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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秘道的这几日,明教弟子皆都不敢四处乱走,不过是席地而坐调息休养罢了。
张无忌带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人去到阳顶天的骸骨前拜了三拜,将阳教主的遗书和乾坤大挪移心法取出交给杨逍道,“阳教主信上言明,请我义父金毛狮王谢逊暂代教主一职。如今这乾坤大挪移便交由杨左使保管。”
杨逍不肯答应,只道,“乾坤大挪移历来便是由教主保管。如今您已练就七层,交给属下也不妥当,还是请教主保管为上。”
张无忌无法,只得将心法收起。几人刚说到成昆一事,只听见锁链的叮当声响由远至近,小昭急忙忙跑过来道,“公子,宋公子的寒毒发作了。”张无忌大惊,说了一句“竟忘了这个”,起身往宋青书所在地奔去。等到秘道外间的宽阔地处,见宋青书双眼紧闭全身冻得瑟瑟发抖,韦一笑正在以内力为他逼毒,赶忙几步走上前道,“韦蝠王你且休息,我来。”说着,接下韦一笑的位置,双手掌心贴上宋青书后背,将九阳神功至纯至阳的内力一点点渡入他体内。
好半晌后,宋青书的脸色才逐渐好转,紫白的双唇回复一丝透明,急促的呼吸也缓缓平静下来。张无忌从怀中取出银针,在宋青书背上的几处大穴一一扎下,又以轻柔劲道为他推拿揉捏着僵硬的四肢。杨逍等人在旁见了,不禁心中暗叹,这少年教主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医术高明,心底也如此善良,当真是明教有福。却不知道,每每宋青书毒发时,张无忌内心比他更急更痛。年少时,张无忌也曾多年受尽玄冥神掌的折磨,如今宋青书身中寒毒之苦,独有张无忌能够体会。现下见他几番痛苦难当,只恨不得自己亲身替了他才好。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毒性压下。宋青书又恢复生龙活虎。张无忌松了一口气,见他眼底因寒毒而笼着一圈黑晕,不觉心疼地伸手抚上他眼廓,正想说两句疼惜的话,却在见到宋青书翻着白眼瞪他时改口道,“本就不是十分俊俏,如今再被这么折腾一番,啧啧啧,我看你还是留在光明顶别下山的好。”
“你,”宋青书未想张无忌居然也会说出这番讥讽他的话,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岔了气,咬牙切齿拍开他的手道,“放屁!你当年本来就长得跟个苦瓜似的,中了玄冥神掌后更加难看,整个一绿巨人。我只是念着同门之谊没笑你。现在你也好意思半斤来说八两。”
张无忌黑如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笑意无辜道,“宋师哥,你也知道说是当年了。当年我还小,好不好看都没人笑话。如今就不一样了。师哥你年长我两岁,大师伯定是要先为你讨个媳妇的,若是别人见你这样,可不被吓跑么?”
宋青书朝他呲牙道,“关你毛事?好不好看又不是跟你过日子,你p话还真多。”张无忌笑眯眯地伸手揽了过来,环过他的腰身将其一把搂住,煞有其事道,“谁说不和我一起过日子了。你长得这么难看,哪个人敢要你?倒不如我牺牲一些,勉为其难收了你罢。”
宋青书直觉就想跳起给张无忌一个刀手,后领却被韦一笑一把拎住,冷飕飕的问他,“青书,你这是在做什么?”张无忌嘴角滑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站在一旁目视着宋青书干笑解释,只等他招架不住韦一笑的强大气场时,才上前道,“韦蝠王不必如此。我和师哥不过是顽闹罢了,不值得蝠王这般惊动。”
宋青书本以为是自己点背,次次被韦一笑逮个正着。听了张无忌这话后才顿然醒悟——自己被这厮耍了。也顾不得身子还拎在韦一笑手中,张牙舞爪地就要往张无忌身上扑去,“小子敢玩阴的,今天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染房是谁给你开的。”话音刚落,秘道中明教众人齐齐扭头朝他看了去。
明教教规素来严谨,凡教中弟子皆不可对教主无礼。百年来,明教上至护教法王,下至普通教众,无人不服教主之言。如今见宋青书对张无忌这般放肆无礼,刚想要开口喝止,又见张教主眼中萦笑丝毫不以为然,遂想到他二人既是师兄弟,又是从小一处长大,感情自然比常人更加亲密,想来儿时也是如此顽闹惯了的。便收回目光继续调息休养,不再将宋青书的冒犯之言放在心上。
张无忌听了宋青书的话,也不生气,只笑颜灿灿地朝他颔首,示意他回头。待得宋青书转过头去看后面时,只见韦一笑脸色尤是不佳,提着宋青书往秘道的另一头走去,并道,“看来今天还得让你弄懂这教规才行。”
张无忌笑眯眯的目送韦一笑和宋青书两人走到一处弯口,过了片刻,也不知那韦蝠王和宋青书说了什么,等他再出来时,眼底虽有愤愤难平之意,口中却对张无忌格外客气道,“张教主,哼哼,以后老子……咳,我宋青书也是你明教弟子了。您老人家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张无忌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韦一笑定是将他好一番训示,才使得他这般口服心不服的。转念一想,自己原本也不过是和他闹着顽罢了,可从不希望他也同别的教众那般对自己恭敬臣服,便上前拉了他的手坐下,笑道,“宋师哥,不管我是做了什么,都是你的师弟。你不必如此。”
