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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本族遣了两个习武的婢女服侍她,可惜了两个好手,监视她没必要,武控她太大材小用。不过她发现,两人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替身这件事。想必白家自有考量。
白葛说话的方式和真正的白孚还是有所不同,她也不想那样惺惺作态,便不轻易开口,倒把婢女弄得胆战心惊。
她们还不知道面前的女子不是那个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以她们低微的身份,还不能得知族内的决定。
白葛暂且只分得清,一身鹅黄的叫祝心,一身嫩绿的叫祝敏。两人差别极大,前者武力惊人,天生神力,但做事毛躁;后者武力稍弱,但侦查能力了得,耳目俱佳。
约莫行了半个多月,就顺利到达昌懿。
两区交涉不是秘闻,昌懿王交换了个不得宠的二王子,他知道岭苍王室暂无王子,只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小王女。王女不够分量,但不代表白家嫡女也这样,她比王女值钱多了。
想要他收手,得看岭苍王的诚意。
昌懿京都街上这两日热闹非凡,子民们都没想到,一场恶战换来名动天下的女将军白孚,故而万人空巷,盼能一睹真颜。
白葛扶额,叹气。她最烦人群了,特别是喧哗之地,直能教耳膜阵阵作痛。
一旁婢女察觉,忙点上安神香。
她扯下头幔上装饰用的金珠,每扯一颗就弹出去车外,都刚好能射中人群中某个人的额头。被射中的人,看到让自己额头作痛的竟然是货真价实的金子,笑都来不及,跪着感恩戴德。
真是滑稽。
白葛笑了,她暴躁的时候最喜欢扯东西了。
真正有雅兴来凑热闹的人再多,不过是昌懿摆出来的的幌子,给岭苍些面子罢了。
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不如多给点钱来的实在。白葛想。
人声鼎沸,微风一吹而过,堪堪撩起小帘一角。她拉住帘子,不让其落下去,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那些不入流的笑话,她也喜欢看。
白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坐的端庄,遇到这种好事,她想好好看戏。
昌懿治安有规,聚众处不允携武,她只是想入乡随俗,做个遵规守纪的良民而已,所以假装没看到有人持武行凶,也无可厚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不是那些酸腐人所谓的处事法则么。
人潮摩肩擦踵,若不是视线刚好集中,很难看见此人持刀。也许不能称之为刀,那更像锯,锯齿透着上好玄铁才有的冷光,实属偷袭利器。
白葛好奇:这是什么东西?有机会也搞一个来玩玩儿。
锯齿血迹还未干涸,料想是刚杀不久。那人衣着普通,样貌平常,很容易就混进了人堆里。
车驾行经繁华,热闹一过,行人就渐趋稀少。
什么都没有反生,白葛有些失望。她兴致缺缺放下车帘,又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样子,斜靠在轿辇中。
她唯一感谢白孚的一点,就是两人一样的不爱循规蹈矩,这样她就不用太约束自己的言行了。毕竟事成之前,她还要多多依靠这“女郡”的名头。
白葛撇撇嘴,憋屈。
车辕处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磕碰到了什么重物。
马匹受到刺激,嘶鸣两声后便狂奔不止,很快就带着轿辇脱离了车队,只剩前头的车夫和她们主仆三人。
祝敏忙扶住两人,她们才勉强坐稳。祝心想伸手掀帘子,被白葛一把按住,示意她不要急于开口,以免遭人暗算,打草惊蛇。
她双眼大睁,呼吸明显不再像平时一样的慢悠悠,体中血液仿佛能感受得到她的兴奋,加速涌动起来。这才像是交换人质的正经样子,不出点事的话怎么还需要人质的存在呢?
