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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孤月照见微光,夜色明晰。枝头传来两声蝉鸣,打破死寂苦涩的静谧。
盛皎月身体瘫软坐在地上,她微仰着下巴,唇瓣动了动,却是沉默无言。
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她已经被吓得嗓子失了声。
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说不定又是她战战兢兢做的噩梦,醒过来就没事了。
冷肃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气,生腥的鲜血叫她从茫然中回神,云烟脖颈上惹眼的血线惊醒了她。
她的手指头跟着身体在颤抖,被男人冰冷直射而来的眸光压的抬不起头。
卫璟的目光不慌不忙打量过她纤弱的身躯,穿着绯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这身明丽的红色将她衬得唇红齿白,皮肤嫩的能掐出水。
她这段日子倒是滋润,尖尖的下巴都多出几分肉感,不过这双圆眼睛还是如从前那般会装,漆黑的眼眸水润润的,神态十分可怜。
卫璟喜欢她穿红色的裙子,曾经三番五次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穿裙子给自己看,也曾经在她耳边夸赞过她穿红色很好看。
但她的态度都是遮遮掩掩,满脸抗拒。
仿佛只想当个男人,不想做回女子。
今晚同别的男子幽会反而穿着漂亮,特意打扮过自己,抹粉涂脂,点眉染唇,衬出雪肤花貌。
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依依不舍。说话都不似在他面前刻意疏离,绷着恰当的距离,不肯给他笑脸。
她不仅对张俞笑了,在他面前竟是特别羞怯好似情窦初开。
卫璟见她呆呆坐在原地,抬起脚下的步子,缓慢走到她眼前,“地上凉,起来吧。”
男人的声音平静如水,她都听不出其中的喜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双织金黑靴,随即她缓缓仰头颅呆呆看着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酸胀,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半是被他吓得。
越是平静,她越是害怕。
盛皎月怕他要和自己动真格,他最恨背叛,其次就是欺瞒。她将他耍的团团转,这遭肯定不好过。
潮湿乌黑的眼眸里蓄满泪水,她控制不住眼睛里的酸涩,泪珠顺着眼眶往下滑落,在脸颊轮廓留下泪辙,无声的眼泪,叫她看起来满面的梨花带雨。
盛皎月语无伦次了起来,哭唧唧的声音听上去黏糊糊的,她一边打嗝一边哽咽着说“殿下…我…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骗您,我是…我…是…”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她连个像样的敷衍人的理由都找不出,如此缜密周全的计划,说她是一时冲动的无心之举,傻子都不会信。
除非她说有人拿刀逼着她,抵在她的脖子上胁迫她演这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盛皎月也想挺直腰杆故作清高,用要杀就杀要刮就刮的态度,有骨气的面对男人。
和她确实害怕。
领教过男人的手段,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再过上辈子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她更不愿意牵连家里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卫璟这口气咽不下去,遭殃倒霉的就是盛家人。
男人弯腰屈膝蹲在她面前,冰凉凉的指腹贴着她面颊娇嫩的皮肤,不徐不疾帮她擦拭眼泪,低低笑了声,“怎么哭了?”
盛皎月听着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不知道何时灾祸就降临她的头顶,就好像有把剑悬在她的头顶,迟迟不落。
她打了个嗝。
听见他又笑了声,卫璟手指削瘦,捏着她的手臂,“盛大人,真是叫朕好找啊。”
盛皎月听见盛大人这三个字,浑身都不自在。
卫璟捏着她的手骨力道更甚“你起来,慢慢的解释,我有的是时间听。”
她的手腕又瘦又白,被他大力攥在掌心绰绰有余。
她哆哆嗦嗦的说自己腿软站不起来了。
卫璟掀唇,嗤笑了声,“现在知道怕了?”
他问完也未必要个回答,攥着她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院子里外都是卫璟带来的人,她已经是插翅难飞的笼中雀。
她好像又漂亮了些,清清冷冷的眉眼被江南的春风融化,仿佛染着诗情画意,明媚潋滟。她穿着的裙子又显得腰如束素,众目睽睽,卫璟有几分不悦,冷声让他们都背过身。
盛皎月被他紧紧搂着腰,胸腔的呼吸被挤的难受,她看着受了伤的云烟,抓着男人的袖口,哀求道“殿下,您先让云烟去治治伤吧。”
脖子的伤口,触目惊心。
卫璟低头扫了眼她的手,“解释。”
盛皎月盼着他大发善心,“云烟她的伤……”
猝然被男人打断,“不打算解释了,是不是?”
盛皎月从这声冰冷至极的问中回过一丝清明,她找不出能让人信服的借口。
她慢慢垂下脸,“殿下,是我自作主张。”
“假死药是从哪里买的?”
“江湖术士。”
“随随便便一个人给的药你都吃,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盛皎月低头不语。
卫璟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为什么这样做?”