宋青书骤地一下抽回手,正眼也不瞧张无忌,只懒懒的应了声,“恩,恩。”
见他这般敷衍自己,张无忌哭笑不得,想着莫不是韦蝠王训得太重了些,才导致他心里这般不平衡。遂握住他的手道,“宋师哥,咱两从小一处长大,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
宋青书回头看了一眼韦一笑,见他正背对着自己和杨逍说话,便狠狠甩开张无忌的手,低声啐道,“少跟我拉拉扯扯说些暧昧的俗话。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起长大啊?那是没办法的事。对了,你还答应过我一件事的,你记着了,我可是随时要你去办的。”
张无忌见他总算肯搭理自己,心头一喜,忙道,“是是,宋师哥说的话,就是与那件事无关,我也只当竭尽全力为师哥办成。只不过,”稍作一顿,接着又道,“当初我中寒毒时,你陪着我也就罢了,却还要拿个条件来交换。如今我替你医治这寒毒,也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青书勃然大怒,趁着韦一笑不注意,伸手在张无忌的手腕上狠拧了一把,只掐得他肌肤霎时泛起一圈淤红,道,“你就梦吧!你现在是明教教主了,要什么得不到,还来跟我讲条件。闪一边去,我见你就心烦。”
张无忌嘴角滑过一抹笑意,见宋青书蹙着眉正眼也不瞧自己,不禁哀号了一声,抚摸着手腕上的红肿处喊痛道,“宋师哥,我不过是白说一句,你就真下得如此狠心?你瞧瞧,都红成这样了。”将那泛红的地方递到宋青书眼皮子底下给他看,甚是委屈地噘了双唇道,“你是师哥,哪有这么欺负师弟的。”
宋青书未曾深想,又见那红印确实肿得厉害,还以为自己真下手重了些,便随意在他那腕处摸了两下道,“以前你也咬了我一口,还流了血,我也没跟你计较,现在不过是掐了你一下就哭爹喊娘的,也太夸张了。亏你还是明教的教主,真没出息。”
张无忌知道宋青书已有些心软,只是嘴上不肯服输,便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既是师哥,担待我一些也是情理中的。何况那时我年少,不慎下咬了你一口,你却一直记到如今。”说到此处,心底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便拉过宋青书的手腕去看,只见上面淡着一圈粉色的疤痕,虽过了这么些年,却仍有痕迹,当下心头涌起一抹疼惜,正要说些劝慰的话,宋青书已夺回手并以手肘撞在张无忌的胸肺处,偏头笑道,“臭小子,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我要真信了你的话,这么多年也算是白认识你了。”
张无忌揉着被撞痛的胸腔处咳嗽了几声,见宋青书起身就走,刚要出言挽留,小昭已慌忙奔了过来扶着张无忌替他揉着心口,并不忘朝宋青书低声埋怨,“宋公子此举也太过无理了些。就算你是师兄,张公子为明教教主,这两者关系也可相互抵消。如今张公子诚心为你驱毒,你怎可这般恶语相向?”
宋青书长这么大头一遭被个小姑娘训斥,还是因为张无忌的缘故,当即一张脸憋得通红,心里满是尴尬。待想要开口讥讽小昭几句,又怕她一个女孩子受不住,遂将一肚子气都算在了张无忌身上。狠狠剜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后者慌忙要去拉他,只听见杨逍过来道,“教主,大伙儿在秘道里也已呆了几日,如今功力已经恢复,也可出去给那些跳梁小丑些教训了。”
张无忌看了一眼走远的宋青书,想着还是应该先把眼前之事解决,便点头道,“如此也可。那就通知教中弟子,从侧门出去。”等杨逍去传令时,忙走到宋青书身后轻掐了他的腰侧一把,笑道,“宋师哥,咱们出去了。”宋青书头也不回地冷哼道,“怎么,还想再挨一下不成?别跟我‘咱们’‘咱们’的,谁跟你是‘咱们’。你是堂堂明教教主,我这个毛小子,高攀不上。”
张无忌探头打量着宋青书的侧脸,见他脸颊轮廓俊朗清秀,心旌骤地一悸,伸出食指悄悄勾了一下他的小指,笑嘻嘻的道,“好师哥,你若是生气了,只管打我骂我就是,可别不理我,也别说这样的负气话。咱们从小一处长大,我就是宁愿不做这教主,也不能让你这般气我。”
宋青书依旧冷着脸,撇了撇唇角“哼”了一声,未曾答话。
张无忌拽着他的小指轻轻摇晃了两下,柔声哄道,“宋师哥,一会儿出去后,我立刻去跟杨左使说不做这教主。这天下再美再好的东西,都比不过宋师哥重要。”
一语落下,宋青书甩开他的手指呲牙道,“少跟我说些恶心的话,你想吐死我啊?你要不要当教主跟我没关系。不想当就直接去找杨逍,跑来告诉我,是嫌我挨批不够还是怎么的?”
张无忌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宋青书,知道他是个喜欢耍嘴皮子服硬不服软的主,也不跟他计较,只笑道,“我的话句句肺腑,出自真心,宋师哥若不信,日后定能见分晓。”
正说着,小昭过来请张无忌。宋青书挤起一脸的假笑,道,“张教主,你的红颜知己来了,还不快过去。”张无忌还欲说话,宋青书已迈步往出秘道的方向走去,只得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