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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偌大的山庄内寂静无声。檐角上白色的灯笼随风而动,在雪白的墙上映出隐隐约约的影子,各院的杜鹃花纷纷凋零,仿佛也跟随着那条年轻的生命逝去。风中,不时传来几声悲伤的抽泣。
然而,这一切都与那戒备森严的地牢隔绝开来。
“滴答,滴答。”冰冷的水滴落在女子干涸的唇边,顺着弧度而下,最终引入了口中,若心仰着头,贪婪地饮着头顶石壁落下的清水。
第三次醒来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麻醉散的效果也渐渐散去,而一日滴水未尽的若心口渴难耐,幸好发现了这一处水源,及时解了眼下的困境。
一刻钟后方才喝够,她吃力的挪动着身体,躺回了最初的位置。
寒意依旧席卷全身,而那刺痛的伤口却抵不过心中的无力。
仅仅是九鞭而已,却夺走了她全部的功力,那漫漫长夜勤加苦练的每一日,似乎都没有了意义,而这,都是拜白洛宣所赐!
她想不通,那样一个完美的女子究竟为何如此步步紧逼?明明自己什么也比不过她。难道仅仅是因为看不惯自己么?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咔嗒。”石门开启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随着光线一同入内的是一袭雪白的衣衫,独属于男子的气息顿时充斥在了地牢之中。
若心止住了脑海中的思绪,探头看去,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闭上了双眼。
“用过刑了?”转眼便到了铁门前,来人静静注视着黑暗中的女子良久,冷不防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压下心底的一丝波澜,她沉默了一会,终是开口。
“听说你拒不招认,所以,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叶亦辰皱着眉,语气中掺了一抹冷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子,枉我对你一片真心,可如今真相摆在眼前,你与洛宣相比真是差远了。”
“哦?那你去找你的洛宣便是,慢走不送。”
“临死前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是我看错你了。”男子阴沉着脸色,目光凌厉的审视着铁门内的若心,“明日我会亲自为你行刑,为芙越报仇。”
“哈——,好啊!我等着!”即使是闭着眼却依然有泪水悄然滑落,女子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带着嘲讽的话语。这一刻,若心深深的意识道,原来,那个自己三年来心心念念的白衣男子从来也没有在意过她,甚至连朋友间最基本的信任也无。
也许,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又谈何走进他的心呢?
“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如寒冬般冰冷的话语,那一袭白衣兀自离去,她终于睁开眼望着头顶的黑暗,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夜已深了,地牢之中却没有任何变化。当石门再次被开启的时候,若心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直到那声熟悉的呼唤声响起,她方才彻底清醒过来。
“若心,你怎么样了?!”
“大师姐!”那一袭素衣出现在铁门外的那刻,她又不争气的湿了眼眶,随即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慎牵动了伤口,刺骨的疼痛让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对你用刑了?!”利落的打开铁门入内,梨白的视线触及到了那一身血衣的瘦弱身影,眼眶便是一红,立刻焦急地开口,“伤口疼吗?要不要紧?”
“我无事。大师姐,你怎么进来的?”勉强对着女子笑了笑,她忧心忡忡道。
“你放心,没有人发现,我来是要带你走!”素衣女子神色坚定,手起剑落之间,若心手脚上的铁链皆尽数断开,“我们一起回谷找师父,她一定会有办法。”
“可是,山庄守卫森严,我们能闯出去吗?”身上的禁锢霎时间被解开,她活动了一下手脚,皱着眉不确定的问道。
“放心,大师姐有帮手。”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扶了起来,梨白的眼中满是心疼,在查看了一番若心身上的伤势后,她当机立断,“我来背你走,事不宜迟,我们快离开这里。”
“好。”毫不犹豫应了下来,下一秒便被素衣女子背在了身上,若心心中微暖,不由轻声开口,“大师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信任。
“傻师妹,说什么谢不谢的。”女子突如其来的道谢让梨白怔了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微笑,“我可是你大师姐,以前虽和你不熟,可是这三个月以来咱们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你的为人我最是清楚。”
“大师姐,我重不重?”顿了顿,她亦笑着开口。
“很轻,两个你我都背的动。”
背着女子出了铁门,梨白很快便来到了石门之外。一片明亮的光线直直映在了两人的身上,许久未见强光的若心被这光照的眯了眯眼,片刻后方才看清眼前的场景,只见镶嵌在通道石壁之上的烛台下依次躺了几名白衣弟子,而不远处的通往地面的出口处此时正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你们......怎么来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认出了两人。一身红衣的孟七正神色焦急的等候着,而身旁长身玉立的蓝衣男子不时投过安抚的目光,二人在见到她时皆是一喜,下一秒的神色则从一开始的紧张转变为担忧。
“若心,你还好吗?是阿深告诉我你出了事,我们便一起过来了。”见黄衣女子浑身血迹,孟七忙上前查看,在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之后,方才低声解释道,“不必担心,我们不止三人,阿深带了雪依阁的同伴过来。”
“雪依阁?”听见这熟悉的名字,若心怔了怔,随即望向了一旁的卫深,后者见此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蒙脸的动作,她方才意会到,原来之前一直跟随在云夜寒身边的下属竟是卫深!她这一路竟一直未曾察觉。
不过,雪依阁,雪依,不正是她前世的名字么?
