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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牧大军距离藁城仅有几百里路程的时候,忽然得到探马来报,桓齮大军主力已出井陉土门关,很快会与赵军对峙的秦国大军会合。
李牧在大将军帐内和公子嘉及将领们商议军情。邵易上前,将伏兵之计献上。公子嘉听到此事,震惊之色难以掩饰。邵易马上醒悟,忙向公子嘉请罪道:“此事关系重大,没有及时禀报公子。请公子责罚。”
公子嘉摆摆手真诚地说:“易之这是为我赵国立了一大功劳,何罪之有。”说完转身向李牧说道:“大将军,请让邵易之前往将太行山里的人马尽数调出。”
大将军李牧听到这个消息和计划也是双眼一亮,随即压下兴奋,沉声问道:“你刚才说多少人马?”
邵易回道:“步兵骑兵约计两万,当时因为撤退仓促,加之山谷道路狭窄难行,所有兵车弃之旷野,并未带入山谷。”
“调出刘荣所部队伍需要几日?”李牧又问。
邵易略一估算刘荣所部屯兵的位置和行进所需的时间,然后回答道:“末将即刻出发,到全部队伍集结至太行山口,大约需要七到十日。”
“好!”李牧大声说:“就请邵小将军带路。欧阳尚……”他刚要调自己的副将随同前往,风洛棠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小将愿往急调大军,不需要派大队人马。只需父帅准我在我校尉营拣选干练人手,随邵将军前往即可。”
李牧犹豫着答应了,不过还是不很放心的,便派了几个得力的亲兵小将跟着邵易一起出发,以防途中有变。
邵易和风洛棠一路之上星夜兼程,催马快走。两匹宝马极地和超光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常常把跟随的队伍甩在后面很远。邵易发现每次鞍马颠簸,都可以有助于行气运功时的冲破经脉要穴,便试着一边打马飞奔,一边运转心念法决,竟然能够更快地聚气,且大小周天的运转也甚为快捷通畅。
邵易将习练功法的新发现告诉风洛棠。风洛棠虽然听后撇撇小嘴,讥笑他又找了个‘课间赶作业的法子’,不过也按照邵易的心得开始练习。两人获益匪浅,功法也有明显进步。
一连三日,一队人马片刻不停,终于避开秦赵对峙的战场,绕道乡间来到了太行山下。摸到峡谷的入口,邵易重新拿出带来的地图,悄悄地和风洛棠确定了方位,又用军用指南针指路,找好了行军路线。
沿着蜿蜒的山路,风洛棠在前,邵易在后,一起向山中行进。邵易一边指挥小队深入山间,一边沿途散布潜伏的暗哨,以便有情况时预警接应。
马上不停的功力运转令邵易、风洛棠精力旺盛,不知疲倦。他们深夜仍然马不停蹄地赶路。月光下的队形逐渐拉长,视界并不分明,黑影绰绰。在黑暗的山间,山路坎坷曲折,窄处只容一马通过。绝壁下可以听见有清幽的山涧在暗夜里汩汩流淌。
月色里,邵易一边无声的夹马前行,一边从后面盯着前面风洛棠马上窈窕的背影,心中忽悠悠涌上一些说不清的情愫。这本就是在梦中,邵易却觉得这梦中比真实世界看上去更美。
第二天清晨,转过一处崖壁折往向北,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一片深沟壑谷,高松林立,有峭壁直立向上,令人有些炫目。正往前走时,忽然前面不远一声响箭飞出,有哨兵警告他们勿要再向前。听得这个动静,邵易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如此深山沟谷能发出这样赵军特有的响箭,再无别人,必是刘荣的部队没错了。
再见刘荣将军,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他双眼深陷,瘦得两颊也塌陷下去。看得出来,刘荣多日来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当他听说李牧大将军亲率大军前来救援,高兴得几乎双目垂泪,颤声喊着:“太好了!各部迅速集合,整装出发。”
邵易看看天色,对风洛棠说:“我们连走了三天三夜。今晚让刘荣将军做些准备,收整军中辎重粮草,好尽快拔营出发。而咱们也稍事休息,明天带路出山。”
风洛棠见随他们前来的军士们连续几日的日夜奔波,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忙吩咐他们自行休整。她和邵易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升起一堆篝火,席地而坐地休息。
“少爷,”风洛棠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达指定的地方?”
“我们穿过这片山坳,也不能立刻沿大路行进。秦军进军一定会留有后手,把住井陉土门关关,以防后路被断。所以我们必须等待前方大部队的指令方能出兵。”
两人背靠背,就着篝火暖暖的火光低低地说话。山谷中清冷的月光洒下来,邵易从肩头伸手将围盖在风洛棠身上的披风拽紧些,却不小心碰到了风洛棠瞌睡垂下来的脸。邵易慌忙抽回手,听到风洛棠哼唧着问:“少爷,子夜是不是还得练功?”
