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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山东南方向四十余里处的老槐谷,因为地势平坦,原本是张燕用来训练各寨精兵的重要所在。
当时老槐谷中营帐遍地,人声鼎沸战马嘶鸣,端得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然而,谁人又料得到,这番景象竟然是堂堂黑山军由盛而衰的转折点,更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风光。
三月底时,颜良带人夜袭虎尾寨,一战而下,又乘势引诱杜长轻兵追击,设下重重埋伏大败黑山贼,斩杀贼兵贼将无数,生俘大将杜长。
其后又乘胜追击至老槐谷,将逃到此地苟延残喘的贼兵继续冲散,更一举焚毁了贼人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营寨。
老槐谷因此荒废,虽然其后张燕也曾驻扎在此指挥前线反攻虎尾寨,但早已没了之前大练兵时的盛景。
直到一个月前,又有一支人马来到此地扎下营垒,然后一支支部队渐次开进,重新又把宽阔的老槐谷填满,一个个营寨一顶顶帐篷又重新搭建了起来。
老槐谷内长着了诸多茂密的槐树,此谷也因此得名,不过在贼兵们在此练兵时,山谷中间碍事的槐树已经被尽数砍伐了去,倒是山谷周围的槐树还得以保存。
此刻,在山谷边缘一处矮丘上,正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株茂密的老槐树下发呆。
这中年男子正是张燕曾经的头号亲信部将杜长,他望着面前重新布满山谷的营寨与帐幕,恍惚以为回到了两个多月之前。
当时他正是此处山谷的主将,万余兵马听他的号令,堪称是除了张燕之外,黑山军中威势最盛的将领之一。
而如今,重归故地的杜长却已经成为了一名任人宰割的阶下囚,让杜长不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自从三月底那一场大败之后,兜兜转转地杜长被押到元氏城,期间经受了好几拨人的先后审问。
杜长出身博陵大族,但加入黑山军时日已久,也沾染了一些彪悍气息,若是往常里他以为自己必然和王当、孙轻一般死路一条,肯定拒不配合。
不过,那天在虎尾寨前他被颜良当面呵斥了一番,内心暗暗生出一丝悔意,又从颜良的话语里听出不打算取他性命的意思,所以杜长便没有那么死硬,被逼问了几番后便挑挑拣拣地交代了一些黑山内的虚实。
或许是因为他愿意配合,常山人并没有太过为难他,也没对他严刑逼供,吃食上也不虐待他,只是拖着既不严惩也不宽释,让杜长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这一次,常山人重新杀入黑山,还把杜长给稍待了上。
重归故地的杜长虽然不明白为何,也不敢明着问别人,只是心里不免暗暗揣测,是不是颜良要令自己去与张燕说和?又或者是让自己去招降那些小山寨?
若真的是如此,自己要不要答应呢?
答案自然是明显的,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自己现在可是任人拿捏。
只不过,自己的面子还能起几分作用,张燕会听自己的劝告么?那些小山寨首领会听自己的么?
若是事情办成了,那自己算不算得上有些微功,那颜良能看在这事情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么?
