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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了颜良之命潜入鄄城的暗子里,仇升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一个,但如果少了另一人,亦会逊色不少。
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成阳仲氏子弟,新近投附颜良的仲栋仲子蹇。
按理说,仲栋这等新近投附之人,自是难以堪当大任,更何况是关乎攻取鄄城的重要任务。
但仲栋这家伙行事倒也有几分果决,既然决定了投附颜良,所带领的三百多僮客俱都不俗,兵器衣甲上也颇花费了一番心思和金钱,更出乎意料的是,仲栋的长子仲遐亦随侍身边。
仲遐字孟方,今年才只有十六岁,但并非是仲栋的嫡子而是庶长子。
仲栋十六七岁的时候尚未娶妻,就在和贴身侍女练习植树造人的时候擦qiang走火,因而有了仲遐,仲遐的生母因此也被收为了侍妾。
其后仲栋虽然很正常地娶了正妻,也有了嫡子,但因为仲遐最为年长,又长得肖似乃父,也很受关爱。
仲遐这等庶子无法继承仲栋这一支的家业,至多也就是分些许田宅让他足衣足食,所以这回有马上建功的机会,仲栋就带上了自己的庶长子。
对于仲栋带上儿子一起从军的做法,颜良自然是感觉到他的诚意,对其的信任立刻便上升了一大截。
当仲栋与仇升商议出了一系列潜入鄄城作为内应的计划,其中要由仲栋亲自带领一部分他门下僮客潜入时,颜良也并不猜疑,很爽快地同意了那个方案。
仲栋也是相当懂得避嫌,只是挑选了数十精明强干的僮客配合仇升行动,而把自己儿子仲遐留在颜良营中,替他统属余下部众。
有了仲栋的协调,各种证明身份的验传,乃至于如假包换真材实料的货车货物等等物资准备得十分周全,让潜入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而仲栋本人则以他某个族弟的身份,坐着华贵的车驾,仆从开道,护卫在旁,大摇大摆进了鄄城,对外宣称的目的是去入城访友。
仲栋的身份虽然作伪,但目的倒也不佳,入了鄄城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城中大族周氏的宅邸。
鄄城周氏虽然并不似仲氏之于成阳那般一手遮天,但在鄄城中亦是势力不小。
周氏的家主周维,字元兴,曾是故司隶校尉山阳昌邑人鲁峻的门生,曾经与仲栋在雒阳有过交往,因着鄄城与成阳比邻,二人虽然年岁差着几岁,但一来二去便也成了至交。
世道大乱后,周维也辞了京中的闲职,回到老家做个田舍翁,平日里与仲栋来往很是密切。
因而当仲栋化名来访时,着实让周维感到讶异,但这还不算完,仲栋之后对他所说的话更令他既惊且疑。
“元兴兄,先前听兄言说,那程仲德对城中士民颇为严苛,不知如今可曾有所改观?”
“哎,哪能有所改观,年初之时,程仲德便征召城中青壮修习兵甲,一旬一练,已经是耽误了不少农事,百姓们怨声载道。近来那老儿又不知发了哪门子癫,更是变本加厉地令青壮整日价停留在城中,可不是耽误了今年的宿麦。”
“我等城中大族近年来为其提供粮秣无数,可这老儿尚且不知足,竟然强令我等族中子弟僮客听其差遣,助他防备那连影儿都见不着的河北军。子骞贤弟,你且说说,他袁大将军和曹司空争权,又关我等什么事情来?”
仲栋心道程昱这厮鼻子倒是挺灵,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面临危机之下,只得盘剥驱使城中百姓,来达成他守卫鄄城的目的。
仲栋淡淡道:“程仲德此人性情刚戾,与人多迕,素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自不为奇。只是,有一事元兴兄恐怕尚且不知,这程仲德亦是猖狂不了多久了。”
周维听说仲栋言下之意程昱就要倒霉,不由面露喜色道:“此话怎讲?可是曹司空要将那老儿调离鄄城?”
“非也非也!程仲德虽然在鄄城的时日无多,但非是曹公下令,而是袁公容不得他也!”
