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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银尘的还击,是那鲜血飚溅的残忍。
他轻巧得抬起手,一个结合了鬼厉名水袖功夫的施法手势打出来,袖管里射出一发纯黑色的透骨锥,狠狠命中了那位返虚长老的后腰,而后者此时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
黑芒拔地而起,化成黑色的石棺,下一秒惨叫和机关转动的声音同时响起,三秒钟后,黑棺化为黑色的云雾飘散,而那位返虚长老,浑身喷血地仰天倒下。
黑暗奥术?破灭之月?黑棺。
“怎么可能?!!”徐梦丽捂着被银尘一拳击中的地方,浑身发抖得尖叫一声:“怎么可能在这么一点距离下发动交错破防?!!”
“这是魔威阁的镇派绝学,闪返瞬错破防,《天魔解体大法》的最终决战奥义,当然,像《凌云战天决》这样的顶级神功,也有类似的能力。”法师很耐心地解释着,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越解释,给解语宗众人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极近距离的交错破防换成银尘自己也做不来,他刚刚那一套行云流水也似的动作,其实就是全靠了魏务良的传承才秀出来的。《天魔解体大法》虽然只是他手里一种不算太高级的传承,可是作为传承者,为往圣继绝学的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扬光大的机会。
徐梦丽彻底没辙,只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挥挥手转身过去,那架势就像是要赶走一只苍蝇一样,这个时候,身为长老的韩婵儿跳了起来,对着徐梦丽大吼道:“宗主,这样危险的人留着也是个……”
她的话再也不会有后半句了,因为一发带着雷火弹的弩箭直接落到了解语宗的姑娘堆里,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之后才是各种哭爹喊娘的声音。
“弩车?!”徐梦丽旋风一样转过身来,却看到第二只箭带着一股巨大的风压直挺挺地朝自己射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银尘陡然间举起袖子朝空中发出一道黑色的流光击中弩箭,将它凌空打爆。
“真王所属,停止进攻!”银尘冷冷喝道,他的声音即使在巨大的河流水声中依然清晰无比,没有弩箭射过来了,然而解语宗的人无论是被炸伤的还是被吓着的,都一脸菜色。
韩婵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匍匐下去,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真王眼里的红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掌握着南方帝国最精锐军团和最尖端的军备研发的真王势力,即使没有了神功,也依然不是解语宗的人能够对付的。
弩车这种国之重器,在解语宗这些出身乐坊的姑娘们心中,和最终圣器一个级别,属于任你多少人上去都别想撼动一下的霸王装备,潜意识里就认定它不可战胜,也就没有任何可以和其对战的勇气和动力,弩车,在这个时刻,其实就直接代替了真王的权威。
过桥之后,银尘其实将四辆弩车全部拿了出来,交给了真王赵凌云,因为过桥之后,说不定就要和明泉和赵德天正面冲突了,备战,必不可少。
何况这河流冲刷出来的地下空洞里,穹顶够高,河岸也是很宽的,四辆弩车并排放都没什么关系。
弩箭不再射来,可是解语宗姑娘们被霹雳火炸伤的躯体不会恢复,十个人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二十几个被打得全身都是血窟窿,眼看着也马上不活了,剩下十几个人受了轻伤,却也是血流不止,倒在地上哀嚎着,她们身边的姐妹们甭管平日里关系怎样,此时一见同门如此惨状,又是惊恐又是怜悯又是悲痛哀伤的,都嘤嘤嘤哭了起来,登时一片悲切之声,足以让铁石心肠寸断。银尘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一副可怕的场景,眼前又浮现出乞丐女孩最后决死冲锋的身影。不禁视线一片迷蒙。
“雅婷,我不会再犯错了。”他低声呢喃着,猛然瞬移直接到了韩婵儿的身后,劈手夺过她后腰上的刀,将自身能够付出的信仰,全部灌注进去。
信仰附魔,华夏神魂。
银尘不知道,在华夏文明最发达的那个时代,华夏人的作风和他此时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同,敌人是敌人,人道主义是人道主义,无论外界评论如何,他们永远坚持着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行为准则。银尘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和解语宗是否敌对无关紧要,自己是否身陷重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行动,只为了那个天大的“人性”,或者,仅仅是为了一时冲动。
那些姑娘,无论她们如何努力,如何厉害,如何团结一致,从生命本质的层面上来讲,她们都没法伤及自己一根毫毛,哪怕现在自己依然处在不能使用不动霸体的情况下。
徐梦丽在银尘抽出韩婵儿背后的刀的瞬间就大喊一声:“小心!”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她认定了银尘是想借机砍掉解语宗长老的脑袋。
然而事实上,她只见证了一个奇迹是怎么诞生的。
银尘靠着瞬移躲开了徐梦丽的扑击。徐梦丽拉着韩婵儿站起来,看见银尘从时空门里面走出来,他威胁地在指尖点燃了火焰,以他为圆心半径三米的地上出现了大圆,接着窜起半人高的,红中带着金色的可怕火焰,两人迟疑了,被那火焰的高温挡在外面。
三秒钟。
光芒从那把做工精致的短刀上绽放出来,整把刀都从青铜材质瞬间切换成了一根发光的灯管,正黄金色的光芒如同银尘试验时不慎发出的绿光一样,瞬间照亮了整个地下空洞,银尘没有挥刀,也没有使用什么刀法,甚至没有来一个炫酷的动作,只是用右手拿着这把刀,高高举过头顶。
正黄金色的光芒仿佛某种具备实质重量的雨,化成一道道小拇指粗细的光流,哗啦啦地喷洒出来,徐进弹幕一样扫过那一群受伤的女孩子。一道道光芒打击在她们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没有创痛,没有溃烂,只有神迹一样快速的复原,然而任凭那光束扫过地上的血迹碎肉多少次,扫过那些已经断气的尸体多少次,也再不会有人起死回生。
