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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祥瑞等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周祥瑞笑道:“六个多月怕什么,上次打了一个七八个月的,照样没事。”
农妇本来脸有得色,一听此言,转身又跑。
周祥瑞等人自然拔腿就追,赵长城喊道:“别跑周主任,别追太狠,小心出人命。”
周祥瑞闻言笑道:“赵书记,她们都是田垅里跑惯的人,摔不死她们也得,她能跑哪里去?还不是回家躲着?我们慢慢走,她跑不远兄弟们,悠着点。”
众人哄然答应。
赵长城看着这帮子后生小子,不由得纳闷,计生办这个同妇女同志打交道的部门,怎么全是男同志,上次去开会,下面坐着不少女同志啊,怎么不派她们下来?
众人远远地跟着农妇,既不跟太紧,也不让她脱离视线。
农妇真的直奔家里,一进去就反锁了房门,一边拍着兄口喘气,一边打发大女儿从后门出去,通知在田里做事的丈夫,又打发小女儿去通知亲朋好友。
赵长城等人来到她家门外,有人就上前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赵长城四周瞅了瞅,问道:“周主任,这家是什么情况?”
周祥瑞回道:“唉,生了两个女儿,大的七岁了,也没送她上学,小的五岁。已经打过两胎了,这次一定是在外地怀上,隐瞒着怀到这么大,以为就没事了,幸亏被我们看见了,不然还真要被她躲过去了。”
赵长城眉头深锁,被他那句“也没送她上学”所触动,思索道:“教育问题,不单单是教育问题啊。”
周祥瑞以为赵长城是不满意他们计生办的工作呢,便有些慌神,都说这新来的赵长城,外表温文尔雅,实则精明厉害,刚刚上任,就将王一冬打趴下,牢牢掌抓住了明水的党政大权。他不会对计生办有什么意见吧?
赵长城问道:“像这样的人家,明水有多少?”
周祥瑞想了一会才回答:“怕有几十家吧。这种大超生户,每个村都有那么几家。”
赵长城很生气地道:“几十家?三十家?九十家?你们工作能不能细致点,具体点?”
周祥瑞一慌神,脑门就冒汗水:“赵书记,这个……我回去后一定统计好,给你个确信。是我业务没做好,该罚。”
赵长城摇摇头道:“你回去,写份报告给我。走吧,去她家看看,记着,不要再吓到她。我们办事,要讲究方法,不能一味胡来。”
周祥瑞连连点头,领着赵长城等人,来到周清家门口,使劲擂门,一边大喊:“喂,周清家的,快开门,躲不是办法,你打开门,我们有事好商量嘛”
周清家的在屋里答道:“你休想骗我,上次你们说是带我去体检,结果一到镇医院,马上就给我流了产,这次我再不会上当受骗了”
周祥瑞等人轮流在外面打口水战,但周清家的这次还真学乖了,愣是不开门,初始还回答几句,后面干脆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大半个小时下来,毫无办法。
李小慧早拉着赵长城到屋檐下歇凉去了,又从老乡家里搬来一条板凳,两人合着坐了,看着这边。
计生办几个人可就惨了,在炎炎烈日下,喊得嗓子冒烟,偏又不敢偷懒。
其中一个瘦小的就向周祥瑞使眼色:“头儿,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去找两根竹竿来,戳她家屋,保准她立马就窜出来了。”
周祥瑞舔了舔发裂的嘴唇,没好声气地道:“瘦猴,你以为我不想?”眼角向后面牵了牵,示意后面坐着赵长城呢:“有他在,能由得我们胡来?”
瘦猴挠头道:“又不是他做事,他懂个屁。这事还得依我们的老规矩办,他一介书生,哪里懂农村里这档子事?”
