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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对面的他,随后换上一口流利的中文,微笑着说了许多话。
他对琪年说他叫van,四年前从中国来到法国。后来定居在巴黎,很久都没再回国。而在巴黎的日子也不是像大多数人所想的那样浪漫柔情。相反更多的,都是过着定式单调,繁琐规律的高压生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人身心倦惫。最近两年持续来普罗旺斯的小镇度假,感受大自然的热切与纯粹,带来身心愉悦的状态,让人舒缓,放松。的确是能够减压不少。
美好的是,这次假期才刚开始不久。
他说,如果用刀叉将火腿片把蜜瓜卷起来,这样的吃法最地道。
他说,她的身上混杂着一种清雅却强烈的特质。一眼看上去,就很难让人将目光抽离。
他说,请她接受邀请。一起徒步前往,普罗旺斯最美的花田。
她揣摩着他的语意,还在感受着刚才的记忆,带来的有关过去的片刻晃荡与错乱,一时竟有些难以平复。
等到言语稍过。她回过神,开始认真地注视着他。身上穿着一件纯蓝色麻质衬衣,她记得是GiorgioArmani前不久发布的季度新款,简单耐看的风格,恰好也是过去沉和最喜好的牌子之一。
白净修长的手,小指上的尾戒闪着银光,她记得Cartier的这款。戒面没有任何装饰与花纹,样式简洁明了。刚开始踏入演艺圈不久,收入不高。她几次路过奢侈品商场,鼓起勇气想给自己买下这件贴身的小礼物。却因价格再三犹疑,最后还是空着手走了出来。
Cartier表明的单身身份,太过矜持娇贵。某种意义上,就成了另一种感情上的杂乱。
Van谈到在巴黎工作时。她走了走神,想到巴黎,也应是她这段徒步旅行的日子之后,迫切需要的停靠站。国内那些仍对她抱有信任,心怀期盼的导演,制片,编剧。也对这次公司名义上,安排她前往法国进修自身表演和歌舞,做出了更为精细苛刻的标准与要求。
回想在国内最为昏暗的那段时间。风口浪尖上,媒体大多对她口诛笔伐,几乎都是大篇大段的集中负面报道。她所在的经纪公司,那段时间每天所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四处疏通各种关系,不断忙着为她各种澄清,辟谣。
到后来各类节目,通告邀请不减反多,价格更是一路抬升。他们准备的问题越来越尖锐,她也如期配合表现的愈来愈激烈。让很多不知名的节目,点击骤增,甚至一炮而红。
她是苏琪年,过去被媒体连续不断捧到太高太美过,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新星。
她甚至也有些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就开始迅速地走向这坠落的。像是站在深渊边上地纵身一跳,动作****而直接的,甚至能听到空气呼啸而过带来的刺音,还有体内出现的持续耳鸣声。道也不算畏惧,甚至有些贪婪放纵地享受着自己的负面与落败。
舆论像点燃的大火不断绵延,即使从红色透成越发显眼的黑色,她也仍是唯一的焦点。
直到那次毫无征兆地自杀。她在和M嬉笑打趣地用过午餐后,仓促开始的过程,自然而然地发生,普通的就像一次饭后散步,代价是整整两天两夜的重症病房急救。
公司和经纪人终于看不下去,决定立刻停止她所有的行程,安排去国外进修。也一向熟稔于炒作借势的这种手法和过程,与媒体联合起来成功地掩盖了她内心的异常。
最后,让她带着半正半负的嘘头与不断发酵话题来到法国,仍像一个优雅的迷。而内心所有的无边的荒凉与落败感,大概也是自咽自知的事。
她开始进一步想象着面前这个叫van的男人平日西装革履的模样,这个浑身被昂贵的奢侈品包裹着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却透露着一种少见的轻松诙谐的幽默感,相比自己曾在国内遇到的趾高气扬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仍保持着一份低调与真诚。
距离如此之近,甚至开始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pradaman的淡香。
她很熟悉,她见过那种色泽明亮的半透明的液体,是微微潮润的,像恋人之间的一场激烈后,留在空气里爱的味道。像狂热后的余温,温和淡雅,甜而不腻。它不像某些品牌香水的气味,总是散发出强烈霸道的香气。
Van端着酒杯,耐心温和地等待对她发出邀请后。她的回复。
她也就直直注视着他棕褐色的眼睛,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就这样看着,深入人心地,仿佛能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看穿。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彼此对视着。
一分钟之后,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微笑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看着他片刻就流露出来愉悦的神情,祝愿这是一场美妙的邂逅。
两支高脚杯心领神会地轻碰在一起,听着它在阳光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是否可以界定为两种人生的交互碰撞,又或者也能归结为同一种寂寥。
用餐过后,他们约定休整一天。隔天的午休时段,再一起出发。
就地居住在葡萄园庄的旅店中。打开房间的窗帘,能看到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脊,葡萄架的点装让山体显现出更优美的弧线。
她依旧是光着脚,踩在柔顺的软皮木椅凳上,坐在窗边,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吸了几口后,看着它直到耗尽熄灭。
夜晚总会让人的思绪变得缓慢,冗长。记忆也会成为慢镜头的播放,定格重复着,再添加上些许主观的臆想,开始自我经营出些许矛盾与浪漫。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主角,人始终最爱其自身的本质,说到底,在大多情况下是不会改变的。
讨厌睡觉和休息,因为那个时候人无法再继续进行强有力的自我控制。理性的丧失,会让人在潜意识不断暴露出最不堪和脆弱的本意,自身再用以不断感受。
她害怕面对,却也分外讨厌怯弱。
有时会静静地看着天空从黑暗开始逐渐发白,泛蓝,变得透亮。抬头仰望着普罗旺斯的天空,来到法国,自从离开M和随行的团队,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过她的名字。
连续独行的日子里,她通常称呼自己为Recca。
不知不觉已到了和Van约定的这天。早安的晨色和缭绕的烟雾,把整个房间染成了朦胧的色调。还有散落了一地的烟灰。
无人回应的寂寞,才最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