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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美行程的第一站是中国首都——北京。
程东的家在南城,因此在日本的学业完成之后就回国到南城的医院工作,成为一名医生。南城人爱吃、会吃也是出了名的,如果她到南城去一定会有所收获,但和美还是决定先到北京落脚,毕竟一个国家的首都肯定有些不一样的气韵,而且穆嵘就是北京人。
她还是没有放弃请穆嵘帮忙的想法。他既然懂得用镜头和文字记录美食,又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美食评论家了,一定能给她一些不错的建议,让她学到一些东西。
上回……他也不算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吧?之前他们有些误会闹了不愉快,他大概还为此生气,等她当面道歉解释清楚就好了。
她很快请中介帮她租到了房子,收拾干净之后就把行李从酒店搬了过去。
总算有了一个小窝。
她拿出小川太太给她的那张名片,穆嵘的手机不通,但在名片上留的地址就是这里,她是有意识地租到了他附近。这是个酒店式公寓,一共三栋楼,穆嵘名片上写的是a座,具体几楼几室不清楚,她租的是b座,最小的那种户型。但因为这儿地段不错,楼下就有商业区,所以租金也不便宜,她也是牙都快咬碎才下了决心。
爸爸妈妈资助了她一些资金,不多,交完房租几乎就不剩什么了。穆嵘人不知在哪里,也许还在日本其他地方晃荡也说不定,她要找他,这是守株待兔的笨办法,坐吃山空地等是不行的,好歹要先找一份工作才能维持正常生活。
她拿的是旅游签证,最多待三个月,要找正式的工作是不行的,好在她语言没什么障碍,试着找找临时的活儿也许可以。
她也试着找了几个日料店,有的店里招服务员,要求会说一点日语的最好,这个对她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可人家也要身份证甚至要体检才能签合同,这样她就没辙了。
在外奔波了两天,走得腿都要断了,还是一无所获。
唔,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一无所获吧!华灯初上,各个饭馆儿、美食街都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食客都冲着各家独有的滋味儿去了。这儿不讲究含蓄,被丰富佐料浸透煮熟的麻辣小龙虾红彤彤的,全码在又长又宽的大铁盘里,跟各色卤味、凉菜拼一块儿陈列出来,要什么就当面点好了给端上来,然后每个食客面前都有一个碗,放剥下的虾壳,手边都是冰镇的饮料或啤酒,那种放纵的、辣嚯嚯的香气隔老远就能闻到。
还有半人高的汤桶里咕噜冒着泡,白色的面团在大师傅手里三下五除二就掸开成面线,像某种乐器的弦,只不过是白色的,就着汤锅上同样为白色的袅袅雾气越来越细、越来越长,最后终于被投入锅子里,跟着汤汁翻滚去了。
旁边就有烤羊肉的窗口,烤炉也是半敞开的,孜然和羊肉的香味儿是很粗犷而霸道的,更不用说还有食客桌上盛满清汤的铜锅子,筷子一上一下捞起来的都是切得极薄、烫得极嫩的羊肉,麻酱的香酥酥的,像某种点心的味道。
这些都是她没见过的。
从美食街穿行,或是从饭店的厨房边路过,她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地闻和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食材都以一种新奇的姿态摆在她眼前,不好奇都不行。
她头一天实在忍不住,吃了一碗拉面,味道果然跟北海道的很不一样。吃到一半,她学旁边的客人放了一勺辣椒,面汤上浮了一层辣油,很刺激的味道,有点像山葵的辣,但又似乎完全不同。
回到自己的小窝,她就把尝到的、闻到的味道都记录下来,包括她看到的食物的料理方法,都在手帐本里认真地写写画画。
只不过她身上的现金不允许她再继续体验,所以再路过饭馆门口的时候,不管看到什么闻到什么她都感受到小小的痛苦,肚子似乎也特别容易饿,像是对她提出抗议。
她叹口气,走到楼下便利店想买个便当,路过商场门口的时候意外看到商家正在做促销宣传的人偶居然是熟悉的熊本熊!