周祥瑞望望火红的太阳,看看四周无精打采瞅热闹的乡亲,又偷偷瞄了一眼悠然自得正与李小慧交谈甚欢的赵长城,狠声道:“去找竹竿。”
瘦猴正等着这句话呢,乐哈道:“早这般做,不早完事了你们两个,跟我走”点了两个人,快步离场。
赵长城正与李小慧商量,等这边事了,就去山区看看,李小慧道:“赵书记,你真要去山区啊?凤凰山我没去过,只是听人说过,里面的路特别难走,全是山石子路,咯得脚板生痛。山区大,人烟稀,还有猛兽呢。”
赵长城笑道:“有猛兽好啊,若能抓上一只野生的老虎,我们就可以在明水建半个动物园了。”
李小慧呶嘴道:“一只动物就想建动物园?你真以为老虎这般稀罕啊?绝对没人来看。”
赵长城哈哈笑道:“所以只能建半个动物园啊,另外一半,还得找一只母老虎来坐镇。”
李小慧好奇地道:“你去哪里找母老虎呢?”
赵长城笑而不答,被李小慧逼问两句,便笑:“不用找,你往那里一站,自然就有人来看了。”
李小慧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捶他道:“你绕弯儿骂我呢,我哪点像母老虎啊?我对你凶过吗。”
赵长城连忙求饶道:“说个笑话嘛,不要当真。嗯,他们这般劝导,只怕尽是无用功,人家才不会跟他们理论呢,得想个法子才行。”
李小慧笑道:“你放心,他们有得是办法,你看,好戏来了。”
赵长城看到刚才离开的瘦猴三人,一人扛了一根长长的竹竿,走了过来。
周祥瑞叉着腰,指挥着:“乡亲们,都让让,小心别伤着人了。”
围观群众一见这架式,便知是要拆屋子了,不但不散开,反而一哄而上,围在旁边,嬉笑着,议论着。
周祥瑞张开双臂,努力地拦住几个往前挤的人:“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拆屋呢。”
瘦猴扯开嗓子喊:“周清家的,你听清了,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拆屋了戳烂了你家的屋了,那可就不划算了。”
周清家的闻言慌了神,跑到窗口一看,果然看到三根长长的竹竿,在她家门前晃荡,显然正在戳瓦呢,她又急又怒,偏偏无法可施,只急得团团乱转。
赵长城见他们真个戳人家屋顶,讶然问李小慧:“小慧,来真的?”
李小慧笑道:“赵书记,你这话问得真稀奇,当然是来真的这种事,很平常呢。”
赵长城冷哼一声道:“看你淡然的样子,必定是见识多了,你们戳烂人家的屋,叫他们居无定所?晚上睡哪?这不是劳民伤财嘛。”
李小慧发觉赵长城语气中含着不满之意,连忙摇手撇清道:“赵书记,什么叫‘你们’,我跟你才是一边的呢,是他们在拆人家房子,跟我可无关呢再说了,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你以为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啊?能怪到我身上吗。”
赵长城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想了想,又坐下,向周祥瑞招了招手。
周祥瑞眼观六路,第一时间看到赵长城招手,马上跑了过来,抹着额头的汗水,笑道:“赵书记,你放心,我们计生办坚决执行你的指示,一定将顽固分子一锅端掉,保证完成今年的任务目标。”
赵长城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训斥,听他这一说,反倒怔忡住了,半晌无语。
李小慧在旁边察言观色,笑问道:“周主任,有没有文明一点的执法方式?这也太野蛮了吧。”
周祥瑞大手一挥,喘着粗气道:“慧主任,这个你就不懂了,这个啊,就跟周所长办案一样,你不下点狠手,人家根本懒得理你,拿你的话当耳边风,慧主任,你是坐办公室的,不明白我们基层工作的难处,这些农民,你不用点手段,他们可刁着呢。”
李小慧被他不阴不阳的训了一顿,脸色微红,但他所说确是实情,一时无话可回,只是向他使了使眼色,嘴角呶了呶赵长城。
赵长城举手一压,制止周祥瑞说下去,语气严厉地道:“农民怎么了?那是刁民吗?那是你我的衣食父母。”
正说着,哗啦啦一声巨响,尘埃飞扬!