“啊?袁公?莫不是袁大将军的兵马要打来了?”
虽然周维心里对程昱是一百个看不过眼,但仍旧不愿意自己的家乡再遭战事,这兵荒马乱的日子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仲栋自然看出了周维心里的担忧,他继续说道:“周兄怕是还不知道,袁大将军的数十万大军已经兵临河南中牟,离开许都只剩下百余里的路程。”
这等最新军情,周氏这等远隔数百里外的地方豪族自然无从知晓,尤其是曹操对于此等不利的消息封锁甚严,寻常地方官吏亦未必与闻。
即便是成阳仲氏,也只是在与颜良接触过后,才得知更为详尽的双方前线战情。
周维惊讶道:“曹公竟至于此?这朝中可又要变天了么?”
仲栋长叹一口气道:“这朝中的天变不变你我尚且不能预料,但这济阴的天却是要大变了。”
周维想想也是,朝中如何变化,对他们这等地方士族来说影响不大,但济阴若生变故,可是实实在在会影响到他们的安危与利益。
周维急切地道:“子骞贤弟可是听说了些什么?袁大将军的兵马可是要渡河南下?”
鄄城离开黄河南岸不过二三十里,先前程昱在城中布设的防御大都针对北边和西边,自然都被周维看在眼里,所以才有此一问。
仲栋却摆摆手道:“此事怕是与元兴兄所料差之甚远,元兴兄可知,八月时,袁公遣讨逆将军颜立善自河南东出兖州。颜立善勇名冠绝河北,旬月之间连下平丘、长垣二城,更大破陈留太守夏侯渊,斩首生俘足有四五千数。”
“曹公急遣陈国张绣、梁国朱灵带兵北上援护,但颜良丝毫不怵,提兵继续东进济阴,三日之内连下冤句、句阳二城,更夜袭夏侯渊、张绣于济水旁,又杀伤数千之众。”
“而朱灵欲要趁颜良主力东进之时,攻其后方长垣,却攻而不能克,反受奇兵急袭退走。曹公尽遣宿将强兵亦不能奈颜良何,如今战火已经是迫在眉睫近在眼前矣~!”
这一系列的消息直听得周维目瞪口呆,他原以为袁曹双方的实力并没有那么悬殊,但袁绍主力压着曹操打,偏师又在兖州如入无人之境,很是刷新了他的固有观念。
周维眉头深皱,语气沉重地道:“哎~!兵危战凶,如之奈何?!”
仲栋也感叹了一番道:“时局窘迫,我等士族也只能为自己多多考虑了。”
周维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乡野土老财,也是在雒京为官多年的官场老油子,知道自己这个小友不是那种毫无主见随波逐流的庸人,又联想道仲栋是化名来访,便嗅出了几分端倪。
“子骞贤弟,汝方才说那颜将军已经带兵拿下了句阳,那汝家成阳,岂不是危在旦夕。”
仲栋见老朋友终于醒悟过来,便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幸好我仲氏与那颜将军曩昔还有些交情,倒是免了一场兵戎之灾。”
“噢?仲氏与颜将军旧日有交?却是怎生回事?”
“元兴兄当知我大父曩昔曾牧守钜鹿,而那颜立善出自钜鹿郡下曲阳颜氏一支,我大父在任上曾辟除颜立善先兄颜至为功曹,又举其为孝廉,荐之于朝中。”
周维恍然大悟道:“原来老府君竟然是那颜良先兄的举主,此层关系倒是妥帖。”
仲栋又道:“且我仲氏与颜氏也非止这层关系,我仲氏乃是子路后人,而那颜氏乃是颜渊后人,皆是夫子门生,故而我大父与颜良先兄极是亲善也。”
周维羡慕道:“仲氏高门冠族,自是底蕴深厚,非我等小门小户可比。如此说来,仲氏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话虽如此说,然公私尚需分明,颜立善奉了袁公之命东进取郡县,而目下成阳令乃是朝中所署,若令君命我等严守城池,我仲氏子弟亦不可徇私枉法。”
周维对仲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然是半分不信,心知这个小友定然是有了让仲氏得以两便的法子,遂问道:“子骞贤弟就莫要卖关子了,且说说如仲氏是如何应对的?”