银尘的力量,终究没法超越生死的界限。
姑娘们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连疤痕都没有,在那光芒之雨的往复扫射中,她们一个相互扶持着站起来,然后又跪下去,朝着那火圈中的人影磕头谢恩。徐梦丽没法阻止她们,她此时甚至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她的心里满是恐怖与绝望,满是后悔与乞求。这个时候,她不再对银尘抱有什么仇恨,她反而加倍地仇恨起杨紫依来。
“这个混蛋!干嘛不把事情说清楚点!”徐梦丽绝望又愤恨地想着,她也曾认为银尘的实力很强,甚至和她自己一样强,她也曾经很慎重很理智地评估过这个人,并据此制定了一些针对他的计划,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对银尘的评估,完全错误。
银尘并不是能力很强,或者手段很多的人,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他的实力,远远超过徐梦丽估计的最高水平,已经到了她完全理解不了的高度,生死人肉白骨这种能力,除了那一颗颗天价丹药,世间再无其他手段能够做到,而眼前这个男孩子居然只用一片根本没有攻击力可言的金色光芒,就能做到。
她的那些光芒,一定是某种神功。徐梦丽断定那是一种神功,那种神功和普天下的所有神功一样,消耗元气,只要元气补充满了就可以再次使用,那么也就是说,他,其实就等于无限量的补天神药。
这样的人,哪怕什么都不会,哪怕在别的方面干脆就是一个废物,那也是真王不屑一切代价要保护的目标,谁动了他,谁就是真王的生死仇敌,而以真王府一贯的作风来看——连北人的皇子们都能像宰猪猡一样成片宰掉的疯子王爷,面对一个失去了后党保护的江湖门派,盛怒之下,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只怕冷血狂宴都有可能!
一分钟后,光芒消失了,银尘手里的短刀也哗啦一声裂成了许多碎片,十分颓废地从高处落下,仿佛碎了一地的理智。银尘放下手,熄灭火焰,慢慢地朝那些姑娘走过去,他头也不回地对徐梦丽说话,语气中满是无可挽回的冷淡:
“谈判破裂了,叫你的人让开条路。”
“等等,你会让真王进攻我们吗?”徐梦丽知道这个问题很傻,但是她必须问,因为若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解语宗的所谓独立大业,在这一刻就直接画上了休止符。
“不会,我们可以当成没有见过面——井水不犯河水就好。”银尘冷淡地说完,就从解语宗姑娘们自行分出来的窄窄通道中缓缓走过。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徐梦丽视野中的时候,解语宗的新任掌门才猛然想起来什么,尖叫着希望他回头:
“等一下!你身上还有散元毒,我们可以给解药——”
“不劳您费心了!”银尘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传来,人已经消失在火把能照亮的视野的外围了。
一刻钟后。
银尘钻进了自己的小屋,变出被子来盖身上呼呼大睡。而真王赵凌云却不得不面对解语宗的“外交使节”。
“凌云兄弟!”
“玉衡兄弟!”
两个王府里锦衣玉食的阔绰大少紧紧拥抱在一起,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与后怕。凌云还好,只是被秘境开门的场面给吓到了,而赵玉衡,可真正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
“凌云兄弟,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一阵寒暄之后,赵玉衡带着万分期许,甚至有点结巴地向赵凌云提出了实质性的请求。
“你说。”赵凌云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脸上表情,和胸腔里的心情,表面上维持着好兄弟的饱满热情,背地里已经冷静下来,等待着赵玉衡出牌。他知道,正戏要上演了。
“解语宗在最危难的时候救了我等,我作为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人,不好做出那忘恩负义的事情……如今解语宗的姑娘们缺衣少食,这样大冷天(用词不当,指的是地下空间里湿寒的环境)里居然要露宿街头(用词不当,指在外面露营),连个铺的盖的都没有,别说帐篷了。您看——”赵玉衡两眼放光地看着赵凌云舒适整洁的房间,感受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的温暖,吸着相对干燥清新的空气,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也是她此行来的唯一目的。
他知道,此时此刻,王雨柔和王云芬芳姐妹正和解语宗的姑娘们一起,站在湿冷又静止的空气中,满含羡慕地看着营地周围那一道高大的城墙。
“抱歉,这根本不可能。”赵凌云的声音如同寒冬中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赵玉衡打了个寒战,然后惊骇地问道:“不可能?为什么?”
“因为我就算是真王,也不可能说动手下的江湖侠士,就像你不可能说动解语宗去做什么事情一样。德光,我,你,其实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赵凌云佯装疲惫地摊摊手。
赵玉衡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们是书香门第!”
“就算是书香门第,在帝国内的地问自动高人一等,也不能——去掺和所谓的江湖争斗吧!解语宗,和铁剑门,金刀门的人据说是有世仇的!我等都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人,掺和到这些江湖纷争中去,难免让人笑话。”
赵凌云当然不可能让解语宗的人进入他的营盘,他必须考虑到万剑心和杨紫依的感受。他和赵玉衡不过是酒肉朋友,远没有到达交心的地步,更不可能比万剑心或者杨紫依这些事实上替他卖命的人更有价值。赵凌云明白,人可以无价,但交情必须有价,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空间里呆一晚上和待一个月,对解语宗的强大修士来说都不算什么,否则,她们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