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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他饱受心理上的折磨,整日生活在无尽的悔恨愧疚当中,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担心当年那件事会被揭开来,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他最终也没有将景氏推至一个繁华的鼎盛期。
他对外面的世界,已然失了兴趣。
今晚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置身在一个冰冷森寒的世界,他的手握着方向盘,他的人,却是没有灵魂。
被带回来接受审讯的时候,他又感觉到自己浑身滚烫的热。
看守的人说他在发烧,给了他一颗退烧药,只不过,他没吃。
吃了又如何?一颗药或许可以降下他身体的温度,可是,燃不起他对人生的希望。
而且,他觉得,自己虚弱到无力的身体,好像又在开始折磨他了。
他想着,如此悲凉无望的人生,与其费尽心思垂死挣扎,倒不如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
可是,他忘了,这个世上,始终还有那么些亲人,能牵动他的心。
景闻仰着头,闭眸靠在椅背上,眼眶升起热意,再睁眼时,迷离的黑眸中,泛着晶光,他朝着已经远去的那道颀长背影,终是出了声:“阿琛,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律师?”
祁懿琛顿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悠悠的声音悄悄滑落:“探视的时间已过,我回头再安排。”
“丽欣他们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景闻又是出声,极低的嗓音,想到黄蓉蓉他们要是知道了他此刻的情况,估计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吧。
“暂时没让消息传到A市,不过,这样的事情,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
景闻又是自嘲一笑,是啊,这样的事情,能瞒得了多久?
媒体的大肆渲染,网络的口口相传,不用多久,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他犯下的错误,用有色眼镜来批判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有可能还会连累到他的家人。
祁懿琛沿着来时的路,走过既长又弯的走道,向着出口过去。
景闻被带着回拘留室,他越来越往里面走,身后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
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继办案人的审讯后,继祁懿琛的探视后,景闻终于在属于自己的一方空间里,得来一个可以让自己静心养神的机会。
见完景闻出来,祁懿琛跟着贺北城去了他们贺氏的办公大楼,李文带着律师邢文也在。
景闻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作为景氏地产的总裁,具有绝对性的生杀大权。
这样的人物一旦出事,面临的问题,往往不只是他自己本身,更多的,还是由他的身份地位衍生出来的一大摊麻烦事。
譬如,首当其害的景氏地产。
景铭城已经无力管事,景清漪对集团内部的事情,一概不知,零散的股权拥有者有好几个,这当中估计只有景丽欣勉强能担当重任,如果让景丽欣去接管景闻的职务,那必然会引来另外那些人的不满与反抗。
何况,景闻的事件,迟早都会被披露出来,到时候,如果景氏地产没有一个可以顶得住压力的人来力挽狂澜。
那等待景氏地产的,便会是股市崩盘,公司运营全线瘫痪。
还有,B市那头的景氏分公司,命案事故还未了结。
景闻出事,景氏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般,方寸大乱,到那时,四面楚歌的局面又该如何寻求一线生机?
再有,景闻巨额行贿沈明涛,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公司行为?
如果是公司行为,那同样身为公司股东的景丽欣,要怎么撇开关系?
如果是个人行为,那要如何证明?
在祁懿琛开出那个口,要救景闻的时候,这些都是他此时此刻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这些问题,事关重要,在外面那些公众场合讨论,自然不合适。
回他和李文下榻的酒店,他觉得离景清漪太近,同样不妥当。
想来想去,便是回了贺北城的办公楼。
甫一落座,祁懿琛朝着对面的贺北城,睨了眼:“明天你再帮我安排一次,让李文带着律师进去见他,时间越早越好。趁着现在外界还不知情,我们要充分利用好这个时间做事。”
祁懿琛的表情凝重,身为兄弟,贺北城心知他对这桩事的在意程度,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接着,祁懿琛又转头看律师,清晰明了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将他保释出来,大概需要怎么样一个程序?要多长的时间?”
律师邢文拿手支着头,挺直着腰杆,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先要提出申请,一般执法机关会在三天内做出给不给予保释的决定。因为涉及到整个司法体系,所以,没办法走特殊渠道,哪怕你再急,也必须按程序走。”
“而且,据我了解,景总在这个事件中,行贿的数额多达数千万,给不给予保释,还说不定。除非,他的身体有什么重大疾病,那样的话,不管他的案情如何严重,也可以用一两天的时间,将他弄出来。”
律师邢文的话,让祁懿琛陷入一时的深思中。
景闻的身体,本就积压着一些病,只是平时都不曾刻意提起,当下的情况,如果要尽可能快速的将他保释出来,用他的身体来做理由,无疑是最好的。
李文带着律师邢文第二天上午,去见了景闻,整整一个钟头的时间,律师邢文让景闻详细复述了行贿事件的各种细节,同时也让景闻提供证据,证明行贿一事,完全是他个人所为,与公司无关,只有这样,才能让公司的股东置身事外,才能让景清漪和景铭城,不被牵扯在内。
所幸,景闻还是有这个认知,早就留了一手。
虽然当时,他用的是景氏地产的内部资金,但那些资金出手的各种单据和凭证,都没有一丁点景铭城和景丽欣的痕迹。
最后,李文提到了祁懿琛想要将他保释出来的意思。
景闻对此,并不抱希望,他那如炬的眼神里泛着凄凉的神色,稍顿了下,而后淡声回着:“我这样的案子,保释的可能性大概比较小。谁都知道,现在上头抓这事,正是严的时候,哟还顶风作案……”
当时,李文怔楞了下,而后抬头定定地注视着景闻,沉声说:“景总,您说的没错。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您的例外,就在于您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