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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晴光正艳,悬空在头顶的日头卖力照晒在他们的脸庞。风溅起涟漪,吹皱水波。
少年脸上被晒出的绯红渐生苍白,隐隐可见些许白皙,眼底惊慌稍纵即逝。他极力掩饰惊慌还是被看出端倪,抗拒之色昭然若揭。
卫璟淡漠的眼神幽幽扫过他白净的脸庞,男人冷□□致脸孔藏在隐蔽处,眼底神色晦暗,气势沉稳。卫璟的目光紧盯他不放,一寸寸打量他绷紧的神态,心中稍有猜测,许是因他太过纤瘦的身材而自卑。
男人思及此,寂静无声的视线悄然上下扫过少年全身,身板纤弱,胳膊细腰更细,像堪堪容易被折断细枝,轻易就能葬送了他。
确实偏瘦了些。
自卑也在所难免。
盛皎月头晕脑胀,听见太子冷冷朝她吐的这几个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怕得很。她缓缓抬起颤动的浓密睫毛,眼瞳漆黑明亮,强压着惊恐之色,维持表面的从容冷淡,“殿下,我怕过了病气。”
这个说法站不住脚,显然也说服不了太子。
男人懒懒地说:“我看你身子已经好全,气色红润,不剩多少病气了。”
他低头不语,微垂眉眼乖巧平和,俏生生的一张脸清秀动人,衣领下触感细腻,直矗矗扳直身体立在树下,细密温热的汗像在他瓷白的肌肤漾起淡淡光泽。
盛皎月鼻头发红,她已经镇定下来,“大夫说还要喝药,我常年喝药已经习惯,若连累太子,就是罪过,担待不起。”
卫璟微微眯起狭长的丹凤眸,寂静无声的眼神存着冷淡的煞气。有眼色的侍从不难看出,温和仁慈好脾气的太子此刻已有诸多不耐,他盘弄腕间的佛珠,抿直冰冷淡薄的唇瓣。
尚未开口,裴琅已不剩几分耐性,不胜其烦皱起眉,冷声打断他,“泡个澡怎么这么多话?”
文绉绉的。规矩真多。
裴琅体热多汗,里衣早就被汗水浸透,英俊利落的面容看上去气势凛凛,如剑的眉眼好似经历过许多风霜,犀利冷然,他轻笑了声,“你自己一个病秧子,怎么还担心起我们病不病了?”
他和太子,又不像他似的是个小弱鸡。
身强力壮,精气十足,秋冬夜里淋上一场雨也未见得会病。
这个小狗腿子,难不成这些年就是这样拍他表哥的马屁,如此矜矜业业讨好他的?用的什么破法子,真叫人看不起。
裴琅也不同他废话,拽上少年的胳膊,轻松使力就提起了人,“快走。别磨蹭了。”
盛皎月“嘶”的一声,小将军下手不知轻重,掐着她胳膊的手指特别使劲,抓的生疼。她试图挣脱小将军的手掌,努力片刻发现是无用之功,她知道回去她胳膊肯定青紫了,忍着疼痛无奈道:“裴公子,我自己走。”
裴琅将他用力推到前面,少年脚底踉跄差点没摔倒。
裴琅抱着双臂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就怕他跑了,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她简直受宠若惊,硬着头皮用乌龟爬的慢速往前走。
越是临危时刻,越要镇定,心若是乱了,就完了。
盛皎月深深吐息几口,逐渐平息心头的紊乱。太子对她甚是不喜,小将军现在对她也是万分嫌弃,今天折腾她不过是想看她出糗。
小将军习惯如何,她不清楚。
但太子有极其严重的洁癖,好干净到眼底容不得沙子,脏了半点都不成。
以前她被他后宫难缠的妃子碰了根手指头,洁癖发作的新帝都要用温水帮她清洗好几遍,再用帕子一遍遍擦拭干净。
太子绝不可能和她同泡一泉汤浴,她只需动作快些,就能瞒过去。
至于小将军,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也不会和他看不上眼的人同泡汤浴。
盛皎月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半块,等走到别院后山的温泉池子旁,看见房间里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汤池,骤然又得到片刻的喘息之地。
每个汤池,都有隔间房。
院子错落有致,雕梁画栋,飞檐下刻画栩栩如生的景致。
婢女已备好换洗的干净衣衫,叠的整整齐齐,码在屏风旁的红木宽凳上,屋子里点了熏笼,烧起银炭,既暖和又蕴着宜人的清香。
盛皎月刻意磨蹭拖延时辰,等太子和小将军选好汤池再顺理成章挑个离他们稍远的隔间,云雾缭缭,她一直掐着手指,舌尖被自己咬的发烫。
太子身着锦缎交领长袍,衣摆上绣着面目狰狞的坐蟒,他抬起手,漫不经心解开袖襕,撩起眼皮淡淡朝他看去,“你怎么还不脱?准备穿着衣裳泡汤。”
盛皎月压低眼皮不想看他的躯体,喉咙又涩又紧,半晌答不上话。
太子依次解开袖扣,手指搭在腰间,轻轻一扯就将腰带拽了下来,随手挂在一旁,脱掉外衫里衣,赤.裸着上半身,男人看着斯文,身材倒是极好,精瘦有肉,线条硬朗,只穿了件雪白色寝裤,隐隐可见结实的大腿线条。
盛皎月比了比眼睛,薄如蝉翼的羽睫止不住颤抖,她难堪避开眼眸,将视线固定在自己的脚尖,耳朵滚烫,连着脖颈一并烧起灼热的温度。
小将军也已经脱掉了衣衫,光着上半身炫耀似的走到她面前,小麦色的胸腔布满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疤痕错落,有些甚至波及到要害,裴琅嗤的笑出声,“盛公子,你是不是没脸脱?”