邵易“嗯”了一声,使劲按住心神,回手拍了拍风洛棠的肩上轻甲说:“睡吧,有我呢。”风洛棠听了这句话感觉异常安心,便立时沉沉的睡去了
邵易调匀呼吸,渐渐入定练习龙气和魂力的法诀,慢慢驱散身体的疲劳。静心运气于经络,他感到一股沛然之气令身体越来越热,仿佛有烈焰从脏腑深处向外渗透,特别是他的左前胸纹身之处不断传来灼烧的滚烫。
风洛棠温暖的后背有丝丝缕缕的热度传来。对于邵易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身体,这热度好像清凉的慰藉。邵易感觉得到已经沉睡的风洛棠软了身子,倚靠在他的后背,低垂的头窝在他的后心。邵易微微勾起嘴角,挺直身子,用凝聚起来的充沛热力为风洛棠遮蔽着暗夜里的寒气。
桓齮横缰立马道旁,头上高大上翘的鎏金板冠将黑发结笼得一丝不苟,青铜鎏银的护肩和护腕亮灿灿折射着阳光,前胸后背上的五彩花结将厚皮甲胄捆绑结实。桓齮全身上下紧称利落,配上大宛宝马‘椎袭’,真不负威风凛凛上将军的威名。
已经是四、五月间,禾苗翠绿,道路边的团团杏树上结满青涩的杏子。
他望了望土门关外的广漠平原,目光扫过行进中的穿着黑色盔甲的秦国士兵。正在走过他眼前的是车、步、骑的混合编队,也是秦国最强的战力。木质的战车辚辚开动,车上的驭手神情严肃。车身周围的重装步兵的长戈、长矛、铜钺和铜铍在阳光下发出森寒的光芒。
在上党郡休整完毕的秦国最精锐的兵团,重甲骑兵,也在队列的间走过。他们浑身铁甲黯然黑光,铁黑的面具上饕餮的纹饰显得威武而狰狞。
十五万人的队伍从上党郡出发,在咸阳城外一百五十里集结完成,浩浩荡荡穿过了井陉,开出了土门关。秦王拜桓齮为上将军。前将为刚直悍勇的韩程韩蔚阳;左将为老将陆献陆元进;右将为蒙家子侄蒙琛蒙建章;后将王大家族沉稳干练的王科王成济;裨将是秦王钦点小将郭腾郭胜吉。秦国大军军容整肃,士气高昂。经过几次连续的胜利,将士们满眼都是昂扬之气。
桓齮对于第三次挥师东进入赵国境内充满了期待。他渴望他的长剑“蚩风”可以插到赵国更加深入的地方,甚至可以叩响邯郸的大门。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让桓齮的脸上微微有些汗意。
他是秦国最年轻的战将,天生高大,臂力过人,一双豹眼。精光外露。他从小就是家族的骄傲,但几年来的连续征战,他已成为秦国的骄傲。
年轻的秦王在咸阳城外送别三军时,一拳砸在他的左胸上,对他说:“上将军,我放你去狩猎山河。你回来时带给我赵国的土地。你的战旗插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秦国的江山。”
桓齮骄傲的想:“王霸天下,不过如此。不过是用一柄利剑去天下试试刀锋。”
但是当他转头侧身,看向旁边的那匹枣红大马上的样貌平常的汉子时,他的眉头微微的蹙起。这个樊於期是九宫的人,咸阳城里“仰度阁”的掌门人。此次出征,有他跟在左右,桓齮浑身的不自在,就好像附近总有饿狼的目光锁住了他。这种感觉纠缠不去,令他如芒在背。
他又转头看向右边一匹高大的白马上立着的笔直的身影。那人细目消颊,神情淡漠,波澜不惊。他很感激王上为他请到了秦国第一大剑士盖聂。盖聂的随军出征给桓齮吃了颗定心丸。看了一眼盖聂腰间闻名天下的“渊虹”,桓齮一抖身后的披风,不觉心中豪情万丈地想:“虎狼之师,王霸之剑。必是当得起‘锐不可挡’四个字吧!”
樊於期随在军前冷眼旁观。
他对桓齮这样的靠军功上位的大将军还是保持敬畏的。此时此刻,樊於期深刻地感觉到了桓齮的信心满满和踌躇满志。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在九宫仰度阁的任务和作为阴阳家大司命所负有的特殊使命之间平衡计较。
如果两相对比,九宫的任务来的简单直接,无非是做桓齮的督军,推动他攻破邯郸,一举拿下赵国。但身为阴阳家的大司命,樊於期要用桓齮这十五万锐卒给秦国薪火蔓延的国运泼一瓢冷水,把它浇灭在赵国的沃野上。
这是何等难以取舍的矛盾啊。
樊於期轻夹马肚,趋近桓齮,谦卑地问道:“大将军连日来行不解带,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桓齮撇了一眼樊於期并未答话。他觉得这家伙如果把身上的铠甲脱掉,一定和路边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大将军此次排兵布阵恐怕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吧?!”樊於期继续说道。
“不可说,”桓齮竖起食指轻轻地晃了晃:“李牧啊,可不好对付。刚刚从匈奴草原上下来的兵也不好对付。只怕他们是带着狼性的。我们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对付狼要用狐狸的脑子才行啊!”
