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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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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葛家人还真是任性,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杜衡摇头自言自语着向殿外走去,御阳和荃蕙早已跑到箱子旁边好奇地打量起来。

    箱子由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表面用浮雕金漆绘着凤求凰的图案,角上更以纯金镶嵌宝石的龙头做装饰,显得整个箱子华美而大气。

    “小哥,你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个!”荃蕙敲敲箱子,传来一阵空空的声音。

    “箱子这么漂亮,里面的东西肯定差不了。”御阳从箱子后面转过来,抚摸着箱子角上的龙头,“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不就行了。”

    “等等!”杜衡按住御阳的手,“葛家送来的东西,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他想起那日在瞿家庄外,葛蔓连碰都没碰那老道一下,老道就灰飞烟灭的样子,不禁心有余悸。

    荃蕙道:“芳姐姐,你疑心也太重了,这可是你大喜日子的贺礼,他总不能送你一箱毒药吧?”

    杜衡眉头深锁。

    御阳把耳朵贴在箱子上,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又趴在地上嗅了嗅箱子底部的缝隙,自言自语道:“好香啊……”

    “什么好香?”慕予走过来问道。

    御阳指指箱子,道:“这里面好香,好像是什么花的味道,以前从来没闻过。”

    “香吗?我怎么闻不到啊……”荃蕙使劲抽动着鼻子,然后向杜衡撒娇道,“哎呀芳姐姐,你就让我打开来看一看嘛……”

    杜衡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慕予,见慕予点头,便一挥手道:“开吧开吧!真拿你没办法。”

    御阳和荃蕙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抬起来。

    箱子一起,顿时香气四溢,如千树花枝同时盛放,惹得林间的鸟儿一阵欢鸣。

    杜衡走近,发现这箱子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个紫玉的熏香炉。香炉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古朴温润的光芒,精致的镂空雕刻着众仙朝圣的图案。袅袅紫烟从炉中升起,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徐徐萦绕,闻之使人神清气爽。

    “什么味道,这么好闻?”杜若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杜衡一笑,道:“看来这香当真厉害,连杜家二姑奶奶的大驾都惊动了。”

    杜若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杜衡,而是朝慕予道:“小叫花,这是什么香,你知道吗?”

    还没等慕予答话,荃蕙却怅然凝视着香炉,幽幽道:“这是彼岸花香……”

    慕予奇道:“你认识?”

    荃蕙点点头,道:“我小的时候,爹爹常常让我天还没亮就上山去割猪草。虽然很辛苦,但那也是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候了。”

    荃蕙微微仰起头望着天边,眼底一片朦胧,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在山边靠海的那一侧,开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彼岸花。那些花红的像火、白的像雪,早晨的太阳一出来,光照在花海上,就好像天上的彩霞落下来一样好看,那香气我永远都忘不了。可惜,我爹爹不喜欢花……有一次我带了一束彼岸花回家,爹爹好生气,把我揍了一顿,说我贪玩不好好干活,还把花踩烂了……”

    说着说着,荃蕙便哽住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慕予叹了一口气,上前握住了荃蕙的手。

    杜若咂咂嘴,道:“我还以为我父君待我严厉,没想到你爹对你更狠。你这爹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呢……”

    杜衡一拉杜若的袖子,杜若赶紧闭上了嘴。

    正在所有人都沉默之际,御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枣林,大喊道:“你们快看!”

    只见香薰的紫烟笼在树间,漫山遍野的枣树突然开始齐刷刷地抖动,眨眼之间,树梢上竟开出了点点黄花,甜丝丝的香气混杂着彼岸花香弥漫开来。不一会儿,那如星的黄花绽放之后又纷纷飘落,满地金黄,树尖上又结出了葡萄大小的青色枣子。

    周围洒扫庭除的弟子们见了这奇景,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驻足张望,惊叫连连。

    “这这这……这是……”杜若惊得说不出话。

    慕予走到香炉边,拈起一点掉落出来的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道:“难怪,这里面有烛阴骨,焚之可令死物复生,是难得一见的奇珍。甘枣的枣树曾遭大难,如非千年再难结果。可若有了这烛阴骨,不消三日便可使这漫山的枣树重获丰收。”

    荃蕙大喜道:“真的吗?我们又有枣子吃啦?”

    慕予点点头。

    杜若“切”了一声,道:“枣子有什么好吃的,从小吃到大,早就吃腻了……”

    杜衡冷笑道:“葛君还真是消息灵通,连我杜家遭难,树不结果都知道。他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荃蕙跳到杜衡身边,道:“芳姐姐,你也不要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嘛。葛君在婚期将近时送了这香炉,可能想在你大婚之日,有满山的红枣子给你添些喜庆。而且,收了枣子,还可以招待客人,这不是好事吗?”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显得心事重重。

    “公子……”御阳望着杜衡,道,“你不喜欢这香炉吗?要不要我帮你把它收起来?”