憨憨的外表,黑乎乎的笨重身体,似乎永远只有一个表情……然而这家伙还是很讨人喜欢,尤其如今在这里看到,多少让她有点想家。
熊本熊本来在给小朋友发气球,音乐一响赶紧往临时舞台跑,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还绊了一跤,憨态可掬。
跳舞的样子就更逗了,舞步是一首日语歌的mv里直接照搬的,和美也会跳,正好气氛太美,小朋友们都跟着high,她也跟着扭了一段。
孤独和饥饿,好像暂时就淡掉了。
大概因为她长了一张粉嫩的娃娃脸,看起来还像学生,又很熟悉这舞步,音乐结束之后商场的工作人员居然问她,有没有兴趣兼职来做熊本熊。
天气越来越热,一个人穿那么厚的道具服已经难以支撑一天的工作量,需要两个人换着来。
她因此顺利得到一份工作,虽然是临时的,钱也不多,但还是忍不住要欢呼,多买了一个雪糕来犒劳自己。
这工作不错,虽然很辛苦。她住的这片酒店式公寓就在商场背后,要进出必然会路过商场门口,她里里外外的转悠,只要穆嵘经过,应该都能看到。
她穿着道具服,是萌萌的熊本熊啊,他也不会认出她来。
哎,只是到时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跟踪狂呢?
…
“阿嚏!”穆嵘从机场到达口出闸的时候重重打了两个喷嚏,震得行李推车上的箱子都掉下来一个。
身旁的沙锤狗腿地帮他捡起来,又伸手来接他背上的吉他琴包:“嘿嘿嘿,五哥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了!”
穆嵘拍开他的手,从墨镜后瞥他一眼:“我说怎么打喷嚏呢,敢情儿是你小子在念我。不是让你们不用来接了吗?”
“你的车钥匙不还在我这儿么?我手痒想开豪车,所以就来了。”
沙锤以前叫沙钰,上学的时候不熟的老师经常认成沙锤,一点名全班就哄堂大笑。后来他也嫌“杀鱼、杀鱼”的不好听,改了个特洋气的名儿叫沙利文,但沙锤的诨名还是留了下来,像穆嵘这样的发小都习惯了这么叫他。
他跟穆嵘玩得好,青春叛逆期穆嵘学吉他,他学贝斯,上了大学就一块儿组乐队,是乐队的元老之一。
玩票性质的乐队最后竟然也有了些小名气,这回去参加东京的音乐节,其他几个人因为还有本职工作不得不音乐节一结束就赶回国,他本来是答应陪穆嵘在日本多待几天的,结果临时变卦还是跟其他几个人一块儿回来了。
穆嵘现在看他的表情都是一脸嫌弃。
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哎,你这琴包真好看,这就传说中的限量版?不错嘿,这下你不用念叨那个摔坏的琴盒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他们这回去日本的时候托运乐器,穆嵘的琴盒被机场的野蛮搬运给摔坏了,幸好琴没事。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嵘把琴包往身后甩:“不是,这就随便买的一个。别提了,想起来我就要吐血。”
“怎么了这是?”
穆嵘摆摆手,说来话长,就还是不要说了吧,说出来还不知他们要怎么笑他呢!
沙锤没再揪着问,换了个话题道:“给你接风,请你吃顿好的。想吃什么,刺身还是寿司?”
穆嵘知道他是故意的:“你丫活腻味了是吧?吃了快一个月,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还让我吃这个。”
沙锤又是嘿嘿笑,穆嵘抽了抽鼻子,凑近他闻了闻:“你打哪儿来啊,怎么有股牛油味儿?”
还挺香,感觉很好吃。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鼻子灵的,跟那什么似的。”沙锤眉飞色舞地说着,“前两天我一朋友从重庆回来,带了两大块货真价实的牛油,最适合拿来做火锅。今儿在我家煮火锅,料都备齐了,就等你来。”
“小欧和强子他们呢?”
“都在我那儿啊,听说有得吃,一早儿就来了。”
穆嵘脸上终于漾开笑容,推着行李车快走了几步:“那还不麻利儿的,别磨磨唧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停车场,刚在穆嵘的那辆ra前站定,车里的人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明艳的脸跟他打招呼:“小五,好久不见了。”
穆嵘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转头问道:“她怎么在这儿?”
沙锤正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闻言打哈哈道:“我们俩一块儿来接你呀,显得比较隆重嘛!闻莺也好久没见你了……”
穆嵘摘了墨镜,看了一眼车里的柳闻莺,又看看沙锤:“吃火锅她也去?”
“呃……是啊,大家聚聚嘛!”
穆嵘深吸口气,肩头又放松下来,嘲弄似的笑笑:“行啊,那你们聚,我先回了。”
他只背了个随身的挎包,把琴包往背后一甩就要走。沙锤连忙拦住他,压低声音道:“别介啊哥哥,你去哪儿啊?给兄弟我个面儿,别跟她计较了。”
穆嵘平静地说:“我还有些照片要赶着冲印,今晚就不去了,改天再聊。回头帮我把车和行李送回来,别忘了啊!”
他拍拍沙利文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闻莺从车上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是我不好,扰了你们的聚会。”
沙锤摇摇头,也叹口气:“这也不能全怪你……咱再找机会跟他坐下来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