李小慧本能的往前一靠,护在赵长城身前,叫道:“赵书记,小心。”
赵长城举目一瞧,原来是周清家的房子年久失修,经不起折腾,被计生办的人这么一戳,倒塌了一角,里面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赵长城心里咯噔一跳,伸手拔开李小慧,冲上前,劈手夺过一根竹竿,扔在地上,叫道:“都给我停手,马上进去救人。”
周祥瑞反应过来,组织在场之人破门救人。
此刻,一个粗鲁的男声传来:“怎么回事?我老婆呢?小清,小清,你在哪里?”
赵长城正站在周清家门口指挥大家,猛然被一只大手扳住,用力往后拉扯,一个不小心,失去重心,踉跄摔倒在地,李小慧扶起赵长城,冲那男人叫道:“你瞎了眼,撞到我们赵书记了。”
那男人正是周清,本来正在田地里劳动呢,听到大女儿语焉不详的诉说,一时还没明白,笑道:“晓晓,你说什么呢?慢点说,咱不急。”
大女儿周晓晓急得大哭:“还不急呢,计生办的人都杀到家里去了。”
周清听到计生办三个字,立马火烧屁股般跳将起来,扔下农具,哇哇大叫:“晓晓,你快去请唐支书,快去。”
周晓晓听话地应了一声,打起飞脚往唐义强家跑去。
周清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跑了回来,正好赶上房屋倒塌这一幕。当下听了李小慧的话,冷笑两声,右手食指团团指了一圈,怒目圆睁,大吼道:“我管你什么输记赢记呢,是谁拆我家屋呢?我老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赵长城拍拍灰尘,打量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庄稼汉子,说道:“你放心,我刚才听到周家嫂子的叫喊声,她人应该没事。”
周清长得五大三粗,牛高马大,很有第六十章算式男子汉气概,他一双虎目盯了赵长城一眼,掉头就走,三两步赶到门边,奋起一脚,踹了过去,木板门应声而开,他毫无犹豫地冲了进去。
半晌,周清抱着他家婆娘王小清快步走了出来,王小清已然晕厥过去,渗出丝丝血水。赵长城暗道糟糕,千万别出人命抢上前问道:“怎么样?人没事吧。”
周清双目尽赤,怒吼道:“没事你妈个麻痹,你没看到,人都没了吗?是谁拆的屋?是谁?我要灭他全家。”
周祥瑞等人听了,再看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气势,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应承。
赵长城此刻哪有心情跟他去计较,沉声道:“我是明水镇党委书记赵长城,这里由我负责。”
周清这时听清了赵长城的名号,叫道:“书记是吧?那又怎么样?你赔我老婆来。”
此时,周家的两个女儿都跑了回来,扑到母亲身上大哭大嚎,加之村民们起哄乱喊,一时间鸡飞狗跳,喧闹纷乱。
唐义强被周晓晓硬生生拉了来,此刻站在人群外,逡巡着,张望着里面,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事该不该管?怎么管?
周晓晓见到妈妈,大哭着扑过来,泪如雨下,嘶叫着:“妈妈,我要妈妈”转身望着赵长城,一双美丽的眼睛,哭得红了,小脸上满是泪水,她瞪圆双目,楠楠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攥拳,忽然扑过去,对赵长城又锤又咬,一边哭叫到“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妈妈,你赔我的妈妈。”
赵长城心头一酸,任由她又打又踢,一边阻止李小慧和周祥瑞上前,一边柔声安慰周晓晓:“小朋友,先让我看看你妈妈,好不好?你要打叔叔,要骂叔叔,等一下好吗。”
说着,也不管她,伸手探了探王小清的鼻息,叫道:“快放下,还有救。”
周清家的闻听有救,赶紧将王小清放在地上。
周晓晓也松开了赵长城,狐疑地盯着赵长城,生怕他耍花招跑了。
赵长城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人工呼吸抢救。”
周清家的满脸疑惑,茫然不知所措:“我又不是医生,怎么抢救?快送医院吧。”
“你们村上有医院吗。”赵长城反问。
周清摇头道:“没有,只有一个卫生站。”
赵长城不再跟他废话,对李小慧道:“小慧,马上做人工呼吸快点。”
李小慧哦了一声,偏着小脑袋问:“怎么做?你先教教我。”
赵长城暴汗,不敢再看她那清纯得滴水的眼眸,严肃地道:“事急从权,周清,如果你不介意,就由我来施救。”
周清早就不耐烦了,挥挥拳头,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你再不救我老婆,我可要打人了。”
赵长城苦笑着摇摇头,飞快的低身,替王小清做人工呼吸。
