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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论剑,无出西门!”这八个字在武林中流传了二十多年,一直经久不衰。群豪中大多数人虽曾听闻泰山一战,但有关于这一战的起因,结果如何,却无一不是一知半解。若不是今日听卢千钧说出详情,只道是西门飞雄当年剑法第一,技压群雄,天下武人仰慕之下才获此称号,实不知却是由于泰山一战的缘故才得其名。
当年泰山玉皇顶一场大战,西门飞雄之名威震天下。这场大战的与会者除了当时的七大派外,更有不少他们邀来的帮手,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当时武林中的精英。西门飞雄一人一剑,独战群雄,不但没能将他制服,反倒弄得七大派死伤惨重,损折了不少好手。因这一战关系到七大派的盛衰荣辱,传出去势必会动摇其在武林中的根基。七大派由此相互严厉约束门下弟子不得泄露其中机密,更颁下严令,武林中有谁胆敢妄议泰山之战者,杀无赦,想要以此来遏止世人探究真相之心。因此武林中人虽知有泰山一战,但能知晓其中内情者,寥寥无几。
当年西门飞雄的剑法名望,历来是武林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各种称颂赞美之辞充溢一时。可惜自从传出他与魔教相勾结一事后,武林中人对他的看法便大为改观,以后纵有提起,也只仅仅是论其剑法,不涉为人,再也难以像初时那样深得人心。一代剑神威名当年传播得快,消退的也快,到如今已极少再有人能知晓西门飞雄的生平事迹,倒是这句“天下论剑,无出西门”的称号不受影响,广为流传下来。
卢千钧道:“这一场大战,实是给中原武林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玄武门’的周宗鹤周老爷子当年在泰山决战中身受重伤,回到家后剑疮发作不治身亡,一代掌门就此一命归西。他的两个弟子则为争掌门之位反目成仇,两人打打杀杀互相争斗了二十多年,谁也不服谁,弄得一个堂堂大门派盛极中衰。华山派的掌门“华山一剑”邱灵子,在泰山决斗中当场死去,他的二弟子朱问鼎本来不属于掌门继承人,但他得到邱灵子的真传最多,在打死打残两位同门后,恃武力接掌了华山一派的门户……。像这类事件实是太多,崆峒派的掌门铁盘山在那次决斗中伤了元气,武功大不如从前,在门中已无力服众,他的大弟子龙战天便废了铁盘山掌门一位,篡位自立。铁盘山一怒之下,气得吐血,到最后只能郁郁而终。中原武林受此重创元气大伤,剿灭魔教之事只好不了了之。”说到后来,双眼紧盯西门谦,道:“这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浩劫,西门飞雄实是中原武林的千古大罪人。”
他这句话说得极重,一个字一个字便如是从牙缝里挤出,说到“千古大罪人”时,更是神情愤慨,显是内心对西门飞雄不满已极。
西门谦冷冷的道:“他们若不是心胸狭窄,热衷名利,又岂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来,只怪他们自己门户中相斗,才弄得元气大伤,与家父何干?况且我父当年若不伤人,便要为人所伤,每个人生身受于父母岂能任由人妄加宰割。”
卢千钧大声道:“虽是与门户有关,但若不是西门飞雄当年将众人打成重伤,又岂会有日后这种惨事上演?你西门家的剑法虽说举世无双,老夫也不是贪图觊觎之辈,什么天下第一,在我卢千钧眼里一文不值,今日之所以提起这段陈年往事,只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西门飞雄是怎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狂妄小人。天下论剑,无出西门,嘿嘿,天下论剑,无出西门!”说完身子一晃,不知如何到了大门口,一眨眼的功夫便即消失不见。
群豪想不到他武功竟这么厉害,当真是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不禁相顾骇然。
眼独龙大声道:“卢前辈,你要去哪里?”追至门口,不闻应声,却是去得远了,不由沮丧之极。当初卢千钧隐居山林,是他费了好大的劲,多方打听才找到这老者。邀他出山,一方面是让西门谦对剑谱之事不能抵赖,而更深一层的意思,则是这老者一身超凡俗的武功。当年卢千钧“八面金刚”之名威震武林,身手委实非同凡响,只要他肯站在自己这边相助一臂之力,那么剑谱自是手到擒来,厅中诸人就算要争,也决对争不过自己。岂知他算盘虽然打得精,却事与愿违,卢千钧说去便去,竟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眼独龙心情奇劣,呆了一呆,道:“西门庄主,这下你可不能赖了吧?”
西门谦奇道:“我赖什么了,你说话可得有个谱儿。”
眼独龙怒道:“你西门家藏有剑谱一事,西门庄主到现在还不承认么?”西门谦道:“我不懂独龙兄的意思。”
眼独龙嘿嘿冷笑道:“不懂我的意思?好,好,好。”顿了一顿,又道:“庄主说西门家无剑谱,在下想问,当年西门飞雄纵横天下,一柄长剑打败了无数英雄,此事可有?”