然而,这些事情都只存在于杜长的想象之中,他来到老槐谷也有些时日了,但却始终没得到什么有分量人物的接见,更没有接到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任务。
杜长也曾旁敲侧击地问派在他身边的那些“护卫”,可是那些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到并非是护卫们有意隐瞒,混熟了之后,他们对于杜长问的一些问题也不瞒着,只要不涉及机密多是有问必答,但他们也不知道上边带杜长来此地有何用意,只是交代好生看护。
杜长在这谷中的待遇倒着实不错,除开一些机密要地之外,并不禁他到处走走看看,只要不出了谷口就成。
就这样,杜长倒是变成了这个忙忙碌碌的大兵营中一介闲散人士,整日里到处闲逛发呆。
眼下,在营寨中间的空地上,正有一些士卒在进行训练。
一开始,看到有士卒训练的时候,杜长便有些忐忑,心想自己会不会被认为窥探机密。
不过后来他发现那些护卫们并不把这当回事,所以杜长之后也就光明正大地看。
作为负责黑山军训练事务的大将,杜长的眼光自然有独到之处。
他看到这些士卒的训练方法与他曾运用的训练方法也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是整队列队,前进后退,左转右转,刺击劈砍这些基本战术动作。
然而,明明都一样的训练方法,眼前的常山兵看起来就与自己所练的黑山兵大不一样。
因为他发现,常山兵们训练得更苛刻,动作一定要标准,训练量更是极大。
每当有士卒达不到训练要求,会被负责训练的军官轻则苛责重则处罚,而士卒们往往并无怨言,挨骂挨罚之后继续训练。
这在杜长看来是不可思议的,黑山军虽然称之为军,但都是各个山寨凑起来的人马,若是在打仗的时候畏敌不前处罚也就罢了,训练的时候如果太过苛责,动辄打骂,下面的士卒们不闹翻天才怪。
所以说,杜长在练兵的时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马马虎虎就过来。
他还曾经认为所练的兵马已经是一等一的强军了,但看看面前的这些士卒,才知道坐井观天是个什么意思。
这些士卒列队严整,几乎都站在一条直线上,前进后退,左右转身的动作都相当整齐,无论是刺击还是劈砍,几乎是跟着军官的口号一起施为,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枪头和刀刃,让杜长想起了两个多月前那十分不愉快的回忆。
他心想也正是因为训练如此刻苦,才能在战场上游刃有余,自己输得并不冤。
杜长以为,这样强悍的军队,肯定是颜良转战多年的老卒,故而有这等水平。
他好奇之下也问过他的护卫,然而得到的答案却令他大为震怖,眼前这些士卒至少有一半是来到常山后新募的,而且还有一些根本不是正规军,而是屯兵。
屯兵屯兵,顾名思义,也就是平时屯田,农闲操练的士卒。
杜长心想这屯兵怎么都如此精锐了,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然而看多了之后,杜长也就渐渐淡然了,因为这些时日来他看到不停有部队开进山谷,又开出山谷,但凡在此处短暂驻足的部队都无一例外会进行训练,而每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都相差无几,甩开他所训练的贼兵几条街那么远。
枯坐在树下的杜长呆愣愣地看着场内的士卒训练,看得出神之后,连士卒收队回营都没发现,直到矮丘下方几名负责“护卫”他安全的讨逆营士卒大声问道:“杜君,开饭了,我们再不回去就吃不上了。”
杜长闻言才醒觉起来,立刻站起身朝下方的几名护卫拱手笑道:“哎呀!抱歉,抱歉,在下光顾着发呆,没注意时间,咱们这就回去,有劳诸位辛苦了。”
杜长的笑容和言语间陪着几分小意,而那几名“护卫”则分别回礼,口称不敢,然后拥着他往所居的营寨而去。
当杜长将将要走到自己所居的帐幕时,南边的山谷入口处突然来了一大股人马,扬起了好大的动静。
杜长不禁也扭头看去,只见来者所打的旗号竟然与他平日里所见的旗号不一样。
他平日里所见的兵马无一例外的都打着“讨逆营”大旗,然后稍小一些的旗帜则有“元氏”、“石邑”、“高邑”、“建义中郎将”、“常山典农”、“短兵曲”等等,但眼前正在进山谷的兵马却没打“讨逆营”旗帜,而是打着“赵国郡兵”和“典农校尉”的旗帜,不免让杜长感到有些疑惑。
杜长颇有几分不耻下问的精神,问道:“这新来的人马怎么是赵国人?不是常山人么?”
一名护卫看了一眼随口答道:“嗯!是赵国郡兵,不过仇校尉是自己人,当初是将军保举他出任赵国典农的,这次应该是被将军叫来一起剿贼的吧!”
护卫随口一答,但杜长心中却是大惊,颜良一个常山国相,竟然能保举其他郡国的典农校尉,还能指挥其他郡国的兵马,这也太牛掰了吧?
