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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一口水，看向帘子外的重阳，道：“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让人去查皇后身边的人有没有谁近年往来过塞北。”
重阳惊道：“您真的这么怀疑？可是……”
那可是当朝皇后，与蛮人勾结，是想不开，还是想卖国篡位？
想下去太心惊，重阳不敢细想。
乔九昭却是口吻如常道：“我记得，在绥阳的时候，那些行刺陛下的刺客，你们就怀疑是南洋的倭寇，有胆子把倭寇送进来的人，未必没有胆子与蛮人勾结。”
“属下明白。”
“不要查皇后，重点查龚康诺身边的人，龚家这些年的生意做得很大，肯定有明路上在塞北走动的商队。”
重阳答应下来后，才后知后觉去看自己的主子温决琛。
乔九昭也才反应过来，重阳不是萧战，自己使唤人使唤得太顺手了。
温决琛倒是没有什么异色，淡声道：“按照她说的去做，不要打草惊蛇。”
重阳心领神会，最后默默看了一眼两人握着就没有松开的手。
乔九昭觉得重阳最后一眼怪怪的，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温决琛的手，讪讪松开。
温决琛道：“如何不睡了？噩梦吓醒了？”
乔九昭顺嘴道：“有殿下在，如何会做噩梦？”
温决琛对她这些甜豆一样的话都免疫了，伸手摸了一下她带着乌青的脖子，眼底阴云密布：“温衡钰都做了什么？”
乔九昭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看着外面昏昏沉沉的天色，道：“你把小七他们葬在了哪里？我想去看看。”
十个人，成为十个小小的坟包，上面覆着薄薄的积雪，他们当中都没有名氏，只有一块简单的碑石，记录着猝于成明年二十七年。
小七睡在最中间，像是之前祠堂时，他们挤在一起取暖御寒一样。
乔九昭挨个跪拜，最后停在了小七的墓碑前，拿出匕首在他碑石上一刀一刀刻上他的名字。
温决琛看着上面的逐渐成型的名字，杨小七，是十年前出生的孩子。
“他爷爷是之前府尹扬天禄，他们全家都惨遭屠戮，死后还被诬陷通敌卖国，杨氏死后不得安宁，都被翻出骸骨，暴尸荒野。”
现在最后的血脉，最小的孩子，也孤零零葬在了这里，不知道他的亲人们，是否已经走远了，小七那个孩子是否又能追得上。
温决琛明白了乔九昭之前莫大的悲恸从何而来，不知为这个惨死的孩子，更为了杨家。
他伸手扶住乔九昭的肩，道：“那小孩生于困顿危难，尝尽了人世间的苦，来生会过得很好。”
乔九昭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只是苦于口拙，喃喃道：“殿下也相信来生吗？”
温决琛是不信的，但是乔九昭面前，他又愿意相信真的有所谓的来生，让他能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像现在这样满面沧桑，眼藏悲戚。
“殿下，我曾答应他，要帮他家洗刷罪名，还一个公道。”乔九昭苦笑了一下，眼泪顺着眼角滚
滚而落，“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这不是你的错，我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温决琛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抚过她颤抖着的脊背。
眼中一一看过这些在雪中林立的坟墓，眼中如磐石一样毫不动摇地许下无声的誓言。
他会还杨家公道，让忠臣英魂安息。
“九昭，是我来晚了，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乔九昭想要笑，这件事和温决琛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么说干什么？
可是她笑不出来，温决琛的话掷地有声，好像在说什么无愧天下的誓言，乔九昭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流过，眷恋起他的怀抱，静静让他抱了一会，感到薄雪都落在了两人肩上，她才开口，说：“殿下你方才是不是觉得我让重阳去调查的事是想太多了？”
温决琛：“不用你安排，我也会这么做，我的人你可以随便安排，不用多想。”
乔九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靠在他肩头，闷声道：“我想去看看我姨娘他们。”
两人一起去祭拜了乔九昭的三位亲人，然后温决琛撑伞与乔九昭一起往回走。
现在京中应该是还未下雪，乔九昭想着还未下雪的京城，还有乔家，而温决琛也沉默不言走在一边。
不说话，也很好。
乔九昭今日是累极了，有双重的打击压在她身上，她回到温决琛安排的住所，长夜无眠。
而温决琛也给她时间自己去应对，并没有来打扰，自己去忙着和温衡钰周旋。
温衡钰控制了古月镇这么些天，早就把上上下下打理清楚，要想查什么自然是查不到，顶多算他一个滥用私刑的罪。
而两拨人马聚集在一个地方，让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古月镇更是风声鹤唳，声怕两个皇子一言不合就短兵相接。
如此战战兢兢过了两日，温决琛亲自去找了温衡钰。
温衡钰知道他什么都查不出来，有恃无恐，接待了他，还问起了何事回军营，若是大雪一直下，他们就寸步难行了。
温决琛淡声道：“古月镇的事还没有弄出眉目，不着急回去。你若是想回去，可以把自己查的东西交给孤。”
温衡钰笑：“皇兄说笑了，臣弟只是怀疑这里有蛮人混进来，才来调查，现在也查不出什么，皇兄与其怀疑我，不如怀疑那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乔郡主。”
两个人都是宫中磨炼出来的千变万化的脸，现在笑里藏刀，谁都不让，温决琛嘴角微挑，露出些许冷意：“九昭父亲一直驻守这里，来边疆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皇兄不要忘记了监守自盗这四个字怎么写。”
温决琛眼中彻底冷了下去，道：“孤知道窃国者诛，与其想着栽赃嫁祸，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遮掩。”
温衡钰脸上僵了片刻，看着温决琛离开的背影，缓声道：“皇兄，你就这么相信一个异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不要被迷昏了头，什么都信一个女人说的话，以后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孤信本心，不看人。”温决琛回头冷睨他，“但是有的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