一旁的周晓晓跳起脚来,尖叫道:“爹,他欺负我妈呢。”
周清起始也是头皮一麻,继而大方地一挥手:“小孩子懂什么,这叫——救人呢”但见到赵长城除了跟王小清嘴对嘴吸气,还用双手去抹她兄口,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红,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盯着赵长城,只要他还有什么非礼举动,马上就会动手揍他。
赵长城一会压兄,一会做人工呼吸,但王小清始终没有半丝反应。赵长城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很是疑惑,起身道:“周清,你放心,她还有救,马上送镇人民医院。”
唐义强这时挤了进来,出主意道:“要不要组装一辆牛车?拿辆板车套在牛身上就行。”
赵长城道:“车子我有,就停在村子外头,小慧,快去叫李多开车来。”
忽然看到王小清的手挪动了一下,眉头一皱,叫住李小慧:“小慧,等等,我再试试。”
李小慧哦了一声,疑惑地望了赵长城一眼,不敢多问。
赵长城吩咐完毕,继续施救,又过了几分钟,听得王小清嘤嘤一声,赵长城吁了口气。
周清眼见王小清似乎缓过气来了,心头大喜,还没开口说话呢,却见王小清头一偏,又晕了过去。
赵长城却是知道王小清那份心思,当下也不揭穿,吩咐周祥瑞去疏散群众,走到周清面前,叫他抱着王小清跟他进屋。
周清急道:“我老婆到底怎么样了?”
赵长城不理他,径直往他家里走去。
周清只得抱了王小清,跟在赵长城身后。
进了里屋,周清将王小清放在窗上,抚抹着老婆的额头,叫道:“小清,小清,你快醒醒。”
赵长城拉了条凳子,坐下,这才轻轻说道:“王小清同志,你可以醒来了。”
于是,就像香港的僵尸片一般,随着赵长城那神奇地魔语,王小清睁开眼,坐了起来。
周清完全愣住了:“这……”
赵长城笑道:“你老婆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刚才她是装死,想逃过我们的追究呢。”
周清惊喜地抱着王小清,左看右看,确认没事,这才安心。
赵长城叹了一声:“你们家庭条件这么差,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呢?你看看你家晓晓,那么大的孩子了,也没送学校,这不害她呢?”
周清涨红了脸:“前面两个都是女娃,我们想要个儿子。”
赵长城皱眉道:“如果这一胎还是女儿呢?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再生一胎?”
周清和王小清相顾无言。
赵长城摇头道:“这都什么世道了,生儿生女还不都一个样嘛。你们怎么还这么封建呢。我的意见,你们不如集中家里的所有资源和力量,好好培养你们家两个孩子,送她们去上学,将来考大学,等她们有了出息,她们能扔下你们不管?现在城里人哪个不是生一胎?又有哪个生女儿的老了没人养了?与其生一堆有人生没人教的文盲,还不如集中力量,培育好一个或者两个,这么简单的算式,你们都不会算吗。”
周清抹着王小清肚子,半晌无语。
王小清叫道:“不行,我们就要一个儿子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
赵长城挥了挥手:“你要生下来,那就生下来吧。不过,现在国家的政策你们也知道,对第三胎,惩罚很严重。如果你们宁愿拼着家破财亡,宁愿拖家带口,流浪四方,宁愿三个孩子一个也上不起学,一个也没有出息,你们就生下来吧。今天以后,直到临产,我们都不会再来烦扰你们,但政策就是政策,一旦你们生下来,就等着挨罚吧。言尽于此,你们好好想想。”
赵长城说完,抬腿就要出去。周清喊道:“赵书记。”
赵长城顿住脚步,问道:“怎么,想通了吗。”
周清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我听你的,小清,这孩子,我们不要了。”
王小清立时就疯了,厮打周清,号哭道:“你这没良心的,我怀的孩子,你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不行,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要,我要。”
周清却似下了决心:“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当家作主。我说不要就不要。晓晓都快八岁了,再不读书,就成睁眼瞎了,你忍心看着她当一辈子文盲吗?赵书记说得对,好崽不在人多,孝顺不分儿女,我们只要把晓晓她们两个拉扯好了,不愁将来没人养老送终。隔壁村老邓家,不就只生了一个闺女吗?现在大学毕业了,分在大单位,听说有两千多块钱一个月呢。每月都寄钱回来,家里盖了新房,置了家电,别提多美了小清,这事,听我的,去把娃儿打了吧!