“吾仲氏心知颜良率兵东来所需粮秣靡费众多,不欲使其扰民,已然代为筹措了粮秣送去河北军中,但求河北军不骚扰沿途百姓。”
“仲氏高义!此法大善,可这就能让颜立善不取成阳了么?”
仲栋苦笑道:“这些粮秣自然无法打发得了,愚弟我已然身为质子,随了颜将军了。”
“啊!?”
此话一出,可把周维给惊得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久久不能平复。
“哎~!愚弟亦是身不由己啊!若要保全仲氏的名声,也只得自污名节了。”
周维寻思良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仲栋这一招以进为退乃是一举两得的妙招,既可以让颜良放弃了攻打成阳的想法,从而保住了仲氏汉室忠臣的名声,又通过供输粮秣和委派子弟效力向袁绍示好,若是异日袁绍得势,仲栋免不得要受重用。
周维赞叹道:“子骞贤弟果然是敢挑重担,异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以后之事谁都料不到,但愚弟此来,却是要为元兴兄解开一个危局,不知元兴兄可愿一听。”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周维哪里还不明白仲栋想要说些什么。
周维心中思量凭他与仲栋的交情,即便是心向曹操也绝无可能向程昱告举仲栋。
且若是仲栋先前所言不为虚假,那袁大将军在河南和兖州的战事都大为有利,逐走曹操把持朝政的可能性极大增加。
而再想想近日来程昱的反常表现,把十日一练的戌卒全部拢在营中,又发城中大族子弟僮客听其差遣,的确是有几分风声鹤唳的味道,说明河北军肆虐兖州之事多半不假。
连仲氏这等大族都明里暗里投附了袁绍,那自己这等二三流的地方大族又岂能逆势而为。
周维很快便作出了决断,向仲栋一揖道:“吾与子骞曩日便交好于雒中,这些年来时常走动,逢此危难之时,自当同舟共济。子骞贤弟有何指教,尽管言来,愚兄一应听之。”
仲栋见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心中亦是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元兴兄年长与我,我素来敬重兄之贤达,何敢言指教二字,唯有一些大胆的想法,愿与贤兄商讨一二。”
二人客气了一番后,仲栋便言归正事道:“好叫贤兄知晓,颜将军所部数千虎贲已然陈兵瓠子河南岸,正在收集舟船搭设浮桥,今日日落前便要进逼鄄城。”
此刻已然是正午时分,周维虽然心知河北军不日便将前来,但听说速度如此之快,亦让他大为惊叹。
周维想了想道:“可我族中可用之人不多,近日来又被程昱老儿征走一些助守城防,并不足以在城中起事,助颜将军夺城。”
不料仲栋却摇头道:“贤兄此言固然是老成持重之言,但此番愚弟乃是为贤兄解忧而来,岂会令贤兄处于危墙之下?且不提贤兄族中子弟僮客是否堪用,即便是周氏子弟人人悍勇,能夺下一门,助河北军入城,则消息势必要泄露出去,不免会得罪了曹司空,固非上策也!”
周维被这么一提,心下也有些汗颜,他说人手不足难以成事固然不假,但不想担了背反曹操的恶名也是事实。
此刻听仲栋把话题点破,不由感叹道:“子骞贤弟竟洞晓如斯,愚兄不及也,还望贤弟莫要藏私,指点愚兄一番。”
仲栋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实不相瞒,颜将军麾下锐卒已有近百人潜入了鄄城之中,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便能与将军麾下主力里应外合,拿下鄄城。”
“而你我兄弟俩,只需在颜将军兵临城下大举攻城之时,在城中制造sao an,让程仲德顾此失彼,消弱了城门的防御,则良机自现,贤兄可坐观成败也!”
周维听仲栋如此一说,心头大定,当下一扫这些时间以来被程昱高压统治的阴霾,哈哈大笑道:“贤弟此来,正合我意,定要让那程昱老儿喝上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