“若心姑娘,梨白姑娘,阁主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先送你们出庄。”
“好。”男子的话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忙点了点头应道,随即不再言语。
卫深嘱咐了一句身旁的女子,紧接着仔细查看了一番外面的状况,当先出了通道。梨白背着若心紧跟其后,而孟七留在最后,几人出了地牢后便迅速往东南方向而去。
今夜,不复平静。
同一时间,杭州城天衣坊。
夜已深了,冷冷清清的街巷间只偶尔传来打更的吆喝声,不远不近,最终消散在夏日的寂静中。
阁楼的走廊里,玄色衣衫的男子正静静凝视着手中的红玉。
那是一块月牙形状的朱红色的玉佩,玉佩的正反两面分别雕刻着两朵云纹,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余的点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突然握紧成拳,深邃的眼中交替闪过复杂的情绪,有着悲痛、不甘、以及愤怒。
然而,最终却归于平静。
从所在的位置望去,一眼便是沉寂的西湖,扑面而来的夜风带来了独属于湖水的温和的气息,让他一时间放缓了呼吸,而禁锢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不由微微松动。
彼时,他还是个年仅八岁的孩童。
“哥哥,这里就是西湖吗?”白嫩的小手被一只修长的手牵着走,最终停在了一颗柳树下,年幼的他将视线自湖面收回,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兄长,惊奇的问了一句。
“嗯,我和你月染姐姐便是在此相识。”大了他十岁的慕云见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他头顶的乌发,含笑着回答。
“这样啊,那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月染姐姐呢?”满心期待的他继续询问道。
“很快,等哥哥把事情处理好了,便带你一同去找她。”
“好。对了哥哥,你身上这个玉佩真好看,是要送给月染姐姐的吗?”来的路上,男子腰间多出的月牙形状的红玉一早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此刻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傻小子,眼光倒是不错。”视线触及到腰间玉佩的那刻,慕云见的眼中温柔似水,泛着不属于平日里的光亮,“阿沉,你想不想月染姐姐作你的嫂子?”
“这个嘛,我要见了才知道!”
“你啊,我教你的功夫练会了么?可不许偷懒。”
“才没偷懒!我可努力了!”
西湖边的白堤上,他看着哥哥眼中从未出现过的温柔的笑意,一时之间,对于那个从未蒙面的女子充满了期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才能将他这一向不问女色的兄长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他真的很好奇。
“我走了,你乖乖等着我回来。”夕阳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慕云见便和他分开了,他向往常一样笑着和他挥手道别,直到男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方才转身跟随照顾他的大叔离开。
他未曾想到,那次,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一个月,不长不短的时光里,他一直在等待慕云见归来,然而,最后回来的却是一具装在棺材里的尸体,冷冰冰的,毫无生气的男子静静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而那块红玉则紧紧的握在他的手中。
在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也不能将他唤醒之后,年幼的孩童不由嚎啕大哭起来,他无法接受,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离他而去,从此,自己便是孤身一人,想到这里,心中已然是一片冰凉。那一天,他第一次见识到了死亡的可怕,它是如此残酷霸道,不给任何回转的余地。
之后十六年的岁月里,他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很快便继任了碧落宫主的位置,一直到今日,终是有足够的实力亲自为兄长报仇!
“宫主,伤者都已全部安顿好。”
轻声的回禀打断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男子,慕闫沉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淡淡地问道:“药够么?”
“足够了,宫主放心,死去的兄弟也都立了墓碑。”男子身后,兮夜低垂着头,恭敬的答道。
“若心,还好么?”自然而然的想起心中所欢喜之人,他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雪雾传来消息,一切安好。”
“那便好。”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阴云重重,星辰黯淡无光,连那一抹隐隐透出的月色也渐渐被云层遮挡,陡然间,他的心头浮上一丝不安的情绪。
“兮夜,你随我去御剑山庄一趟,这里暂时由璟书负责。”将手中的玉佩收好,慕闫沉皱眉沉吟了片刻,方才下了指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