王小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又欺负我妈妈你是坏人”周晓晓蹦了进来,满含敌意地对着赵长城喊叫。
周清喝道:“晓晓,别乱说。赵书记不是坏人。”
“就是,就是”周晓晓倔强地望着赵长城,似乎要用那愤怒地眼神将赵长城杀死,忽然扑过来,抱住赵长城的左手,张开小嘴,一口咬住了赵长城的手掌。
周清大喝道:“晓晓快放开。”
赵长城伸手阻止他来拉女儿,右手抚抹着周晓晓的头发,轻声道:“你想上学吗?你很快就可以去上学了。”
王小清伸手一扯,把周晓晓拉开了。
周晓晓叫道:“我不上学,我要照顾妈妈,你是坏人。”
赵长城还真有点怵这小妮子,不敢跟她犟嘴,只对周清说道:“十几二十年后,你们会发现,你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说完,赵长城就走了出去,向周祥瑞招招手。
周祥瑞马上跑了过来:“赵书记,怎么样?”
赵长城沉道:“周清夫妇还是很有思想觉悟的,他们已经同意打掉毛毛了。”
周祥瑞脸色一喜:“还是赵书记高明,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他们。”
赵长城道:“周主任,其实大部分农民,还是通情达理的,以后我们要加强计划生育的宣传,多做思想工作,我相信,我们的执法,可以更加文明。”
周祥瑞咂抹赵长城话中含义,点点头道:“我明白,赵书记,我们以后一定改善工作作风。”
赵长城摆摆手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对了,你看人家屋顶烂成这样了,怎么住人?既然他们同意打胎,你多补偿他们一千块钱营养费吧。”
周祥瑞点头道:“我记下了。回头我一定办好。”
赵长城嗯了一声,带着李小慧离开了,这里就交给他们去处理。
李小慧看看天色,问道:“赵书记,今天还上山?”
赵长城道:“上山。”
李小慧本想劝说两句,想想又作罢。只是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两人往凤凰山那边走去。
两人紧赶慢赶,到达凤凰山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山里阴凉,清凉的风,吹得人舒畅。
极目四望,到处是耸峙的峰峦,险峻的崖壁。满山松杉、毛竹和知名不知名的杂树,一片接一片,一丛连一丛,葱茏、苍翠,盖地遮天,从山麓一直拥上山。
那座最高的山峰,不要介绍,一定就是传说有凤凰栖息的凤凰山了。山下散落着几十户人家,有的把屋建在半山腰上,有的砌在高高的山坡上。就是山下,也不见得有多平坦,纵横的田埂和土地,点缀着一座座或大或小的池塘。几条狗,在小路上互相追逐。路边的小河里,成群的鸭子扑腾着翅膀,溅起一串串水花。
一切是如此的宁静,安详。
赵长城四处观望,看到一个老农正在田里劳作,上前打了个招呼,问道:“大爷,你好啊。”
老农操一口浓重的土话,回答道:“不好。今年收成不好。”
赵长城哦了一声:“今年亩产多少啊?”
老农伸出一个巴掌。
赵长城眉头一紧:“五百斤?这么低的亩产量?是种的杂交稻吗。”
老农点点头,眉目间满是忧色。
赵长城对李小慧道:“看来,要找专家来才行啊,对这里的土地进行会诊农科院的人还在吧?明天请他们到这山上来一趟,让他们帮忙看看,出出主意。”
李小慧讶道:“土地也会生病吗。”
赵长城笑道:“土地跟人一样,也有脾气,我们做的事,种的东西,如果不对它的脾气,就会种不出我们想要的作物,达不到我们想要的产量。”
李小慧第一次听到这么拟人化的口语,很是惊异了一番,双目闪着异样的光彩,看着赵长城说:“赵书记,你说话就是特别好听呢”指着山那边道:“赵书记,那边山脚下就是高山村,为什么那边的土地就那么肥沃呢?”
