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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飞正环顾四周,欣赏这里的布置,所有摆放的家具都非常考究,颇具古典气息,忽然听到有人惊咦一声,他抬起头也愣住了:“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学宫大考之日初试的考场摘金楼的二掌柜,甄三爷甄不亏。
“呦呵,你小子也不学好,是不是背着李先生来这里的?”甄三爷脸色微醺,打了一个酒嗝,调侃道。
“谁呀谁呀,我是来这里找酒喝的,这里的好酒外边喝不到。”燕南飞小脸红扑扑的。
“哦,喝酒,喝酒好哇。”甄三爷往嘴里放了一颗樱桃,品了半天才咽下去,看的二人一阵恶心……
“你在这里,是干嘛的?”燕南飞问道。
“我自然是来听曲的。”甄三爷笑眯眯的说道:“长安城最好听的曲喽。”
“听曲,想不到堂堂的摘金楼甄三爷也懂乐理一道啊。”这甄三爷对于燕南飞来说也不是什么生人,后者在这张空桌附近寻了个座位拉着李寒空坐下,心神却依旧警惕着,没有丝毫放松,谁知道一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乐理一道就算了,阅女一道还差不多。”甄三爷神色痴迷的望着拿到屏风,魂都像是要被勾走了一样。
“这屏风之后还有台阶呢,你在这能看到什么?”燕南飞也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却只看了个寂寞,其他什么也没有。
“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想象那女子啊。”甄三爷拿起一瓶精致的酒壶就往嘴里灌,含糊不清道:“喝醉了,闭了灯,都,都一样。”
“呸。”李寒空和燕南飞二人在心中啐了一口。
身后的的红裙女子笑了笑:“既然两位弟弟和三爷相识,那这里就不需要姐姐引荐了,你们在此稍后,酒随后就会派上送上来。”
“真是后悔我也没进学宫啊,弟子的身份这么好用的么,能够让红娘亲自迎接。”甄三爷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神不安分的在红娘的胸口来回晃动,一副淫贼模样。
“在外边我管不着,但是进了怡红院,不管来的是皇亲贵族还是富家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被叫做红娘的人驻足,微微侧头笑道:“想让我亲自接待嘛,除非……”
“除非什么?”李寒空没忍住说了一句。
“除非有俊俏的少年郎呀。“红裙女子莞尔一笑,勾了勾他的下巴,飘然而去。
李寒空的脸变得也像是一团火一样红,手足无措。
甄三爷在一侧猛地喝了口酒,低骂道:“岂有此理,长得比老子还俊。”
琴声起伏,却稳如铺陈排序,燕南飞懂得乐理,他听得出现在新起得琴声只不过是铺垫之曲,真正得曲子还没有开始演奏,堂内多数都是富家公子或者是大家中得纨绔子弟,他们不一定真的深名其中道理,但是来得多了,这里的规矩便也熟络了,他们瞧见燕南飞李寒空二人有资格进到这里来,没有挤兑他们,同
时青楼客,用得着谁瞧得起谁啊……
他们有的饮酒作乐,有的品头论足,有的对他们感兴趣,前来搭话的,至于坐在中间甄不亏甄三爷已经醉了,倚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直到这铺垫之曲进入了尾音,再度停息之时,一众看客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因为根据这么久的习惯来说,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曲子了,就连甄三爷都不再侧躺,一副朦胧睡眼在此刻重新焕发了精神。
这世上,还真有人是来这里就为了听曲的……
苏枕雪,乃当今琴艺国手,与洛之语乃是同门师姐妹,一首古琴抚的出神入化,适时洛之语早已闻名天下,此女后来居上,竟能与国手洛之语平分秋色,那一年也是北阳王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双国手!
