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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传昌向越皇行礼的因由不得而知,银行只是觉得他这样的动作很反常,在银尘的印象里,杜传昌这样自恋又骄傲的人,应该不屑于给其他任何人行礼。银尘自己给越皇行礼的动机,却并不是因为他畏惧某些人的权势,也不是因为白龙榜,更不是说他就承认了越皇的正统,反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无论是自己篡位还是被迫上位的皇帝,太不容易了些。
他惊讶无比地发现,越皇和他同龄。
越皇其实早就看到了那些站着的,不肯下跪的人,并且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不满,只不过这种不满之中,混杂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越皇清楚的知道自己虽然荣登九五,但绝非天下至尊,没有兵权,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掌握,空有一个皇帝的名号,和一处似乎可以为所欲为的后宫的他,早已失去了那些单纯的理想,变得圆滑,甚至厚颜无耻,他暂时拎得清自己的斤两,根本不会因为也没有给他下跪,就勃然大怒,哪怕这种见了他不跪的行为,在法理上是真正株连九族的大岁,是最恶毒的大不进的谋反行为,他都可以展示忍让过去,甚至于永远忍让下去,因为他自己没有兵权,没有兵权的皇帝,无所谓名正言顺,或者不名正言顺。没有兵权的皇帝,连窃国大盗都不如。
他必须学会忍耐,因为忍耐才能生存,而在他的眼里,那些甘愿给他跪下的人中间,似乎可以走出无数个忠心耿耿的大内高手,甚至可以走出一支御林军,真正忠于他他的御林军。
白龙榜正式发榜的那一刻,或许,他就可以真正成为天下至尊,至少是南国至尊,真正成为一位皇帝。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北面的父皇正面对抗,但他知道,就算是父皇也不敢在他得到了大义和军权的双重优势下,在他面前妄谈废立了。
白龙榜发榜后,他将拥有失去薛无痕但依然很强劲神剑门,还有比起神剑门更强的魔威阁,以及那些比起魔威阁不如,但绝对是建州奴儿噩梦的各种地头蛇一样的魔道门派,以及最重要的,巡防营的四十万大军。年轻且无知的越皇可能并不明白,军队并不是数量越多,战斗力就越强的。
他强压下心中看到别人见他不跪的膈应感,假装很满意地巡视了大厅一圈,终于在大厅安静下来的时候,轻声吐出了那如同赦免般的三个字:
“平身吧。”
“谢皇上!”和刚才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样整齐的声音拔地而起,接着才是一阵稍显凌乱的起立的声音,跪地一个时辰,就算是有战流疏通气脉,也不能保证这些甘愿为奴的家伙们不会腿脚僵硬,膝盖肿痛,他们活动着早就硬成木棍的腿脚,起立的姿势自然东倒西歪。
这些人站起来,自然将那些不愿意下跪的人挡在了后面,越皇龙颜稍悦,大概是因为眼不见心不烦。
“诸位青年才俊,都是我朝栋梁之材,能够不远万里,风雨兼程赶到此处,朕,甚为欣慰。白龙榜出世,来开天辟地之大事件,千年文明未有之大变局,从此国朝去白龙榜,代替天造之天榜,替天选材,厘定天下江湖之次序,沟通朝野,稳定社稷,乃万古不变之新法,也是我朝列祖列宗的夙愿。诸位青年才俊能集结于此,共同见证天下真正‘君权神授’,皇朝敕令代替天地规约的时刻,也是一生之荣耀,万世之美谈。白龙榜,虽然为朝廷颁发,但公平之前提,与天榜无异,想要榜上有名,想要光宗耀祖,那是必须手底下的本事过硬才行的,因此众位青年才俊,在即将开始的擂台比武中,切莫心存侥幸,使用上不得台面的手电,误人误己,也让后世之人笑话。”
越皇停了一下,似乎很沉醉地感受着周围越来越热的气氛,才继续道:
“夫白龙榜,便是日后的天榜,乃天下豪杰排名次序的唯一标准,因此,不得半点马虎。白龙榜出世,自然要和天榜不同。昔年天榜之中,高手榜排行第一,其次门派榜,再次青年才俊榜,再次舞女榜,再次杀手榜。而如今,国朝境内,自称高手者如同过江之鲫,成名者不下百位,这些高手看起来尊贵隆盛,但其实,也只能代表国朝的曾经和现在,国朝之未来,在于青年,青年高手云集则国朝猛士云集,青年高手凋零则国朝气运凋零,后继无人。因此朕深思熟虑,决定开榜之日,青年高手榜为第一,其次成名高手,再次门派,再次舞女,再次杀手,再次名媛诰命,最后乃百官廉政榜。此白龙榜,上可接文正武陵,中可当文华凌霄,下可正江湖视听,乃千秋万代之伟业也!”