盛皎月又骗了他,“我不想嫁人。”
卫璟阴阳怪气,“我看你并非是不想嫁人。”
在张俞面前就不是如此,
盛皎月觉得卫璟有时候很好骗,她方才灵机一动,大可以顺水推舟把事情推到顾青林身上,她只是逃婚。
“我不喜欢世子,强扭的瓜不甜的。”
卫璟压根不信她的话,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惯犯骗子。
盛皎月以为这样说就能打消男人的怒气,说完偷偷探查他的神色,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卫璟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也情有可原。”
他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丫鬟,“不过你这丫鬟,知情不报,是为死罪。”
盛皎月匆匆解释,“她什么都不知道。”
卫璟故作惊诧,“是吗?那她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他不给她辩解求情的时机,声音冰冷,“邢坤,把人带下去,处死。”
盛皎月哪能眼睁睁看着云烟死在自己面前,若不是他托着她的腰肢,她几乎要给他跪下,“此事是我一人所做,她毫不知情,殿下饶了她吧。”
卫璟并未推开她,他让人把张俞压了过来。
张大人的双手被捆在背后,嘴里塞了白布,叫他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卫璟拔过侍卫的长剑,目光冷冷注视着这个男人,方才他为她抚发,用的是右手。
那就先斩断他的右手。
盛皎月看见卫璟提剑已经被吓惨了,她不是没见过他杀人,干净利索,鲜血飞溅。
她跪下来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殿下,张大人是无辜的,您若是气不过,就冲着我撒火。”
卫璟方才真没动怒,听她帮其他男人开脱则火冒三丈,但又不忍心踢开她。
盛皎月生怕张大人真的被她牵连,她都不知道张大人是犯了什么罪,竟值得卫璟亲自动手要他死。
她抱着他的腿不敢松开,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鼻尖通红,声音哽咽,“殿下,我不该假死骗人,我心甘情愿认罪受罚,但是张大人何过之有?”
他并未和她合谋。
这几个月又对她诸多照顾。这么好的人,不应该死。
卫璟声音嘶哑,“你喜欢他?”
盛皎月的眼泪沾湿睫毛,浓睫乌黑,轻轻颤抖,她犹豫片刻,实在不敢再对男人撒谎,怕被他看出来自己在耍心眼。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嗯。”
她抓着他的裤腿不敢松开,她求他,十回有八回都能成事。
卫璟对她,往往还是心软。
盛皎月边流眼泪边说“张大人对我极好。”
卫璟已经听不见她之后说了什么,那个嗯字砸在耳边,就够让他头疼。
心口都被砸出大块窟窿。
她喜欢张俞?
她喜欢这么个一本正经的古板?
卫璟眼底生出一片红,他周身的杀性更浓,男人厉声让邢坤把她拽开,他要亲手砍了张俞。
盛皎月扒着他的裤腿,哭声可怜,“殿下,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邢坤把人拽开,摁着她的手,不叫她有逃脱的机会。
卫璟说到做到,拔剑相向,剑刃抵着张俞的胸口,尚未穿透他的心脏。
盛皎月两眼发黑,昏厥倒地。
卫璟扔了手里的剑,快步走到她身边,把人拦腰抱起,一脚踢开房门,动作轻柔将她放在床榻。
—
盛皎月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不过是昏迷的时辰长,清醒的时辰短。
她好像被人掰开了唇瓣,喂了很多药,喝了药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
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卫璟喂了药,才会一直想睡。
等她从这段绵长不醒的梦中清醒,从怔怔中睁开眼眸,已经从烟雨江南回到了皇城。
眼前的宫殿陌生又熟悉。
门窗紧闭,空无一人。
她逐渐从放空的神态里回过魂,抬起颤颤的眼皮,眼珠四下转了转,殿内视线昏黄,仅有的光线也是被烛台上快要烧见底的烛芯照亮。
她动了动腿脚,叮铃铃的响。
脚踝上戴着有铃铛响的红绳。
她下了床,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响,她试着推开殿内,用尽力气也无果。
殿门被上了锁,门外有人把守。
过了一会儿,盛皎月见到了身着衮服龙袍的男人。
盛皎月没有问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来的,她张了张嘴,“云烟……”
“朕已经放她回盛府了。”卫璟轻笑,“张俞还活着。”
盛皎月宛如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她的掌心轻轻搭着桌面,她自作聪明,以退为进,“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我想回家看看母亲。”
“回什么家?”卫璟笑着问。
盛皎月微睁圆眼,“盛府。”
卫璟扣紧她的下巴,直白而具有攻击力的目光毫不遮掩打量着她的面庞,拇指抵着她的唇瓣,“你还以为自己是盛家的三小姐吗?”
男人悠悠吐字“三小姐已经死了。”
停顿片刻,他俯身贴近她的耳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后白软的皮肤“你现在是朕的禁脔。”
卫璟说过不会手下留情,决不食言。一定要她吃教训长记性。
次次都把他当成好骗的傻子,哪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