琴艺如此优秀的一位女子,但是她真正的容颜却是从来没有向世人展露过,经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年来只待在这烟雨生平之地,却能处淤泥而不染,没有人能够一亲芳泽,至于她的来历嘛,两个字,不详。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怡红院这个地方又多了一名女子,直到她琴艺大成之后,人们才渐渐听闻一个名字,苏枕雪。
正是她成为国手那一年。
关于这位姑娘的种种,燕南飞和李寒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不过是真的想喝酒,寻个能落脚的地方罢了,至于听曲什么的,完全是赶巧。
燕南飞虽然懂得音律,但是也得分什么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对于他来说,美酒就是熊掌,美人?一边去。
酒没拿来的时候,二人还能摇头晃脑的听上几分,红娘差人将三十年期限的陈酿罗浮春送到了他们面前,燕南飞的双眼瞪得直了,随后拍开泥封,把鼻子凑近坛子边缘,使劲的一闻,神情大喜:“好酒!那红娘倒是真没有说谎,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陈酿罗浮春!”
“这得开喝呀。”燕南飞在这边忙活着,李寒空罕见的没有帮腔,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燕南飞专注于美酒,没有注意到李寒空的异样,他轻车熟路的斟上两杯酒,将一杯酒递给李寒空。
过了一会,这杯酒没人接……
燕南飞刚想叫他,转过头看到,李寒空跟堂内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琴曲,像是着了迷。
燕南飞虽然馋酒,可也不急于一时,陈酿拿出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醒酒的,他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这所弹奏的曲子,倒也别有奥妙,值得称道之处不少。
他从小出生在相府这样兵戎和书香交汇的地方,也不可避免地听到过府上弹琴的琴声,最重要是他的师父,大唐枪仙陶安然,也是一代琴魔,耳濡目染之下,燕南飞的琴曲之造诣已经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他捅了捅已经出神的李寒空:“空子,你行走江湖也懂得音律啊?”
“不是懂音律。”李寒空忽然转过头,眼神充满了惊讶:“我就只知道这一首,就是她弹
得这一首。”
“这么巧?”燕南飞自然觉得新鲜,他再次仔细地听了一段,摇摇头:“新曲,以前没听过。”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璧山相阻隔,璧山还被暮云遮。”
“这曲子叫暮云遮。”李寒空肯定说道:“这是思乡之曲,是淮南!暮云遮天,淮南莫寻。”
“淮南?听名字应该是个好地方,可惜我没去过。”燕南飞点点头。
“暮云遮啊暮云遮,我也会吹的,这是我学过的唯一一首曲子。”李寒空顿了顿:“我记事情以来我的家就在巴蜀之地,可是养父跟我说过,我是在淮南被他捡来的,随身带有的还有一张曲谱,就是这首暮云遮。”
“可我从来没见你用过乐器啊?”燕南飞一愣。
“我不用乐器,我用这个就行。”李寒空说着就从背的行囊里翻出一片叶子。
“叶子你还随身携带的么?”
“我背囊中有草药,想摘下几片叶子不是好办的。”
“从巴蜀走江南的时候,也会累,累了就随手摘下路边的叶子,时不时的就吹一会,这首曲子早就烂熟于心了。”李寒空笑了笑。
他拿起那片叶子,看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屏风,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子放在了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众人都在仔细地听着琴声,忽然发觉有其他声音乱入,距离李寒空不远的人都投来埋怨地目光,甚至有人还充满了敌意,他们生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小子搅了局,惹得苏姑娘生气不弹曲子。
可是现实跟他们想象的好像有些出入,苏姑娘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弹的节奏愈发悠扬又掺杂着深沉,李寒空的树叶笛音虽然不是真正的乐器之声,但是吹奏出来的声音也真的耐听,琴声和树叶的声音在某一刻相融,二者交叉,融为一体,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合奏,也是苏枕雪出道以来不曾有过的合奏,更是一群看客数年来未曾见过的合奏。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对李寒空不满意了,他们的心神再度沉淀下去,好像真的就设身处地在某一个场景,那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男女分别之情,家国分裂之景,国破家亡数年后,男女天涯相隔, 一人是在那闺阁之中,打开窗户,遥遥望着故乡的方向,幽怨而感伤。而另一人是牵着马走在长街之侧,月色之下微微仰头,满是寂寥与落寞……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燕南飞虽然没有听过这曲子,可也自己跟着轻轻地哼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罗浮春,一仰头,猛地喝下,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好酒,好曲,技术活,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