赵长城道:“一山还有四季呢这么大的山,肯定会富含多种土壤和矿物质,不同的。”
两人信步向村子里走去,李小慧忽然大声道:“赵书记,你看那天上,好漂亮啊”
赵长城抬头一看,只见凤凰山,一大片彩色的云朵,聚集在一起,堆叠出千奇百怪的模样,奇特的是,随着风速和时间的变化,这些云彩会变幻出不同的形状。有的像万马奔腾,有的像猴子偷桃,有的像山河湖泊,有的像日月星辰,配着魏巍的凤凰山,蔚为大观。
两人一时看得呆了,半晌才不约而同地惊赞道:“好瑰丽的景色啊。”
李小慧不无遗憾地道:“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赵长城深表赞同:“下次再来吧,小慧,这里居然有这般美景,难道你以前不知道吗。”
李小慧笑道:“赵书记,我以前住在镇上,哪里有时间到这乡下来啊。若不是因为你……工作需要,我也不会来这穷乡僻壤啊。”
赵长城背着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前世的一些片段,曾经也是这样的黄昏,也是这样的景色,身边也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只不过,她的名字,不叫李小慧。他们也曾如此这般,漫步在天地间,说着一些天荒地老的誓言,那时的他们,真的相信,世上有一种感情,叫永不分离。
赵长城忽然痛苦的闭上眼,用力的甩了甩了头,忘记忘记一定要忘记。
可是,她的影子,却植入他的脑海,生根,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一些原本模糊的画面,一些原本遗忘的声音,此刻却清晰地映在面前。
记得那是初三吧,他腼腆地走到她面前,大胆地向她表白:“我们交个朋友,好吗。”她当时的回答,他此刻记得那么清楚,仿佛就在昨天,那银铃般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在我心里,早就当你是朋友了。”
赵长城重重地叹息,叹息那曾经坚贞的爱情,那明眸的少女,就像他小时候玩的那个美丽的风筝,明明是属于他的风筝,却嫁给了蓝天,线断了,思念没断,风停了,思念没停。
春去秋来,生死轮回,此刻的她,是否勾着一个男子的手指,满含羞涩地低着头,徜徉在某条林荫大道,是否也会朗诵那些令人热血沸腾刻骨铭心的爱情诗?
没想到,一个这样的黄昏,几朵变幻莫测的云,竟然勾起赵长城潮涌的思绪,难言的痛楚。
“赵书记,赵书记,你快看,那是什么?”李小慧甜美的声音将赵长城唤醒。
赵长城仿佛从梦中惊醒,问道:“怎么了?又发现什么好看的东西了?”
李小慧指着前面一栋小楼房:“你看那边。”
赵长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由得瞪大了眼,那小楼外面挂着一块木片,木片上用毛笔写着四个大大的字,赵长城不由得念出声来:“凤凰小学。”
赵长城狐疑地看向李小慧:“凤凰山下不是没有小学吗?什么时候开了新学校?”
李小慧摇头道:“我看过资料,这里的确没有小学。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当然。”
两人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快步走到小楼前,房门却是紧闭,里面隐约传来读书声。
没错,这真是一座小学。
是谁人开的小学?李小慧当即就要上前敲门,被赵长城一个眼神阻止。赵长城看看时间,不无深思地道:“等下课吧。”
两人就在门边一块石头上坐下,风从山那边吹下来,含着森林绿叶的甘甜,带着清新的田野气息,捎带着李小慧身上的体香,顺风吹入赵长城的的鼻端。
李小慧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逸,像一把把痒痒挠,一下一下抓挠着赵长城的脸。
赵长城心底闪过一丝奇异地感觉,转过头,看着李小慧,李小慧也正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四目交接,一道电流击中赵长城,又迅速地从他眼里流向李小慧,穿透那晶亮的瞳孔,直指人心。
他忽然发现,这个纯真的女孩,早就在他心里刻下了一道不灭的印记。
怀里的少女在轻轻地颤抖,显然,赵长城这个大胆的举动,深深地刺激到了她,这可是在村子里啊。
远处的农夫,近处那几个顽皮的小童,都盯着看呢。
甚至,那两条追嬉的小狗,也停止了脚步,吐着长长的舌头,向这边投来空洞的目光!