护送军队是白家亲选,狡猾狐狸不会自找麻烦,暂且排除。
岭苍昌懿之间路途险峻,如此好的机会都没有动手。如果对方目的不是她的命,只是想达到警告的目的,向白家示威,那就是由于某种原因,对方只能在境内动手,比如说,调兵范围受限。
这年头的王,都不放心把自己的兵交到将领手里,想跟王借兵,难上加难。
而刚刚的那个携武者,明显已经下手了,杀的可能不是她的人,至少现在尚未听见传报。虽然不一定都针对自己,但事发地点离得那么近,说是巧合?她不信,鬼更不信了。
不是巧合,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两拨人在找她,而且已经交手了。
至于前面驾车的,混乱之中,还是不是自己的人,不好说。
“女郡,我们被人暗算了。”三人屏息观察着前方动静,祝敏突然开口说。
她们注意力过于集中,是以有一只手刚从外面伸进,祝心就眼疾手快地一把逮住,掀帘而出。没拦住,白葛也不作他想,坐以待毙毕竟不是她的风格,祝心试试水也好。
“无耻小贼,看我……啊啊!!!”意料之中的打斗并没有发生,反而传来的是祝心的尖叫。
两人掀开车帘,发现只有祝心一人,赶紧下车。尤其是祝敏,拉着祝心细细查看一番,确认没受伤之后才放心。
白浮的注意力不在两人身上,她更关注祝心手里的东西,断臂一截。
谁杀的,这么快?连个全尸都不留。她不由得想夸赞一句:好刀法!
看断臂的衣料纹理,虽说还是白家仆服,但若只是一个奴仆,刚才兵荒马乱,哪里还有胆子带着他们往偏僻处跑。
想来,早就有苍蝇混迹其中。
祝敏牵着受到惊吓的祝心,跟在白葛身后。她一直都很警觉,所以在利箭射出之前,就注意到了弓弦勒紧的嗤啦声。
“女郡,小心箭!”
不等她转过身,箭就离她三尺不到了。
听说人将死前脑中会浮现一生的画面,白葛把生平回想了一遍,发现一片空白。
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留那么多回忆干嘛?
白浮果断伸手扯过离她最近的人,无视那人惊惧的神情,管他是谁,先替她挡了这一灾再说。
有些人的命到头,是老天已经算好了,躲也躲不掉。有些人,寿数比龟,坏事做尽,但一生享福。
比如白家。想到这,白葛脸色一沉。
在昌懿,容她施展拳脚的地方只会比岭苍多而不会少。这么好的机会,她没理由不要。
“你太狠心了。”不知道从哪传来的一道声音,含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劲儿。
她愣住,以为自己幻听了。毕竟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她常常混淆。
“倒是投缘……”
接着,她看见急速飞来的箭羽从中间爆裂开,从她们两侧飞去,狠狠掼在地上与此同时,茂密的树丛中掉落异物,是一个中箭的刺客。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快的看不清。
貌似是有人从别的方向,冲偷袭那边又射了一箭,给他连人带箭射下来了。
白葛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从被带出暗牢到现在,她都多久没见过血了?虽然自己没伤到哪,她很满意友方的速度。但就是因为手法一箭致命,几乎没流什么血。
会不会打?没血还叫什么战争!她心里叫嚣着。
三人防备良久,竟再无动静了。
仿佛刚才没人偷袭,也没人如耳语般对她说话。
刻意寻求刺激的白葛没找到乐子,又想扯东西。这头冠上的金珠被扯得差不多了,戴着忒费事,她干脆把整个头冠揭了下来,绊住头发的地方也直接一扯,好像没有痛感一样。把一旁的祝氏姐妹看的头皮发麻。
往自己身上撒气,白葛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感觉,像是在抑制自己,又像是恳求自己的原谅。非常莫名,又让她上瘾。
“女郡,奴护驾不力!”祝敏跪在一旁请罪,打断了白葛酝酿情绪。
“奴自知万死难辞其咎,然而此处情境诡异,我们又孤立无援,女郡安危堪忧,奴请待将女郡护送到昌懿王室之后,再治奴罪!”祝敏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其实是希望白葛放过祝心。
“行了,”她清清嗓子,松开祝心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衣服,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都落山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带上重要物什,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今晚可能要在这过夜了。”她皱皱眉吩咐道。昌懿王室不会放任她在国土上出事的,他们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安全起见,三人同行。
两人跟在白葛身后,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白葛走得远,只能隐约在两人争论时听见一些:
“怎么直接就把人杀了……应留个活口拷问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莫名其妙箭就崩了,我还没来得及发力呢……”
“好了,赶快跟上去。要不是你整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女郡会拿你当挡箭牌吗……”
她还真是随手抓的,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小气。
说起来,先前被祝敏打断就忘了。那个声音……很明显就是有人暗中相助,难道两人都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