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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发色,放在别的剧本里,或许是中二期的非主流少年,或许是逼格满满的时尚潮流引路人。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们来说,身体的任何问题都是大事。尤其是这种查不出原因,不知道有没有修行隐患的症状。能治则治。
他自己起先不在意,但是大师兄和二师姐的态度都很慎重,不然也不会想到让他来参加折花会这个方法。
殷璧越不想让洛师兄担心,本是想说,“不用治了,真的没事的。”
但或许是今晚月色太好,或许是湖光山色太美丽,或许是洛明川的眼神太不忍让人拒绝,
殷璧越开了口,话却变成了,“好。”
洛明川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师弟选择信任他,就像在兮华峰下,自己提出同行的那次一样。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殷璧越想了想,觉得自己如果说不去,反而是让更师兄担心。
那就去兴善寺吧。
世界这么大,一起去看看。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云阳城里,在同一轮明月的照耀下,也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只是那里的月色不再温柔,反而透出几分冷冽与残酷。
谈话的两人,也没有丝毫替对方着想的心意。
但同样的,这两场谈话做出的决定,都直接或间接的决定了未来世界命运的走向。
交流依然没有达成共识,剑圣面对掌院先生的反问,只是看着夜空回答道,“这个世界的未来,终究要交到年轻人手中。”
这句话有些答非所问的意味,但是掌院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近了几步。
三尺可以是持礼的距离,也可以是敌人间的防备。但是现在,有人打破了这种距离。
只是近了几步,两人的气氛就奇妙的缓和下来。
掌院先生走到石案前,收起了破碎的阵盘,换上一套半旧的茶具,对今晚的客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卫惊风毫不见外的坐下。
他们开始喝茶。上好的君山云雾茶。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还年轻的时候。
“其他事放一放,你先留下养伤吧。”
剑圣今晚威势一如既往,根本看不出有伤的迹象。但是掌院先生这么说,他并没有否认。
“老夫怕什么?”
掌院笑道,“总归是麻烦。”
是的,剑圣什么都不怕,即使受了伤,要杀横断山上的那位,也不过是一剑的事。
但如果消息传出去,很多人会动心思,会自不量力,会前赴后继的飞蛾扑火,于是天下大势会乱,剑圣又会拔剑杀人。
卫惊风不怕杀人。也不在乎名声。
他杀人不问正道,行事只凭本心。
但是他怕麻烦。现在的局面就很麻烦。
陨星渊还在扩大,底下的魔物除不尽。它们感应到那个魂魄还活着,所以由阴煞汇聚而生。百万年来,不断的壮大。
如果不能杀死根源,这些魔物早晚会从不见天日的渊底出来,吞噬一切鲜活的血肉。
魔物不是魔修,它们没有痛感,不需要修炼功法。可以单纯靠吞噬提高自身能力。
卫惊风是‘末法时代’后的第一位圣人。也是目前世间唯一一位圣人。
陨星渊作为修行者的禁忌,只有他进去过。还不止一次。
从他五百年前第一次进去,掌院先生就开始了推演。算到了一场灭顶的浩劫。
剑圣多年不回沧涯,掌院先生多年殚精竭虑,都做了很多事。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多么伟大,多值得世人崇敬。
但是天要塌了,总要有高个儿的顶着。
他们只是认为自己比别人高。所以应该这么做。
他们有分歧,却都没有错,只是选择的方法不一样。
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背道离驰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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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和洛明川下山时,晓风残月,东边云海被朝阳初升的光彩染成赤金色。晨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湿气与云雾的清凉,令人神清气爽。
他们回到叶城,整座城还沉浸在酣甜的梦乡里。
空荡的长街与飘摇的酒招,清脆的鸟鸣与深巷里的鸡叫。
路边的伙计打着哈欠开店铺门。老夫妻推着木车,支起早点摊,蒸笼的缝隙间,冒出白色的热气。
殷璧越和洛明川从城里走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就像那些在擂台上打完比试的正午与黄昏,他们一起向秋湖走去。莫名的,殷璧越就觉得很安心。
就像一起回家。
两人走到秋湖边时,却蓦然觉出不对。
段崇轩不在湖边,也不在院里。
这么早,茶楼都没开,他会去哪里?