西门谦听他再次谈到自己父亲,不知他到底有何用意,寻思:“我父已亡故多年,此事天下皆知,这奸贼又不是不知道,他干么一再扯到死人头上,此事岂不是大违常理?”点头道:“不错,那又怎样?”
眼独龙道:“西门飞雄当年技压天下,被武林中人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这剑法从何而来,也是口授得么?”
西门谦道:“这个自然。”眼独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西门谦奇道:“你笑什么?”自忖话中并无可笑之处,却不知他何故失笑。
眼独龙大笑道:“令尊西门飞雄当年在娘胎里的时候,他的老子就已死去,西门飞雄若是口授的剑法,难道是西门灵的魂灵传授得不成,此事岂不可笑?哈哈哈。”
西门灵是西门飞雄之父,也就是自己的祖父,西门谦听到这里方始明白他的用意。原来他之所以一再扯到西门飞雄头上,其意无非是想告诉众人,西门家确实有剑谱,令他不能抵赖,如果自己再说没有,那么西门飞雄的剑法从何而来?
群豪方才听卢千均诉说泰山一役,心下对西门家的剑法更增向往之心,眼见此刻大有水到渠成之势,均想:“这次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来可真是奇峰突起,局面立时有了变化。西门谦只觉自己正一步步陷入对方的圈套而不自知。这句话实是不好回答,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那“通臂猿猴”花不秋突然道:“西门庄主,我们瞧你也是条热血汉子,实是不想跟你翻脸,只要你答应将剑谱交出来,老猴儿我保证这里众家兄弟决不会跟你为难。对令尊大人我是很佩服的,他若在世大伙绝不敢上门生事,只是令尊一死,那没有法子,我们……我们一定要得到剑谱才肯甘休。”
西门飞雄一生毁誉参半,是武林中最富争议的一位人物,大家虽说不耻于他与魔教同流合污,但说到武功,即便是最痛恨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打从心眼里佩服。想西门飞雄当年何等英雄了得,花不秋一番言语直说得众人默不作声。
西门谦心下暗怒:“我父亲的名头大,你不敢惹,难道我便由得你相欺么?”
只听林玉仁哼的一声道:“老猴儿光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西门飞雄就是侥幸不死,大伙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他武功就算再高,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他真有这么厉害。”
厅中与林玉仁这般想法的实是大有人在,要知西门飞雄称雄于二十多年前,当时林玉仁还没出生,对西门飞雄的剑法到底如何个高法,实是一无所知。况且他出道之时,西门飞雄就已去世,此后听到的只是后人传言并未亲见,实不如老一辈那样刻骨铭心。
花不秋哼哼连声,鄙夷道:“天下论剑,无出西门!就凭你也配,当年西门飞雄以剑论英雄,能在他剑下走上三招两式的那都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你们天山派居于西域苦寒之地,对中原人物的名头自是不放在心上。这里二三百个人又算得什么,便是千军万马又怎样,人家若是要杀你,比捏死只虽蚂蚁还容易。你现在口出狂言又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在二十年前说出来,那才是大大的英雄好汉,老猴儿还心服些,现在人都已死了,说这话又顶个屁用,连撑牌面都嫌多余。你要是有本事,又要人家的剑谱干什么,我老猴儿为人虽说不怎样,那剑谱要就是要干脆得很,哼,可不像有些人……。”唠唠叨叨一时说之不绝。
林玉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极是难看。唰的一声,抜出剑来,道:“你姓花的在山西小有微名,我林玉仁也自不惧,今天便领教领教阁下的拳脚功夫。姓花的,你出来吧,咱们做个了断。”他公开叫阵,花不秋无论如何也坐不住,腾地站起,叫道:“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猴爷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还以为中原武林无人了呢。”
他身旁的一个年轻人急忙按住,叫道:“爹,像他这种人咱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你不要去。”
西首人群中一人哈哈大笑道:“还是做儿子的乖些,知道老子打不过人家,便要老子做缩头乌龟。”人群中跟着又有人大笑道:“就怕做儿子的想当乌龟,他老子倒想做个英雄了,哈哈。”那年轻人脸含怒意,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哼了声。那人就当没看见,依旧大笑不止。
