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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九月的气候应该是爽朗的,可是不知怎么的,郑家的宅院此时却是有些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个午后,郑府的人觉得大地到处都是滚烫滚烫的。一阵风吹来,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的,让人难以呼吸。
郑彦卿实在不知道在父亲的身上出了什么岔子,刚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耍着乐子,一晃眼的功夫严肃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郑彦卿不敢打搅还在沉思的父亲,只得小心地陪在一旁等待父亲的训话。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郑老爷总算是从思绪中缓过神了,他慵懒的躺坐在主座上、无力的揉着脑仁,一点不见平时威风严谨的家主模样。长叹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就又在那里惶起神来。
郑彦卿实在有些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只得开口询问道:“父亲,却不知您老为何这般忧虑!莫不是孩儿作出什么不当的事,惹到您了?”
“唉!我儿勿忧,此事不干你的事!唉!是为父想到了一些东西,在这心烦罢了!但求先祖庇佑是为父想差了,庸人自扰,若之不然,我儿可就要遭遇劫难了!”
站在郑彦卿身后的柳墨儿听到郑老爷的言辞,立马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她虽然不知公公所忧何事,但瞧着一副谨慎的模样,知道绝非小事。又听说牵连自家夫君,慌乱之下竟然越过郑彦卿向郑老爷施礼问道:“父亲大人这般说的严重,却不知这到底所谓何事。妾身斗胆相请,可否与我等详述,若真是不可避免的麻烦,也让我与相公好早做打算!”
郑老爷有些惊诧地打量了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暗暗点头,心下略略盘算,才温和地说道:“呵呵,墨儿我儿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身!既然你已经嫁入我儿雁卿,那就是我老郑家的女儿,平时与为父相处就权当是你自家生父即可,琐碎礼数能省则省!”
“孩儿谢过父亲体恤,不过自古礼仪不可轻费,孩儿不敢半点怠慢,还请父亲见谅!”柳墨儿听到郑老爷的允诺,便起身答话。
郑老爷将柳墨儿劝起来后,又听到她这一番得体的回答,看着柳墨儿的眼神就愈发地慈祥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既然我儿想要知道此事的原委,倒也不是难事,为父这便与你和雁卿说来:要说此事么,那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时那慈航老秃、额这个,老禅师还没来我们汝阴县的普济寺挂单做主持。他那时刚刚做了件轰动天下佛门的大事,与好些个得道高僧合力修撰好佛家盛典,又有幸面前天颜,一时风头无两,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唉!也是乐极生悲啊!却没想到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发生了一件撼事,正是此事才令他从皇家京城心灰意冷、仓皇出离,来到咱们这巴掌大小的汝阴县挂单修行的!”
“哦?咱们汝阴县竟有这般人物?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那老、老禅师放弃京城的荣华富贵,来咱们这苦修潜行的?父亲大人可否细说为孩儿解惑?”郑彦卿疑惑的与柳墨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遂即开口询问。
“唉!这个事么,在十几年前咱们大明朝没几个不知道的。倒不是存心瞒着你们,也就是你们俩生的晚,这事的风头也过去没人提了,你们不清楚的!唉,说起来倒也可惜,十几年前慈航老禅师正是风头正茂,天下的佛门信众对他呼声极高,都盼着他能接任皇族家庙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一职,就连当时的皇室成员乃至皇帝陛下本人都默许了这件事。可谁想这本该板上钉钉的事儿,中间却出了岔子。就是这个岔子害得老禅师仓皇的弃了京城富贵,来咱们安养天年,那慧广也是这个时候收的最后一个门人。”郑老爷一脸遗憾的说道。
“额,父亲大人您老能把一句话给说完吗?你这说一段停一句的,孩儿听得像是猫抓一样不痛快!”郑彦卿见父亲又卖起关子,只得无奈说道。
“哼!“郑老爷白了儿子一眼,也不想说什么重话,就接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原本慈航老禅师在得了皇家的支持后,本该在当月月末举行一场水陆道场,开坛讲道,而且这本该是面向整个大明或是整个佛门信众的盛事。只要办妥了这件事,老禅师差不多就能顺利的继任大相国寺的主持一职了。本来么,这水陆道场办的倒也热热闹闹的,也蛮顺利的,当初许多人从心底就认定了这件事了。可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卡,大相国寺里出了个能人把这场盛宴给搅黄了,累的慈航不仅没能顺利继任主持一职,反而还把到手的果子亲手递给了这个能人。”
郑老爷本还想卖个关子,但看着儿子和儿媳都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咳咳,其实也不什么大事!那慈航老禅师虽然名头极大,但他却不是大相国寺本寺出来的门人,他原本是在江南的一家寺院里行的剃度之礼,后来年轻时行脚天下,闯出名头,又参与了修撰佛门经典,才被好事者拾掇着去挣那个劳神子的大相国寺主持的。只是他既不是京城土著,也没曾在人家大相国寺挂过单,人家本寺的人哪里会服他。再者说了他还是南方人又在南方剃度出家,人家北边的跟不会同意他统领打下僧众了。于是那些个北边的和尚寻了些能人异士,就在他的水陆道场当日发难,与老禅师打机锋辩论佛家经典。老禅师仗着自己学识不差也不怵人家,被人一起哄也就点头答应了!与那人约定赢了,便接任主持一职,输了就拱手相让!两个人都是有学识的,你来我往的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倒有些惺惺相惜的错觉。只是这事关重大,大家都铆足了劲,要给对方好看。僵持着那能行,后来那人出了个狠招问了老禅师一个怪异的问题,老禅师没能答出来,便输了阵仗,灰溜溜地从京城跑了出来。”
这次任凭郑彦卿与柳墨儿再怎么看郑老爷,他都不说了,存心要卖个关子,无奈之下正彦卿之好再次问道:“我的父亲大人呐,您老就行行好吧!快于孩儿说说那能人到底问了老禅师什么个问题吧,求求您了!”
