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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雁卿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一个身麻鞋鹑衣、一拐一瘸的老道缓缓从人群中走出,这次不同以往的满嘴脏话,他每踱一步都会朝周围的行人宣一声“无量寿佛!”而来往者亦会作揖打拱向他还礼,这副模样端是位远离凡尘的得道高人。
“这死瘸子不好好的在龙虎山装神弄鬼,咋抽风来咱们这穷县僻壤?”福伯一脸惊诧的望着来人口中不自觉地喃喃语道。
这一次李师傅难得的没有再和他顶嘴,面上也是愁眉紧锁,“看这牛鼻子的来势,像是早就谋算好的!今儿个怕是不能善了了!…郑老狗,还傻楞着等吃肉呢!….赶紧护住两位主子爷,那孙子明显是冲咱们来的!”话音刚落,李师傅一个大步就越到郑雁鸣的身前,一双大手也暗暗扶着腰间的牛耳尖刀。
福伯一见李师傅摆好的架势,也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把身前的郑雁卿拖到身后,“少爷,等会您可要躲着点,这牛鼻子不是个好东西,疯疯癫癫的,手上也没个轻重,可别伤着您了!”
郑雁卿是亲身领教过的,当然知道这缺德道人心狠手辣。他得了福伯的提点,立刻就从善如流地往后挪了几步,手上却还不忘从饭桌上掏了一只肥得流油的香酥鸭腿。
“无量寿佛!贫道龙虎山护法道人玄慈,向诸位好友揖首了!”玄慈道人似样非样地捏了个道诀朝众人拱了一礼。
“牛鼻子,你不好好的在牛棚里待着,跑到爷爷这儿做什么?…莫非你是迷路了?还是….你年纪大了,忘记当初是如何答应我家老爷的?”
“老李头我的儿,你和这老帮菜费什么话,并肩子上啊!….给这老东西长长记性!”福伯嘿嘿一笑,用脚挑起一条长凳抱在手中,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仿佛浑然天成一般。【ㄨ】
“嘿嘿…郑来福、李敢当,十余年不见,你二人就这么欢迎道人的?….教道人好生失意啊!”
“郑来福也是你配叫的?”福伯一脸赤红,嚎了一嗓子,就要举起手中的长凳栖身而上。
李师傅见状暗道一声:不妙!一个跨步挡在福伯身前,“我的儿,你怎么还是这个暴脾气…..没见到少爷们还在?….护住少爷要紧!”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道人的错!十余年不见,竟然忘了郑兄的名讳只有你家老爷才能喊。…道人糊涂,道人糊涂!郑兄大人大量,还望看在道人义兄的面子上,莫要记挂道人才是!…”说着,玄慈道人竟真的一脸郑重地朝福伯作了个揖。
“哼!”福伯也是知道轻重的,见玄慈道人给自己递了台阶,便见好就收,“老杂毛,今个你郑爷爷就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暂且放你一马!….你可别不识好歹!赶紧的,从哪里来,就赶紧滚回哪里!…要知道二十年爷爷能把你的腿打瘸,今个同样能取了你的性命!”
“道人自然记得郑兄的厉害!…道人这腿啊,一到阴天可是刮心的疼!…他可是时时刻刻都给道人提着醒,教我在梦里都不敢忘记郑兄的好呢!…”瘸腿道人一脸的笑意,轻描淡写的仿佛是在说一件稀松寻常的小事儿一般,“道人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领教下郑兄二十四路谭腿的厉害!…可惜…今日的时机不对!…今日可不是寻二位老友叙旧的,还望二位老友见谅!”
福伯最是看不惯瘸腿道人装腔作势的模样,正要上前斥骂一阵,却被一旁的李师傅用眼神制止了。“玄慈道长,我这弟弟脾气急、性子烈!您是得道高人,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若我等今日有甚不当之处,还请道长看在小老儿的薄面上,多多担待!”
玄慈道人嘿嘿一笑,“李敢当啊,李敢当!你可知,贫道这一辈子最看不上的便是你了!…嘴上喊哥哥,背后捅刀子!你这人…不地道!不如郑兄来得实在!”
李师傅也是一副好脾气,仍旧不温不火地嘿嘿一笑,“玄慈道长见谅,小老儿这手上功夫可比不得我这弟弟来的扎实,心肠也没道长您来的狠毒,也就剩下这张笑脸一副好脾气了!”
