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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天生惧怕黑暗。
姜鹤小的时候曾经勇敢无畏, 小学一年级别人都在看《樱桃小丸子》, 她已经可以在周末晚上一个人抱着枕头,在家里看《午夜凶铃-鬼娃娃花子》。
那个时候她对于“黑暗=噩梦”这件事毫无概念,直到八岁那年,姜枭出生。
那一年, 可能还处于产后抑郁症的白女士马不停蹄地捡起了自己堆积的工作, 哪怕是有月嫂帮忙,这生活作息不稳定到任性的新生儿和不断找麻烦的客户中间,并不是超人的白女士感觉到了焦头烂额。
而不幸的是, 工作和只会吃喝拉撒的儿子她都不能放下,所以在她看来,身边一切有自主存活能力的生物都要稍稍靠后……比如她公司的那些下属以及她八岁的女儿。
姜鹤的学习下滑并未引起她足够的注意,两人之间的爆发除了来源于《小摄影师》,还有一个戏剧性的高.潮,是因为一次停电。
那天从公司回到家的白女士满身疲惫,家里停电也并未引起她太多的注意,照顾完姜枭入睡后, 她例行检查姜鹤的家庭作业,得到的答案却是:一个字都没写。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女人爆发了。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 精致的妆容在黑暗的夜色中与电影里的女鬼重叠,【废物】【你有什么用】【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类似这样的言语层出不穷。
在万分的惊恐中,还没来得及吃晚餐的姜鹤被拎着后领关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对于整个过程其实记忆并不太清,只记得白女士那日千鸟格外套袖口一个精致的chanel袖扣,冰冷坚硬地划过她的面颊……
还有她所熟悉的房间,在那晚的黑夜之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在成为了一个长着深渊巨口的怪物,门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被关在房间里八岁的小姑娘对于“黑暗”有了一个立体而深刻的理解。
黑暗,就是可以吞噬一切的东西。
“所以你们只是邻居。”
警车驶出李子巷,姜鹤这才知道其实外面灯火通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并非附近的街区都停电,停电的只有电路老旧的李子巷。
她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后者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谎言的意思。
前面的警察大哥圆头圆脑,长得有点像欧阳震华喜气又和蔼可亲,他不停地看着后视镜,试图跟坐在后座看上去惊慌失措到双眼发直的小姑娘对话,降低她的紧张。
“我也是暂住在那里。”身上穿着江市一高校服的小姑娘嗓音沙哑,“我不认识他们。”
“哦,见义勇为啊,现在的年轻人基本素质是比我们这些人高。”警察大哥笑着,又看了眼板着脸的顾西决,“父母不在家?”
这就涉及某未成年少女离家出走的问题。
姜鹤不说话了。
警察大哥想了想,心中冒出一个比较危险的念头,于是问顾西决:“你也住在那?”
顾西决收回放在姜鹤身上的目光,从后视镜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警察,三次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警察后,他才薄唇轻启,算是礼貌地回答:“不是。”
“嗨,别害羞啊,警察又不管早恋!”
“阿sir,我们才十六。”顾西决淡淡地说,“看到她身上的校服了吗,十六,高一。”
车内难以避免地陷入一阵短暂的尴尬。
直到坐在少年旁边一直处于幽魂状态的漂亮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嗯”了声收回一直放在窗外的目光,打了个呵欠,软软地说:“嗯,阿sir你别误会,这是我哥。”
她话语起得轻,落得也是轻飘飘如棉花糖,不像是在撒谎。
前方警察释然。
然后轮到顾西决不释然了。
他转过头看着姜鹤,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虽然没有惊涛骇浪但是也算寒冰三尺,分明写着:我为你狂奔三条街水都没喝一口,一口气冲上七层楼气都没喘匀,就换来一句,这是我哥?
此时此刻,半夜英雄救美的江市一高扛把子大佬显然已经忘记了曾几何时,他也是理直气壮地跟全世界宣布:我把姜鹤当妹妹,你要应聘我妹夫不?
都是报应。
而这会姜鹤显然也没觉得自己随口一答哪里就不对了,总不可能对人家警察说“这是我隔壁邻居”,那显得过于冷漠;更不可能是“这是我未婚夫”,警察可能一脚油门要飙到120码以表尊敬……
更何况他不是。
姜鹤抬手撩了撩头发,想了想问:“那对母子会怎么样啊?”
“小孩嘴巴都流血了,可能是打掉了一颗牙,要先送医院,”前方的警察说,“看最后医院的鉴定结果,如果十分严重,我们就会起诉她;但如果不是那么严重,或者那个小孩本人坚持不追究不起诉,最多就批评教育……毕竟现在这种家庭摩擦,很常见的。”
姜鹤不说话了。
到了警察局,那个女人不出意外的哭天喊地,一会儿是“我老公还在家里没人照顾”一会儿是“阿sir我已知错,只是今天打工的时候被刁难心中窝火,没能控制好情绪”,最后开始找她的儿子,疯疯癫癫要去医院看她儿子的伤势。
姜鹤他们被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做笔录,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如同疯了一样冲过来,那张充满了沟壑的脸灰败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顾西决挡在姜鹤的前面,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已经做出了抬脚要踹的动作,好在警察动作也很快,三四个人冲上来把她拖走,而那个女人还在叫嚣如夜叉。
“你为什么要报警!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是我的儿子,我生他打他都是我的权利!”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要是抓了我,我儿子一样会被饿死!”