郑老爷面带得色地撇了撇嘴,悠悠地积雪说道:“要说那能人倒也是个狠茬子,本来他与老禅师论的大都是佛家经典,都是在本本上记载着的有据可查,可谁曾想,最后关头他竟然问老禅师:在元蒙时,佛道论道,佛家与道家都派了谁出来各自应战,他们都叫什么名字?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家嘛,谁闲的无聊记这些个玩意儿,老禅师就被问倒了,实话说自己答不出来,又问那人可否解惑,想将他一军挽回点余地。却没料到那家伙真的叭叭叭的都给说了出来,有人一查,嘿,全都对上号了!老禅师回过味了,知道有人存心要怼他,但是毕竟是自己输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大话,肯定不好意再给咽回去,于是老禅师就灰溜溜地走了,而那人也顺利的继任了大相国寺主持一职。不过老禅师不甘心,临了放了硬话,说一定要让自己的徒子徒孙再来找回场子。”
“额,父亲大人,你刚不是说慈航老禅师要接任大相国寺主持一事连皇帝陛下都首肯了么,难道他这事儿,就没人替他出头?”郑彦卿疑惑的问道。
“嘿,说是这么说。但是那些个上位者自己的国家大事都料理不清楚,哪有闲工夫管着零碎琐事,在你眼里这事怪顶大天的,在人家眼中还不及他们半个屁大!再说了,人家虽然做的有些不地道,但好歹是正大光明赢得,也不算耍赖,老禅师也是好面子的人,哪能做哪些事呢!”郑老爷一脸遗憾的答道。
“可这事,又关孩儿什么干系,莫不是这慈航看出我有资质,想收了昨个徒儿,待他百年之后,好替他报仇雪恨不成?”郑彦卿大咧咧地说道。
“唉!这正是为父所愁之事啊!我估摸着那慧广大和尚就是替他师傅慈航打前哨做说客的!要是真的这般,咱们郑家可就摊上大事了!”郑老爷一副心忧的模样说道。
“可是父亲,慈航又没见过我家夫君,他是如何知晓夫君聪慧的。难道真是得道高人能掐会算不成?”柳墨儿闻言赶紧问道。
郑老爷看着柳墨儿急切的模样,愈发的感到这个儿媳令他满意,悠悠地说道:“我儿不知,那慈航老禅师来到咱们汝阴县后,可半点都没忘当初所受屈辱,卯足了劲要报仇的!只是咱们汝阴县是个小县,没有那么多的聪慧神童,老禅师在这苦寻了许久,都没几个让他满意的,后来无奈之下才收了慧广做徒弟的,却没打算悉心培育他佛学经典,只是让他帮衬着自己打理普济寺的日常俗物,自己则一边潜心修行,一边打听附近有没有聪慧孩童的人家,然后托人上门求取弟子,咱们县里没多少有能耐的贵胄,一般的人家自然抵挡不住,儿女就被普济寺的人用慈航的名头强收了去。不过这些个被蛊惑出家的孩童却没有拜入慈航的门下,只是拜了慧广作师傅。这些年来,他们这群秃驴在咱们这可都是出了名的祸害,不知道多少人家的亲子骨肉被夺了去做烧火的沙弥,可人家打着匡扶佛门事业的幌子又有慈航在旁撑腰,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呀!如今我儿雁卿懵懂之间闯出诺大的名声,定是那慈航把我儿当盘好肉,有闻着味,寻过来了!”
郑彦卿无语地揉了揉脸蛋,他实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但他却十分庆幸自己生在郑家这个还算有些身份的人家,要是生在一般的庄户人家,他就注定成为大明朝的一名光荣的秃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