不过震惊过后,杜长心下也自释然,因为这些时日已经有太多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就好比杜长已经通过闲聊中知道,如今老槐谷中居留的几股兵马分别出自元氏营、石邑营、高邑营、常山典农等几处,根据他的眼光,除开常山典农的兵马稍弱之外,其余各营均是虎狼之师。
虽然杜长没有问也不敢问这些营的兵马分别有多少人,但他光看那些人马调动便心里有个大概。
在他的观测里,前些时日从各处汇集到此处的兵马至少有七八千之数,负责载运物资的民夫也至少有四五千人。
要知道这七八千全都是装备精良,至少能披上皮甲的训练有素士卒,可不是随便发把兵器就能拉上战场的贼兵。
颜良以一郡之力,竟然能设下这许多营,养如此多精兵,岂不令人惊讶。
而且,听那些护卫们说,正在北边方向用兵的真定营、房山营、上艾营亦是与此处诸营战力相当的精锐部队。
且颜良派人进山作战之外,总还得在郡中留下一些人守卫吧?
如此算来,这常山国得养多少兵马,他颜良如何能够做得到?
有了先前的众多未知困惑打底,这一回新来的赵国郡兵倒也让杜长渐渐有了些见怪不怪的淡定。
胡思乱想间,护卫们已经帮杜长把饭打了来,递到杜长手里。
饭菜很简单,一大碗上好的粟米饭,上边铺着一些腌制的菹菜,还有一碗飘着油花杂着野菜的羹汤。
杜长的饭食与护卫们的饭食是一样的,并没有给他特殊待遇,几人聚在一起便吃了起来。
这等吃食对于杜长一个贼将而言自然是粗疏得多,然而,杜长也知道,往日里他手下的贼兵绝对吃不到这么好的饭食。
各部贼兵们平日里的饭食多是些陈粟,或者糜子掺些杂菜就对付过去,几乎难看到油花,盐也放得很少。
然而,常山兵任一普通士卒,都能吃到上好的粟饭,菜和汤里盐下得很足,十分下饭,每隔三到五日还能沾到荤腥。
杜长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想,有这么好的吃食,怪不得手下人肯用心操练,若是自己也有这么宽裕的粮秣,自己也能……
想到这里,杜长回忆起他这些时日里看到的那些士卒,那股子精气神,暗暗叹了口气。
是啊,即便是粮秣充足,怕是自己也训练不出那么好的兵吧!
由于杜长的胡思乱想,身旁几个一起吃饭的护卫都已经把饭吃完,开始喝羹汤。
他们看着动作木讷,魂不守舍的杜长,都是笑着摇了摇头,知道杜长的呆病又犯了。
忽然,他们所居的帐篷外来了数人,其中一人看服色起码是个队率或者伯长,来到他们面前道:“杜长可是在这里?”
听到来人如此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护卫中为首的什长应道:“是,我等护卫杜长在此。”
来人与什长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召见,你们带他随我来吧!”
杜长闻言心中一惊,他知道此处营中所有人口中的将军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颜良,颜良居然肯召见自己了。
这惊讶之下,一口饭就没咽下去,呛到了喉咙,杜长立刻涨红了脸大咳起来。
来人看了一眼道:“噢?你们还在吃饭?那不急,先把饭吃完!”
护卫什长道:“怎么好让将军久等。”
来人道:“将军说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我等不能丝毫浪费,所以你们还是先吃完,反正不是紧急之事,将军不会怪罪的!”
见来人都如此说了,众人也都没有意见,纷纷捧起椀吃了起来。
杜长自然把二人的交谈都听在耳中,那“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话语,让他颇多感触。
见杜长忙着往嘴里扒饭,来人说道:“杜君莫要心急,慢慢吃,莫要再呛到。”
杜长端着碗,尴尬地与他点了点头,在一片即将见到大BOSS的忐忑中匆匆扒起了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