“你们才是杀人犯!”
那歇斯底里的怒吼,最后仿佛真的像是动物园里嘶吼的动物,姜鹤麻木地看着被警察拖走的女人,在被威胁真的会被拘留后,当场跪下。
她流着泪,搓着双手,请求他们放过自己,以后再也不打小孩。
她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而可笑的是,她的儿子却根本不在这里,也不晓得她的对不起到底说给谁听。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是在姜鹤看来,如果这经实在念不好,其实也没有硬要念下去的必要。
姜鹤坐在笔录室里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她的父母。
这是那天她掀翻了桌子后第一次和父母见面,姜父冲进档案室拉起女儿一脸惶恐问她有没有怎么样,同时目光不停地检索着,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在确定她没受伤后,才问她最近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和外面的那种女人成为邻居。
显然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跟警方了解了一些情况。
白女士站在后面,礼貌地感谢了及时赶到帮助了姜鹤的顾西决。
姜鹤听见了她温和而礼貌的感谢,微微蹙眉,胃里开始反胃。
很快的,白女士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姜鹤,如果你坚持不回家,我们也不逼你,但是我们不可能再让你回到李子巷。”白女士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说,“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大半夜的在警察局,明天还有月考呢吧?”
姜鹤不说话,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真的没想到你堕落到跑到李子巷去,那里是什么地方?社会最底层、最没用的人才会住在那里,肮脏,卑贱,粗鄙,就像是阴沟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姜鹤看着白女士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想反驳她,并不是这样,大晴天有太阳的时候,李子巷的弄堂里也洒满了阳光;
走道里有老鼠,但是老鼠也就长那样;
阿香婆的豆腐花很新鲜很好吃,用的也是干净的、超市里有卖的油。
但是那尖锐的责备声充数她的耳朵时,她低下头,她觉得羞愧。
她的脸上明明没有被人打,现在却比她撞得红肿的手肘还要疼……因为一旦想到顾西决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目睹这一切,她就觉得眼前的一切明明她早就习惯麻木的言辞,变得前所未有的难堪起来。
包括白女士此时口吐芬芳的每一个标点符号。
——不想让他看到。
——真的好丢脸。
杂乱的想法冲入脑中,她的羞耻心达到了极限,于是她重新抬起头时,脸上面无表情地问她亲母:“外面的那个女人低贱吗?”
白女士滔滔不绝的责备声被突如其来的发问问住,稍稍一顿,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她挑挑眉说:“当然。”
姜鹤冲她笑了笑:“你该找个镜子照照,其实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周围陷入死寂。
姜父死死地拽着女儿的手臂,低声叫顾西决拦住白女士,温文儒雅的姜医生第一次直面家庭矛盾。
还好这一切发生在警察局。
否则白女士将当场上演一边怒吼着“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一边重演刚才在李子巷同款的一幕:打女儿。
“哦,不一样。”
被父亲抱在怀里,姜鹤暴怒且嘲讽地对面色苍白的母亲讽刺。
“至少人家还会说对不起,哪怕可能不是真心。”
警察局的同志显然没想到把见义勇为的小姑娘父母喊来,等到的居然是这种结局。
一晚上局子里鸡飞狗跳,闹到凌晨才算结束。
在姜鹤记忆里她的父亲从未有过这晚凶悍地冲白女士怒吼让她闭上嘴,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强硬地押着她上了停在外面的黑色豪车……至此,站在车外,姜鹤还要补刀:“这辆车我也讨厌死了。”
车窗降下来,白女士狠狠地把她的包扔出来砸在姜鹤腿上。
车开走了,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姜鹤弯腰捡起那个包翻看了下,从里面拿出装着白女士各种证件的卡包放进校服口袋里,转身把剩下的全部塞给顾西决:“拿去二手店卖了吧,别被骗了,这包二手也可以卖个七八万……然后把钱给韦星涛,就当我最近的住宿费。”
姜鹤一共就在李子巷住了大概三四天,七八万够她去市中心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开总统套房还有找。
顾西决沉默了下,没有嘲笑小公主的荒谬,抬手摸了下她的发顶:“陪你回去收拾书包。”
姜鹤书包很好收,就几本书,一套换洗的校服。
带上书包,关上灯,把备用钥匙放回门前脚垫下,最后关上门,姜鹤觉得这一切做的很有仪式感。
她发短信给韦星涛告诉他,她要走啦。
过了大概三十秒,对面回了个“哦”。
她跟在顾西决的身后下楼。
昏暗的楼道,闹剧过后重新归于宁静,顾西决走在前面,刚下一个台阶,忽然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回过身,尚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站在稍微上一阶的小姑娘已经踮着脚抱了上来,带着廉价开架洗发水的味道盈满了他的怀抱,怀里的一团东西柔软而温暖。
她的胳膊交叉在他的脖子后面,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顾西决刚开始是有些错愕,很快地,他原本垂落身体两侧的手犹豫地抬起,悬空在她的腰间,将落未落……
心跳加速。
“谢谢哥哥。”
她又软又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少年悬空在她腰间几欲下落的手僵住。
三秒后。
大手转而落在她屁股上,“啪”一下清脆而响亮。
在她的痛呼声中,他舌尖顶着后槽牙,声音像是带着刀子。
“姜鹤,今晚你是准备用你这张能说会道的破嘴,气死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决哥:想拍死当初口口声声说“兄妹”的自己
大家那么熟了,我要说什么你们都懂。总之,d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