毫松懈,他的发丝掠过她的脸颊,带着熟悉的龙延香,离墨环着他的脖子,视线仿佛被什么东西笼罩了,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绵延的荆棘之花不停擦过衣摆,而她一颗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稳与宁和。
“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墨儿,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啊?你眼睛怎么都红了,是不是很难受啊?”
长孙一澈停在了一处岔路口四下张望,他大口喘息着,但是双臂却依旧稳稳地拖住她。
“这可怎么办?皇城离疯人崖如此之远,这里地形又阡陌交错,我已经不记得先前赶来时把马栓哪了!”他满目焦急地看向离墨,对方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急切地问道,“墨儿,你还有没有力气,看看能不能试着召唤出破霄来,我们好尽快……”
然而下一刻,离墨搂着他的脖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间流淌出夺目而璀璨的溢彩,艳丽的几乎惑人心智,“长孙一澈,我好高兴!”
长孙一澈一愣,以为她是病糊涂了,但是很快他立即大怒,她居然又玩弄自己,可看到她五年后第一次对自己笑的如此明媚时,这口气却闷在胸口,如何也迸发不出来。
离墨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柔声,“即便你再生气,你还是会这么关心我,所以我很高兴,非常高兴,谢谢你。”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这一刻,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很满足。
“你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长孙一澈将她放在地上,上前,再度将她拥入怀中,许久才略微嘶哑道,“我们回家吧。”
他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墨却勾住他的食指,“我还不想这么快回去。”
她还不想面对那个满手血腥的自己,那个将复仇作为唯一活下去信念的自己!
“那好。”长孙一澈目光缱绻地看向她,“正好我也不想就这么回去,一会影卫派来马车,我们就先去成衣店一趟,把身上这些给换了。”
“恩好。”
离墨乖巧地点点头,拉住他的大手,那笑容是他前所未见的温柔。
可是她越是这样笑,他就越是愧疚,越是愧疚,他就越害怕。
离墨因他而自愿毁掉所有和南城雪的记忆,但是他害怕万一有一天离墨会再记起南城雪这个人,他不怕失而复得,却害怕得而复失。
如果离墨再一次想起那人,他真的不敢确定,到那时离墨是否还能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
墨儿,你为了南城雪可以纵身跃下七丈城楼,不顾生死,那么你有朝一日,会不会为了他而对我出手,甚至为了助他而选择……杀了我?
长孙一澈突然不敢想下去了,失去心脏的胸腔一抽一抽地发疼,他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多么希望从今往后都跟现在一样,他的墨儿,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
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人所有!
离墨感觉到他拉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一分,她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凌鸿煊和慕千邪也赶了过来,凌鸿煊痞痞地笑道,“说的对啊二哥,我记得今夜可是东燕的放灯节,是举国祈福的大日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不如好好带二嫂去逍遥一番?”
长孙一澈心底阴霾消散,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这小子,脑袋转的还挺快的嘛!
“凌鸿煊,什么祈福?”离墨诧异地问道。
“这个二嫂你和二哥去了就知道了呀。”说着,他凑到两人中间,小声补充道,“是只有情侣和夫妻才能去的祈福哟!”
“谁跟他夫妻!”
“谁跟她夫妻!”
两人皆是面颊一红,竟急的同时出口辩解。
“你干嘛学我!”
“还学!”
对话鬼使神差的出奇一致,离墨抱着双臂,一跺脚转过身不再去看长孙一澈,耳尖却是退不去的一抹嫣红。
“啧啧,这么有默契还说不是?”凌鸿煊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几圈,勾唇一笑,然后将长孙一澈猛地往离墨那里一推,“遇见就不再错过,二哥你可得抓紧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