殷璧越蹙起眉头,洛明川道,“先别急,应该不会有事的。”
两人正要去找,就见一个穿着泼墨山水袍的少年跑过来,略显宽大的道袍更衬得他身形稚弱,正是程天羽。
程天羽看到两人的表情,急忙道,“别担心,段师兄在梧桐苑闭关破障……我师兄说你们该回来了,让我来说一声。”
殷璧越放下心来,“多谢。”
洛明川诚恳道,“多谢,费心了。”
程天羽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当不得谢。师兄请你们一起去看看。”
其实段崇轩原本想压制下来,等到回了兮华峰再闭关破障。可是登山之后心境顺畅,又有突破,气息不稳,威压外露。青麓剑派这次也有两人登山折叶,宋棠三人也等在山下,正好见了段崇轩下山,于是邀请他去梧桐苑闭关。
闭关是大事,段崇轩并非容易轻信他人,但是这次他选择信任对方。
青麓剑派作为这次折花会的东道主,在叶城坐镇的前辈强者最多。宋棠三人住的梧桐苑,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在不知道抱朴宗郑渭有没有离开叶城的情况下。
殷璧越和洛明川随程天羽来到城北梧桐苑,谢过宋棠和钟山。
宋棠很惊奇洛明川一夜之间就突破到了小乘中境,向他道喜,却没有多问。
他们站在院中说了会儿话,殷璧越看着那扇禁闭的房门,依稀能感觉到屋里人的气息节节攀升,四周的天地灵气汇聚而去。又欣慰的想着,三个小乘境在这里,郑渭来了都可一战,话唠这关,闭的真是安全。
段崇轩破障至少要四天,折花会虽然结束了,但青麓剑派还要做很多收尾工作。一时并不会离开。
洛明川和殷璧越也决定两天后不与沧涯山众人同行,而是等段崇轩破障出关再一起走。
他们下山时,只有洛明川一个破障境,殷璧越和段崇轩都是凝神境。但是现在,很快就会变成两个破障境,一个小乘境。
这种修行速度,用突飞猛进形容也毫不为过,殷璧越想,怪不得很多修行者喜欢入世游历。
但是师父呢,师父游历在外那么多年,天下还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么?
折花会结束了,陆续有小门派启程离开叶城,沧涯山的弟子们也开始准备启程。
对于修行者来说,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主要是忙着告别。折花会不止是来打比试分高下,也结识了其他门派的弟子,这次一别,往后修行大道难测,也不知是否有机会再相见。
曲堆烟那天来吃了荷叶糯米鸡,今晚本来是要请何嫣芸和阮小莲在太和楼上吃酒席。
却被两人一致否决了,“还不如城里夜市好吃!”
于是三个姑娘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馄饨摊,抱着半旧的白瓷碗捞馄饨。
可惜曲堆烟脸放在那里,路边摊也吃的比别人好看,看的邻桌小哥洒了满怀的汤水。
三人吃了一路,最后躺在秋湖边的房顶上吹风看月亮,
何嫣芸说,“我觉得,当务之急,先得把你嫁出去。”
曲堆烟不服,“凭什么啊?我年华正二八,我娘都不急!”
何嫣芸揉着肚子,“你想想,加上你道侣,四个人还能凑一桌麻将,咱仨在一起,光剩吃了……”
阮小莲原本沉浸在离别的伤感气氛中,听她一说,立刻笑起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月上中天,清光洒落在屋顶上。
曲堆烟站起来,衣诀飘飞,面容笼在淡淡的银辉中,就像月宫下凡的仙子。
她说,“你们记得给我写信啊,传玉简也可以。只要传到濂涧宗,我都能收到。”
阮小莲眼眶微微红了,“一定。”
何嫣芸嘴上念叨着,“谁有那闲功夫啊!”一边站起来,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第二天破晓,濂涧宗的众人就启程回了中陆。到了晌午,沧涯山的弟子们也与洛明川和殷璧越告别,离开了叶城。
黄昏时分,几个大门派除了抱朴宗和青麓剑派还没有走,其余都已启程回山。
外来的修行者少了,叶城仿佛回到了殷璧越三人刚入城时的样子。
在整个折花会期间,城中戒备格外森严,黑甲卫队每日不停的巡逻奔忙,眼下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一天段崇轩出关。
殷璧越和洛明川清早就来到梧桐苑。五个人站在院里盯着房门。
终于等到房中气息平复,段崇轩推门而出,整个人神采奕奕,如焕然一新。
他对着面前的五人行礼,谢他们守关之恩义。
几人见他顺利破障,如释重负的笑起来。程天羽开心的向他道喜。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钟山,面容也柔和下来。
段崇轩发现洛明川也突破了,于是梧桐苑里一片喜意,如春光融融。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的叶城愁云惨淡,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与恐慌。
因为城里死人了。
死的是昨夜的打更夫。在南街石羊巷里,没有尸体,唯一可以作为判断依据的,是石缝里残余的血渍。还有割裂青石板的魔息。
如果是在魔修猖獗的东陆,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在这里,能避过那些前辈强者,甚至是叶城主耳目。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
整个南陆,已经将近百年没有出现过魔修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