就在这时,东首这边也有人按住花不秋,不住劝说。花不秋怒视林玉仁道:“也不是猴爷怕了你,只不过碍着众家兄弟的面子才不跟你计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玉仁心下对花不秋着实忌惮,见面子已挣回,正好乘势收篷,也就不再言语。
花不秋转过头来,怒视对面人群中一位汉子,喝道:“蒋云豹,刚才是不是你骂得缩头乌龟?”那蒋云豹是个虬眉虎须的壮汉,闻言咧开大嘴道:“是爷爷骂得又怎样,你待如何?”花不秋道:“好!”说完抓起面前一只酒杯,就向他掷了过去。
酒杯去势劲急,飞过中间空地,笔直向蒋云豹射去。这投掷酒杯的劲力也就罢了,难得的是杯中酒水一滴也没淌出,实是一份了不起的武功。群豪见状,心下暗暗喝了声彩。
蒋云豹笑道:“爷爷不会喝酒,你这猴崽子敬酒给老子吃,岂不是要老子好看?”待酒杯飞到面前,伸手便接住。
蒋云豹练的是一身外家功夫,不懂得消力卸劲的法门。花不秋又是以小巧功夫见长,在这一掷当中,酒杯上已附了部分内力。蒋云豹酒杯一入手,只觉得手臂一震,微微发麻。一怔之间,只听啪得一声,酒杯碎裂,瓷片割破手掌,血水混着酒水齐流。蒋云豹大吼一声,劈手夺过一张木椅,就向花不秋砸了过去。
椅子刚飞到中途,东首人群中一件重物掷出,“霍”的一声,登时将椅子砸得四分五裂,椅脚,碎木四散开去。西首诸人哇哇大叫:“想打架吗?”见木片飞来,各使手法接住。跟着东首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只听众人纷纷呼喝怒骂:“是哪个厚颜无耻之徒暗放金钱镖,干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是西首群豪中有人不服,暗放金钱镖偷袭,因而招致喝骂。
这时只见东首一人站出来,指着对面道:“王大麻子,这招‘天女散花’手法是你们王家的独门绝技吧,莫不是你瞎了眼,怎么招呼到爷们身上。”
那叫王大麻子的冷笑道:“王某的金钱镖只射畜牲不射人,你是哪一条道上的爷们,却在这里狂吠乱叫大放狗屁。”那人怒不可遏,当即便欲发难。
刹时之间,厅中闹哄哄地乱成了一团。两拨人马互相指责喝斥,谁也不肯相让,再这样下去,眼看转眼便是一场混战。
眼独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大声道:“大家且静一静,听我一言,难道你们都忘了此行的目的么,现在剑谱还没到手,我们自己窝里就先斗了起来,天下宁有事理?”
群豪一听,这才各自强忍下来,但瞧向对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痛恨之色。
眼独龙道:“这就对了,大家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就算有什么事想不开,要打架,也等过了今晚再说。”说着向西门谦道:“西门庄主,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西门谦在这盏茶之间,却早已想好对策,闻言道:“我西门家的剑法虽然厉害,但在下的剑法的的确确乃是先父口授,并非从剑谱中习得,我已申之再三,众位怎就不信。”
眼独龙脸色一沉,喝道:“这‘天下论剑,无出西门’的名号也是假的么,西门飞雄一身傲视武林的剑法若不是从剑谱中习得,又是从哪里学来得?难道真踏马是西门灵的鬼魂传授得不成?”他话中本已尽量收殓不说脏话,这时心中有气,便冲口骂了出来。
西门谦也不以为意,清了清嗓子道:“先父当年闯荡江湖,武林中誉为剑法第一,但剑法到底如何个高法,你我俱没有亲见,又焉知不是江湖中人添油加醋的一番夸大之辞?也说不定是确有其事,先父在外偶得奇遇,这才武功大进,得以扬名立万,但这剑谱却真的没有传下来。况且要是我西门家真有此物,又能够天下无敌,那在下还用得着整天待在家里隐匿不出?请问在座各位仁兄,又有谁听说我西门谦仗着剑法在江湖上杀过一个武林朋友?”
群豪面面相觑,知他所言不假。
林玉仁道:“说不定是你贪生怕死,虽然有剑谱却悟性不够,参悟不透上乘剑术也未可知。西门剑法自成一家,又哪有这么容易便能练成的?”
西门谦笑道:“玉仁兄弟是天山派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天赋悟性自是极高,原非常人可比。况且天山剑法天下闻名,举世皆知,想必玉仁兄弟已深得其要,在下如何是阁下对手。玉仁兄弟是剑术高手,自是不稀罕这种下乘剑法了。”言下之意自是说:“你是天山派的高手,怎会稀罕别人的剑谱,如果硬要剑谱,岂不是说你天山剑法比之下乘剑法更为不如,那你林玉仁剑法高超云云,岂不是浪得虚名?”
林玉仁果然脸色大变,喝道:“你……你竟敢羞辱我。”手按剑柄,便要上前动手。
李万山走上一步,按住他手,意示不可妄动,向西门谦道:“庄主执意如此,就不怕遭到灭门之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