玄慈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向前跺了几步,来到饭桌前,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下,“嗨!…得了,道人懒得同你们俩废话。李敢当,快把你那好手艺做上,十余年不曾吃过你做的杂粮面了,怪想的慌的!”
李师傅暗暗拦住就要发作的福伯,一马当先地挡在众人身前,“嘿嘿!玄慈道长,你倒是个识货的,记住了小老儿的好手艺!想吃面….行!…但是,你得把这次来的目的先与我兄弟二人摊明白….只要你说实话,小老儿这就给你和面!”
“嗯?”玄慈道人微微一怔,略有深意地看了李师傅一眼,手上却捞起一块水晶肘子就往嘴里递,“唔…这肉…咋凉了!...罢了,反正是白食,道人将就些就是了!…李敢当你快去和面,你放心,道人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也不是和郑兄寻仇的!…道人今个过来就是想和你家少爷掰扯掰扯几句话,顺便讨个公道!”
“我家少爷?”听到这个答案,李师傅微微一怔,很是疑惑地看了郑雁鸣一眼。
郑雁卿顺势又往后挪了几步,躲在无良堂兄身后小声说道:“堂兄,你听见没?…这个叫玄慈的道长是来找你的!…要和你讨公道呢!”
“啊?….为兄不认得这牛鼻子啊!”郑雁鸣一脸委屈地小声答道,“….他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是不是兄长以前浪荡的时候调戏了什么道姑、道童的,别是家里的大人找上门了吧!”
郑雁鸣当即慌了神,一脸恐惧地地往后挪,“….难道前年我在翠云观做的事儿,今个事发,苦主找上门了?….不对,不对!…妙玉….她可是自愿的啊!…而且…..那嫖资,我也分文不曾拖欠!…难道,那次后,她珠胎暗结…今个寻人过来闹事儿,要讹上我么!…怎么办,雁卿,怎么办啊!这要是教祖母知道了,她非剥了我啊!”说着,说着,郑雁鸣竟兀地瘫软一堆,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玄慈道人分明是听到了,面色显然不大好,“雁鸣公子,你且放宽心吧!贫道今个不是来讹你的!…郑雁卿!你个小东西,你教道爷找的好生苦啊!”
“郑雁卿,你听见没有,玄慈道长是来找你的!”郑雁卿一本正经地朝还瘫坐在地上的无良堂兄说道,“郑雁卿,你咋还不起来!…没听见玄慈道长都指名道姓了!你以为趴在地上他就认不出来你了?…人家都说了,是要来和你讨公道的!…你刚才还说你不认识他,你有理,怕啥啊!”
“….”玄慈道人一脸惊诧地望着郑雁卿,“贫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郑雁卿,你…无耻!”
“听见没有玄慈道长骂你无耻呢!”郑雁卿轻轻地踢了无良堂兄一下,“郑雁卿,你咋还坐着呢!…你又不认识他,他要和你讨公道,你有理,你怕啥!”
“我?”郑雁鸣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郑雁卿?”
“郑雁卿你咋连名字都记不住了!…你不是郑雁卿,难道…我是?”郑雁卿赶紧朝无良堂兄递了个眼色。
“哦?哦!”对,对!我是郑雁卿!”无良堂兄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我咋记混了!还以为自己叫郑雁鸣呢!…”说着,无良堂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玄慈道长,您找我郑雁卿…有事儿?”
“…..”玄慈道人脸涨通红,一口气憋了老半天,“…滚!…郑雁卿,你怎么能这般无耻,你还算是读书人么!你的骨气呢!”
郑雁卿没有接话,赶紧举目望天,慢条斯理地啃着手里的鸭腿,“咦?…太阳咋跑到我头顶了?…莫非…已经到响午了?…真是奇怪!刚才还斜挂在东边呢…”
“玄慈道长,您老瞧哪呢?那人叫郑雁鸣!…我,我!我才是郑雁卿!….”无良堂兄一脸气愤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郑雁卿敬您是长者….无缘无故的,你骂我做什么!…”
“….”玄慈道长,“…郑雁鸣…你给老子….滚!”
“您在叫我?”郑雁卿一脸惊诧地望着玄慈道人,“我看个太阳也碍着你了?…”
“…”玄慈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