虽然有着羞涩的害怕,但她那娇柔的身子,却往赵长城怀里更深地钻了钻,她的双眼,闭上,呼吸渐渐急促,似乎在期待赵长城。
赵长城只是如此这般轻轻地抚抹着她的头发,良久,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谢谢你,李小慧。”
李小慧缓缓坐正身子,不解地望着赵长城,羞涩地问:“赵书记,谢什么呢?”
赵长城望着远山,思绪飘忽:“我刚才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有感慨。”
李小慧长长地哦了一声,掩不住的失意与落寞。
他一定是想到了某人,将我当成了替代品吧?
一念及此,芳心黯然。
一个健壮的后生,挑着一担水走了过来,狐疑地打量着赵长城和李小慧。
李小慧正没好心气,瞪了他一眼:“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吗。”
后生嘿嘿笑道:“我不是看你,我只看他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喂,你们是什么人,坐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赵长城站起身,也觉得这小伙子有些面熟,接口道:“这是你家啊?那这个凤凰小学,是你开的?”
小伙子将扁担转了一个肩膀,答道:“这是我妹搞的。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李小慧呼地站了起来:“你这人,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这么冲呢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我告诉你,这位就是我们明水镇的党委书记,赵长城赵书记。”
小伙子神情有些诧异,上上下下打量赵长城几眼,不信地道:“你就是赵书记,看着不像啊,这么年轻呢。”
李小慧气呼呼地道:“我正告你,私自开设学校,那可是违法的我们今天过来,就是特地来调查这私立学校的事情请你马上打开门,配合我们调查。”
小伙子丝毫不为李小慧的气势所慑,轻轻嗤笑道:“我妹那是看到村里娃多,又没有学上,这才好心教他们,又不收他们一分钱,我就不信了,倒贴工倒贴钱的帮助人,反倒成违法的事情了?你们既然是镇上的干部,那你们倒是想想法子啊,让这些娃都有学上啊。”
说着话,小伙子走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李小慧正要跟进去,呯地一声,小伙子从里面将门关上了。
李小慧气得银牙暗咬,赵长城倒觉得这小伙子蛮有意思,忽然灵光一闪,拍额笑道:“我想起他来了,的确见过的,难怪这般眼熟呢。”
李小慧睁大了眼睛:“赵书记,你认识他?他是什么人?这么没礼貌的家伙哼。”
“谈不上认识,只是见过一面,呃,这小伙子,看上去还不错啊。小慧,他说得不错,人家开设学校,这是在做好事呢。”
“赵书记,可是,他们没有获得教育部门的批文,这么做,是违法的。”
赵长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可是,教育部门能解决这里适龄儿童的上学问题吗。”
“这……”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哇”赵长城重又坐下,抬腕看看手表,笑道:“应该快下学了。”
楼房门从里面打开,小伙子的头探了出来,望了赵长城一眼,小心地问道:“你真是赵书记?”
赵长城点头:“不错。我就是赵长城。”
小伙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赵书记,你好,刚才真是对不起,我妹妹请你们进来呢。”
赵长城和李小慧相视一笑,双双跟了进去。
一进宽大的堂屋,赵长城和李小慧便惊愕愣住,几十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像夜空里的繁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李小慧显然也呆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间堂屋里能坐下这么多小孩子。小孩子们一人坐着一个小板凳,双膝并拢,上面摆着一块小木板,木板上摊着一个作业本,每个人的右手,拿着一支铅笔。
没有课桌,没有课本,甚至也没有黑板,堂屋的正面,“天地国亲师”的红纸下,挂着一块漆成黑色的大木板,上面写着“人口手”三个粉笔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