盛皎月齿根发冷,发白的唇瓣隐隐在抖,裴琅只当盛清越是被他气的,而不是被他们吓出来的苍白。
她深吸了口冷气,决定顺着小将军的话往下说:“是有些难堪。”
裴琅紧盯少年如皎月漂亮的脸庞,垂着睫毛,好不乖巧,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当真好有意思,他往前逼近两步,已朝他伸出了手,作势就要去脱他的衣服,“我和太子都不会笑话你。”
小将军这个唐突的动作把盛皎月吓了个半死,她下意识将手攥紧衣襟,孱弱清瘦的小身板轻轻摇晃,被吓退两步靠着身后的桌椅勉强稳住身体,牙齿轻嗑,她抖着声说:“裴公子,我自己来。”
盛皎月真的头晕,她用无比缓慢的速度慢慢解开外衫衣扣,不过万幸,她里面穿的多,仔细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只不过绝不可能和他们泡同一个汤池。
卫璟掀了眼皮,淡淡看他。
少年咬紧牙齿,表情像受了奇耻大辱,眼睛毫无察觉就红了一圈,眼尾好似被人用手大力揉搓泛着薄红,乌黑眼眸里闪起的波光像未掉下来的眼泪。
啧,好委屈的神情。
裴琅戏弄他两句,便觉得受辱。
卫璟的目光随着他的身体流转,白色中衣中裤,扁平干涩瘦弱的身躯,与旁人比较确实会自卑。卫璟大发慈悲,帮盛清越解围:“裴琅,别太过分。”
裴琅的恶作剧来去都匆忙,这会儿也已经没了兴致,不知道盛清越是吃什么长大的,比女的还瘦,就他这样,以后真的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吗?
嫁给他,怕是守活寡,看上去就不行,跟他铁定没福气。
裴琅舒舒服服泡进池子里,对盛清越说:“盛公子还是多吃点饭,真怕你新婚夜昏过去。”
盛皎月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抿直唇瓣不说话。
她默默拿上衣裳去了隔间的小池子,两个男人看见也没说什么。想来盛清越自惭形秽,还是要点骨气。
隔间有个梨木八扇屏风遮掩,盛皎月躲在屏风后,没有下水。
泡温泉,对她而言也有过耻辱的记忆,上辈子新帝没少带着她去温泉水里胡闹。
盛皎月记得行宫有个大的温泉,比起御花园的兰湖,水还深些。她水性不好,小时候在宫里,被太子那些抱团排挤的表哥们,不怀好意扔进湖里作弄过,若不是被个老嬷嬷救上来,怕是命就没了。
湖水淹没口鼻,咽喉被呛的火辣生疼。
从此之后,盛皎月便很怕水。
等过了半柱香,盛皎月穿上外衫,系好衣扣,若无其事走出隔间。
太子和裴琅也已经换好衣裳,裴琅盯着少年的脸看了良久,他的脸上晕着淡淡的绯红,抬袖时满袖盈香,裴琅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显得粗糙,没他这般精细。
回到前院,卫璟让盛清越同去赴侯府生辰宴。
老侯夫人的寿辰,侯府里自是大肆操办。
盛皎月不大愿意去,卫璟在他开口前说:“宴会过后,孤让人送你回去。”
她这才心甘情愿:“麻烦太子了。”
侯府的宴会上,不知谁私下安排了十几名胡姬表演舞蹈,不过幸亏时辰不早,老侯夫人已经回去歇息,只留下了些年轻的公子哥们在场喝酒。
胡姬穿着大胆,雪白的皮肤赤.裸在外,风情万种,腰间挂着叮铃响的腰链,她们放肆挑逗这些看着一本正经的公子哥。
倒没人敢靠近太子殿下。
盛皎月听着那些腰链触碰起的伶仃响,心头不适,又见宛如美人蛇的胡姬靠近她身边,柔软无骨的双手在她身上流连,她只好端起面前的茶杯,用喝茶的动作遮掩她的不自在。
太子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好似不为这养眼的画面所动。
盛皎月只觉得太子装相的好,他也曾给她找过几套胡姬穿的衣裳,强逼着她也试试。自然,那细腰上挂着的腰链也不能少。
他很喜欢。等将她逼出眼泪,才心软了些,吮去泪珠,温声细语说威胁的话:“再哭便要你天天这样穿。”
胡姬给她倒了杯酒,声音柔媚,叫人酥了骨头:“公子,喝酒。”
盛皎月不知如何是好,小脸上难得闪过迷茫,有点傻气的表情看着竟出乎意料的可爱。
烛火跳跃,灯火阑珊。坐在主位上的卫璟悠然用余光扫过他的脸,只见他唇瓣微张,神色茫然,好像被胡姬大胆的动作吓懵了。
卫璟盯着胡姬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又看了看他慢慢涨红的脸。男人不高兴眯起眼睛,神情跟着变得冷了冷。
没出息的东西。
他是没见过漂亮女人?
如此这般就禁不住美色撩拨。
作者有话要说:呼唤留言!
太子就是坏坏的男朋友!吓唬软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