    荃蕙小嘴一撅,道:“收起来干嘛呀?难道你不想在芳姐姐大喜那天,看见满树的枣子吗?而且甘枣山要是枣树都光秃秃的,客人们会怎么想啊……”

    慕予抚摸着杜衡紧锁的眉头,柔声道:“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让山间的花草生得快些。你若不喜欢,收了便是。”

    杜衡望着慕予,道:“你喜欢吗?”

    慕予轻轻点点头,眼中温柔似水。

    杜衡看了一眼香炉,目光变得柔和,微笑道:“那就放在这里吧。”

    荃蕙拍手笑道:“还是慕予姐姐说话管用!”

    她向殿内望去,用胳膊肘捅了捅御阳,道:“小哥,你说这个礼物这么厉害,那堆里会不会也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御阳笑道:“想知道?拆开看看不就行了?”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朝大殿跑去,杜衡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跟着走进大殿。

    几个人坐在堆积如山的礼物旁边,一个接一个地拆着礼物。然而拆了半天,也无非是些古玩字画、宝石首饰之类,再没什么新奇的了。不过,虽然没什么稀奇的,但这些东西成色甚好,一看便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看得出送礼的人也是破费了不少的。

    拆完的礼物被弟子们一个个分门别类搬到里面去,几个人拆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拆完了大半。

    荃蕙捶着酸痛的胳膊,又拿起一个柱状的盒子,道:“这个肯定又是个瓶子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

    御阳拿过荃蕙手中的盒子,两三下拆干净,一个精巧的玉净瓶出现在手中。那玉瓶玲珑剔透,翠色的瓶身上结着霜花一样的纹路,煞是好看。

    “你别不识货,这可是好东西!”御阳吹了吹瓶口,发出一阵轻灵的回声,“等以后你成亲了,可不见得有人送你这么好的礼物。”

    “切,我才不稀罕!”荃蕙一嘟嘴。

    “不过……”御阳举起玉净瓶透过亮光看着里面的霜花,“他们不是不喜欢慕予姑娘吗?怎么还送这么多好东西……”

    “谁?谁不喜欢慕予姐姐?”

    “就来道喜的那些人啊,他们表面上说的好听,可是我也总听见他们背地里说慕予姑娘是看我们杜家的权势,故意迷惑公子的……”

    御阳手上还在不停地拆礼物,完全没有看见杜衡兄妹俩朝他使眼色。

    “他们还说什么一个凡人做了杜家君后,将来肯定不能服众,搞不好杜家连仙首的位置都保不住了,刚好可以让他们来坐一坐。还说什么,要是慕予姑娘怀了杜家的孩子,那孩子定然不是纯正的仙族血统,到时候让一个小杂种来继承君位,那杜家肯定就彻底完蛋了。他们还说……”

    御阳还要再说,杜衡见慕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使劲踢了御阳一脚。

    御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地抬起头来,向慕予抱歉道:“慕……慕予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耳朵好使,这些都是我听那些人在背后偷偷讲的,他们以后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讲的……”

    杜若扶住额头,又使劲踹了御阳一脚。

    御阳瘪了瘪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只是闷头拆礼物。

    慕予的脸色冷若冰霜,她默默地站起来,向众人点了点头,便无声地出去了。荃蕙气呼呼地打了御阳一拳,赶紧追了上去。

    慕予疾步如飞,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慕予姐姐!你慢点走,等等我呀!”荃蕙一个飞身跑到慕予身边,拉住她的衣角,道,“你别听小哥胡说,他脑子不够用,说不定是他理解错了,那些人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的……”

    慕予冷冷道:“别人怎么想,他不说我也知道,你无需多言。”

    “哎呀……”荃蕙愤愤道,“这个小哥也真是的,怎么什么话都讲呀……慕予姐姐,你不要听他的,你以后一定是最厉害的杜家君后!不会仙术,可以学啊,你看我不就学会了吗?你这么聪明,肯定学得特别快,将来,把那些乱讲话的人都打趴下!”

    慕予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御阳小哥似乎不喜欢我,这些话也许是他故意说给我听的……”

    荃蕙拉住慕予的手道:“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慕予望着荃蕙天真的大眼睛,黯然道:“之前我们一起去引开夜行游女的时候,他便很少同我讲话,我在甘枣山的时候,他也很少同我来往。大部分时间,小哥都是跟着阿衡,每每阿衡向我示好的时候,他总是显得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

    慕予望着东边,喃喃道:“那次在历儿峰,阿衡第一次跟我说,想让我做他的妻子。可话还没说完,小哥就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有事把阿衡拉走了……”

    荃蕙瞪大了眼睛,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应该不是故意打扰的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予摇摇头,垂下眼帘,道:“那些我做不好君后之类的话,小哥怕是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

    “没有的事……”

    荃蕙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她还记得那次因为这个话题,杜衡和御阳大吵一架,差点把御阳赶下山的事。

    慕予好像看穿了荃蕙的心思,叹了口气,苦涩道:“在这甘枣山上,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是个突然闯进他们之间的陌生人。也许,小哥对阿衡是有心意的,所以才对我如此介意。”

    “心意?”荃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哥能对芳姐姐有什么心意?他们两个不都是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