樊於期口中轻轻吐了个“诺”字便恭敬地退后两个马身,继续匀速跟着大军行进。
日过正午,太阳很热烈的划过南方的天空,四周升起薄薄的云气,一道暗青色的长云横亘在与之相对的北部天空。樊於期眯起眼睛瞄了一会太阳周围的天象,不动声色地在心中打了一挂‘云气占’。结果竟然与离开栎阳那夜所得‘月占’的‘大凶’极为吻合。樊於期面无表情地垂下酸胀的眼睛,不禁在心中默默冷笑。
邵易和风洛棠走后,作为公孙直的林煜通过和公子嘉的攀谈,加之多方打探,终于搞明白九宫和九宫在咸阳的仰度阁其实是秦国最大的谍报系统。仰度阁有一整套隐秘而诡异的联络方式。男的密探叫做“度蜓”,女的叫做“度蝶”。人数之众几乎像蛛网一样遍布天下。恐怕赵国的邯郸城中也少不得仰度阁的精心布置。
公子嘉告诉林煜,九宫咸阳仰度阁代号‘阁主’的有传闻说可能就是樊於期。没想到在现代中学语文课本里都出现过的樊於期在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身份。而且林煜听说,这次桓齮大军中,樊於期随军在行。“难道九宫这样组织的人也要由暗转明了?”林煜百思不得其解。
已是掌灯时分,林煜仍然枯坐黑暗的帐中。忽然有人一掀帐帘弯腰闯进来,口中轻呼着“煜哥”。
林煜单臂一撑,开心地跃起,右手一把攥住来人左臂,低语道:“煖辰,你终于到了!”
林煜仍然没有在帐内点起灯,做了个小心噤声的手势,与龙煖辰在黑暗中促膝而坐,用低低的声音把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和他背后的发现,都一一讲给龙煖辰。
两人说起风洛棠和邵易已经前往太行山搬兵,语气中都不免有些牵挂。
龙煖辰低语道:“也不知他俩怎么样了。大概也是从没有吃过风餐露宿的苦。特别是洛棠。”
林煜沉默了片刻,重又语气平静地说道:“没什么。既然来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要承担的。”他略一停顿加快语速说道:“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我们的计划只能建立在这场战役胜负不变的结局之上。我们既不能坏了李牧大将军的部署,更不能扭曲历史的发展。但是咱们要利用好这场战役中合围秦军的战策。”
“如果能,”林煜的语气略微放缓:“在井陉前的太行山口打开一个通道,将秦军的败亡之兵救走。”
龙煖辰一直没有说话,在黑暗中他能辨别出林煜闪亮而坚毅的目光。
“整个计划其实只有三个关键点。”林煜的声调中不再带有任何语气:“第一个关键点,自然是邵易和洛棠。他们两人必须从太行山出奇兵伏击,堵住秦兵回撤逃跑的退路,封锁通往井陉的土门关的道路。这同时也是帮助李牧大将军完成合围歼灭中的右翼包抄。”
“第二个关键点,是在肥累城。按照秦国的军事策略,这次战役使用的是‘围点打援’。他们不会正面进攻,而是会取道向南,转而攻打肥累城。秦国这策略目前无人知晓。”
“如果肥累不堪一击、迅速失守,秦兵将可实现从东侧向北迂回到宜安的背后,打击李牧大军,或者甚至可以分兵南下直取邯郸。这两种结果,无论是李牧军腹背受敌,还是邯郸告急,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所以,”林煜继续道:“肥累城绝不能失。肥累不失,乐乘将军才有可能实现经肥累以南转而向西北的左翼包抄,与太行的右翼和中路大军完成对秦军的合围。“
“第三个关键点,”林煜沉吟一下道:“我觉得,是在秦军的内部。如果秦兵死战,拼到最后一个人,我们的计划其实也是满盘皆输的。李牧大将军此役必胜,但如果全歼秦军十五万人,恐怕也是胜得惨烈。赵军势必战损严重。”
“所以秦军必须按照我们布置好的通路进入太行山。这个决定必须由他们自己做出来,而我们需要找到一个领军的人。不过……”
林煜还没有说完,龙煖辰忽的站了起来。
“煜哥,我懂了。”龙煖辰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灼灼的光在黑暗里闪动。“事不宜迟,我需要马上出去一趟。”说着龙煖辰便要起身离开。
林煜忙伸手拦住他:“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见盖聂。”
“不行,”龙煖辰有些着急:“秦军大营连营十里。公孙直一个文人完全没有武功。你去,太冒险了!”
林煜低低的笑起来:“煖辰,我会让他睡他自己的觉的,”
龙煖辰恍然大悟,握紧腰上的锟铻一言不发便出了军帐。林煜迅速离了公孙直的身体,一个纵身也追着龙煖辰飞进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