越皇慷慨激昂的朗诵完,爆公公留下来的,已经背了许多天的手稿,就安安静静坐在龙椅上,接受大厅里数千人的山呼万岁。。并没有发现人群之中,传出几声不屑的冷笑。人群之中,银尘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将他那慷慨激昂的说辞,当成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反而有些认同,只不过,他的这种认同之中,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他很清楚,龙椅上的那个所谓的皇帝,所欠缺的并不是,这样真正有价值的想法,而是实现想法的能力。
银尘不去想这样的一篇宣言,是越皇的真实想法,还是他随手从哪个御用文人那里借来的稿子,他只认定了一点,那就是纵然越皇有更好的想法,更伟大的凌云壮志,到头来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没法实现。
这位皇帝的一切想法,其实都是空中楼阁,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有权力的皇帝。
傀儡是不应该有任何想法的。
山呼万岁的声音在越皇抬起手来向下压的时候慢慢消退下去,然而空气中鼓动着的狂热的氛围,并没有因此退烧。越皇仿佛还觉得,这种气氛不够热烈一样,拍了一下手,对身边的小黄门轻声道:
“来人,抬上来,魔器不能摆在威棱台,必须要放在这通神馆里。”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躁动,几个大内高手,光着膀子,伪装成天上下凡的黄巾力士,将一块沉重无比的汉白玉石碑台子上来,堂而皇之的摆在了龙椅背后。那块巨大的汉白玉是真的是品质优秀,通体没有一丝杂色不说,整块碑看起来都隐隐有透明之感,晶莹而温润,虽说汉白玉在皇家眼里,不过是一种石料,可眼前的这款看起来真的就剩珍品玉石一样,莹润的米色玻璃种,比起那所谓的帝王翡翠其实也差不了太多了。当然银尘知道,天下间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帝王翡翠,生产翡翠的侏罗县的地质构造,都不允许形成那门板一样巨大的,还必须是纯色玻璃种的帝王翡翠,巨型翡翠大概只有人工制造才能形成。
银尘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呢,洁白无瑕莹润无比的汉白玉石碑,除了宝顶上大大的白龙榜三字,整块石碑上竟然连刻线都没有,光白一片,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反而比有字的石碑更像是一件艺术珍品。然而白银色的瞳孔中,滚动过身,黑色的阴霾,银尘的视野中,不仅有汉白玉石碑,还有石碑上缭绕着的,几十万冤魂。
那些冤魂都是黑色的,显然怨气极重,而且似乎是被某种未知的秘术炼制过,怨气引而不发,郁积起来,慢慢腐蚀着石碑的内部。从这些冤魂组成的禁制上来看,制作这件国之重器的人手法并不高明,做工也粗糙,看起来也不像你是将《残魂经》研究的很透彻的那种人做出来的。银尘对《残魂经》的研究非常深入,可能比原作者还深入,因为他有魔法世界的无数理论作为后盾,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银尘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就是研究《残魂经》的大行家了,只一抬眼,就能将这件圣器的深浅看个通透明白。
