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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只得带着他的人,像坐电梯一样被一只竹篮几轮上下运送,再一次回到火坑里去搜寻我的踪迹。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我,自然知道老王这一次任务肯定会无功而返。
在我看来,斗月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那它这么做,显然就是故意要把老王一伙人支开。
哈哈,看来斗月的“斗争经验”很丰富啊!
果然,老王他们离开以后,斗月又喝退了和它同来的精怪,然后才向王猫儿细细询问和我有关的一切情况。
从我上次离开江家祖屋出现在江家村开始,王猫儿把我在江家村以及沙柳镇的行迹以及作为,全部向斗月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乌鸦大致还和先前初见时差不多,只是头上兀然多了一绺白羽,看起来颇觉有些恍然沧桑。
王猫儿向斗月描述了在沙柳镇公墓时,那个不知名的老头为我们的江家村之行画了卜画的情景。
斗月听完以后沉思良久不曾说话。
看得出来,斗月对那个画画老头很是在意。
不过除此之外,斗月没有把更多的心绪表现出来。
又过了一会,斗月说:“咱们回去吧。”
说罢拍翅而起,王猫儿正打算跟上,可这时斗月却又说:“我不是叫你。”
“啊?”王猫儿左右看看,没有别人在旁边,他不禁一头雾水。
斗月并不作解释,只是吩咐他守在洞口,等老王他们出来。
它还说,见到老王以后,告诉他把洞口填严实了,一点空隙也不留。
等到完事以后,王猫儿、老王以及一干人可以去酒坊找参老,每人领一份酒食,这是犒劳。
最后斗月又说了句:“咱们走吧。”
王猫儿又犯胡涂了,他肯定觉得斗月的话没头没脑的。
但我在一旁,心里明镜似的——显然,斗月话里所指,是我和它。
斗月看不见我,但他知道我在。
于是一前一后地回到了石屋。
好笑的是,不知道王猫儿怎么想的,他竟把斗月之前的吩咐抛到脑后,偷偷尾随斗月来到了石屋外面。
在我和斗月先后进了屋,这家伙也打算偷偷摸摸跟进,结果却撞在一面无形的墙上、被弹出去,在地上摔得十分够呛。
斗月回头一望,不禁怒色上涌,不由分说就朝他射出一条火蛇。
好在斗月虽然恼怒,但也还算口下留情。
火蛇宛如有灵性一样蹿过去,在王猫儿的尾巴梢狠狠就是一口。
“滋!”黑烟升起、焦糊味弥散。
“嗷——”王猫儿痛叫一声,立刻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而斗月却怅望片刻,长叹一声。
因为石屋对外能起到隔绝作用,所以说话做事不会有太多顾忌,所以斗月开始说话。
听起来仿佛自言自语,实际上却是在讲给我听:
“江恒你在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在。你也都看见了,老友也好、新人也罢,他们都是怀着私心而来,没有一个值得信任让人省心,唉……”
斗月继续自问自答。
它承认,其实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否则和我之间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微妙。
至于我,斗月直言不讳地说,我来到画面空间,当然也是带着私心来的。
只不过,除了自己,我还带来了别人的私心。
或者说,别人以某种方式在我内心附加了他们的私心。
比如说那个画画老头,他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隐形的我又画了出来。
这也是王猫儿以及老王能看见我并能和我进行交流的原因。
但是歪打正着,斗月让王猫儿烧云梯的时候,刚好把老头为我画的那层躯壳给烧掉,于是我就再次回到隐身状态。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回来。凭心而论,你能自由进出,确实对我掌控这个世界造成了很大的干扰和困惑。
但是我相信你是无心无意的,作为曾经的朋友,我自认为还是了解你的品质与心性的。
你的去而复返,大概是来寻找答案的;那你现在就去找吧,找到答案再来和我交流,因为我仍然期待做你的朋友。”
……
就在斗月的自言自语中,我微笑着走出石屋,打算再一次去探访那条用江恨的签名构建生成的金色大河。
老头儿的卦画再一次应验了。
而我要的答案大概也在河流里面。
果然如卦画一样,我一路穿过焰烟残烬,到了大河岸上;回头望去,原来的竹海已经荡然无存。
我就和之前离开时一样,慢慢步入金色的河流,沿着“江恨”二字的笔迹漂流辗转。
现在我的整个人都被浸没于金色的汁液里面。
而且奇妙的是,当我用仰面朝天的姿态观察,自己又好象是浮在天空鸟瞰地面。
只见光芒的微粒闪烁不定,或聚或散,要么如同星光、要么如同有人提灯行走。
更奇妙的是,这个画面空间的“星光”虽然变幻不定,但分布和排列极有规律。
虽然我对天文方面的经验几乎是空白,但这并不影响我对眼前景象的观察和认知。
经过反复研究和辨认,我竟讶异地发现,“天空”里所有的光芒拼合的结果,竟然是一个人的身体形状!
而且,在我无意中挠挠头之后,光芒再一次流转变幻,竟然把我刚才这个动作模拟了出来。
这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左右再看看河里,依旧金色充盈。
难道,天上的光芒是我身体的投影或折射?
正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上空突然一声长鸣。
然后就见斗月带着一身烈火,展翼而飞、直扑我在天空里的影像。
我马上下意识地往金色河流的下面潜游。
而自己被淹没在河水之中,完全没有呼吸障碍。
这真是神了!
难道我已经变成了一条鱼一样的存在?
而且,当我再反转过来看河底,就更加清晰地看到,乌鸦斗月正徒劳地在天空虚影中反复穿越,因为虚影对它来说,完全不可捉摸。
我甚至能看见它的表情、听见它的叫喊:“江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