“原来只是一件光器而已,或者说,只是一件鬼器,还达不到魔器的要求呢。”他的低声言语,早已淹没在周围一阵紧似一阵的惊叹声中,紧接着惊叹声,又变成了如潮的马屁。在魔道成龙如今,魔字当头,压倒一切“正”,“圣”之说,所谓的圣人,也专指当今皇上,所谓的正道,也不过是一群“清谈误国”的穷酸书生,所谓的圣器,也只限于已经过气的“国祚”“君权神授”这两件,余者,皆以鬼魔为尊。
“诸位看清楚,魔器在此,便为天下正统。君权神授之流,已是昨日黄花,在场各位中,谁要是能将姓名留在这魔器之上,领证的可以青史留名,子孙享受永世清名而不坠。”越皇金口玉言,煽动起所有拳斗士们的情绪,得意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市上飘起层层蓝色的冰雾,战魂的幻象,就在这冰雾之中若隐若现。
越皇觉得氛围调节得差不多了,忽然起身,朗声道:“今日乃钦天监定下的黄道吉日,朕无太多繁文缛节,就这样吧,现在,朕宣布,白龙榜青年高手榜的争夺,开始!”
他一声断喝,身后是被湖人爆发出语不惊人的冰蓝色色气焰,朝所有人席卷而来,银尘身上立刻亮起一片火光,瞬间扩展为一座卵圆形的护住周身的魔法盾,作势欲挡,却被身后的万剑心拉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放弃了无意义的抵抗,顺从的被那冰蓝色的气焰裹挟着,仿佛被一股极大的暴风雪推着一样,大厅的另外一个位置,与此同时,也不知道那些从皇宫里出来的大内高手和小黄门,使用了什么样的玄器,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大厅里,密密麻麻的狼主之间,忽然升起一座座狭小的擂台。这些擂台看起来十分平整,可擂台的周围逗一圈,意义不明的钢铁装饰,这些装饰之上,闪烁着双色灵光。
发送八横64块擂台,在大厅中升起来,而原本,跪了一地的青年才俊,此时都被那冰蓝色的魔焰,推到了大厅的四周,人挤人地站在一起。
银尘法力变幻,火焰从身上小退下去,奥数的时光编织成另外一座魔法盾,将他和身边的所有人隔离开来,万剑心已经不在他身后了,他周围全是陌生的魔道拳斗士,而且从这些拳斗士突然绷紧的肌肉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也相互不认识。
越皇站在龙椅前面,定定的看着这些擂台,似乎有点恋恋不舍,但最终,他似乎也是被某种任务压迫着,转身走向铺着明黄色地行龙毛毯的大门。
“起驾!”当作一声尖锐的呼喊传到银尘的耳朵里时,年轻的魔法师还在替同龄的皇帝遗憾着:“这么精彩的角斗都不能看。”却并不知道,被人群挤在另一边的万剑心,神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没理由不看啊?当初灵皇可是亲自坐镇了一上午……”
皇帝走了,底下人似乎都,或多或少的松了一口气。这是皇上留下的,三位文官中的一位出列,开始宣读争夺战的各种规则。
“白龙榜青年高手榜,只认实力,不管其他。一切有志争夺者,捉对厮杀,败者黜落,胜者晋级,直至最后两人,御前比武,一战定乾坤。”
“擂台之上,手段无忌,生死自负,凡不能跳下擂台着,至死方输。”
“不准投降吗?”阴沉听到这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暗自松了口气,这只出头鸟,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和担忧问了出来。
“若觉得实力不济,可以做个看客,不要上台了。白龙榜名额有限,因此但凡有些犹豫者,惜命者,还是不要上来浪费时间为好。两两捉对厮杀,由裁判指派,一方上台前要是主动认输,那么他以后也不用来参加朝廷的任何武举选拔了,回家种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