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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煜往兮华峰走去,殷璧越跟在后面,心情渐渐紧张起来。回想起刚才大师兄一直没说话,是觉得私定终身有辱门风,现在要带自己去跪师父画像?
呸,师父又没死,跪的哪门子画像。
事实上,君煜不说话,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他怕师弟吃了亏而不自知,或者根本是受人蛊惑,一时冲动。如果换了柳欺霜,燕行,段崇轩,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沟通方法,可君煜不会。
眼看就要走到崖边了,君煜只得回身,直言道,
“师弟,合籍不是儿戏。签了典册,契约成立,对双方的气运命格都有隐秘影响。你可是真心愿意与他合籍?不是他做了什么事,诱拐于你?”
殷璧越大惊失色,“大师兄,我自是真心,其实说起这事……还是我失礼在先。”
君煜眉峰微挑,很是不解。
殷璧越低下头去,决定再不隐瞒,“洛师兄当时受功法影响,神志不清,是我强迫了他。我倾慕洛师兄,他也说过,也说心悦我的……”
君煜沉默了。
他分明记得很久之前,大殿上公审,洛明川那时还亲口说过,意图强迫师弟。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
剑道天赋无双的兮华峰大弟子,修行生涯一次生出困惑——难道如今与人合籍,都要互相强迫才算情投意合?
遇见打不过的怎么办?
想不通,果然还是练剑最简单。
半响,他沉吟道,“既如此,往后你好好待他。”
殷璧越忙点头,“这是自然。我绝不会辜负洛师兄。”
相同的疑问,正阳子也有。方才在正殿一幅风清云淡,早有预料的模样,现在回了内殿,转头就问自家徒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洛明川笑道,“师父不是都听见了,我与师弟真心爱慕……”
正阳子拍桌子打断他,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使手段?!有没有?!”
洛明川收敛了笑意,
“我用了迦兰瞳术。”
正阳子痛心疾首,指着他直哆嗦,“你,你居然敢……你怎么能……”
洛明川上前给师父拍背顺气,“弟子知道错了。”
“但是不后悔。”
正阳子刚舒的气差点没上来。
“我就知道卫惊风家的徒弟没那么容易开窍!你现在使手段,以后怎么办?凭你们二人的修行天赋,寿元漫长以百年计,你能蛊惑他一辈子?!”
洛明川早就想过这些。那天在山洞,他的心神被天罗九转勾起欲念,又不愿看到师弟反抗,便用了迦兰瞳术。
所以殷璧越醒来时,才什么都不记得。
他正色道,“我不会再用瞳术,以后师弟不愿意,绝不勉强他半分。”
正阳子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不要把人逼太紧,现在离合籍还有半月,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
洛明川点头,“弟子明白。这半月不会去找师弟。”
正阳子摆摆手,算是放过他了,又恨铁不成钢的冲殿门口喊,“来了就进来!躲在门口偷听成何体统?!修为不用在正道上!”
被他一训,何嫣芸吐着舌头跳进来,先给师父顺毛撒娇,“我刚刚来,路过嘛……”
转向洛明川时喜笑颜开,“师兄!你要跟殷师兄合籍啦!定在哪天?礼服裁了么?天大的好事,居然不早说!”
正阳子轻斥道,“笑成那样做什么!又不是你合籍!”
何嫣芸抿嘴。
“行了,都散了吧。让为师静静。”
洛明川行了礼,退出去。
“师妹,时局动荡,我和你殷师兄的意思,是一切从简,最好也不要声张,免得大家近来巡防分心……”
何嫣芸兴奋不减,“我晓得的,但合籍毕竟是大事,礼服总要裁啊……师兄你得封沧涯首徒那日,穿的就好看极了,殷师兄也该有一身。”
沧涯弟子的道袍都有专门的织造局制作,受执事堂管理。洛明川想起自己那身繁复的礼服,提前一个月就有人来量尺寸,怕是做来不易。
便笑着摇头,“眼下哪有功夫……”
何嫣芸拍胸脯,“交给我和小莲了,师兄别操心!”
洛明川笑道,“师妹的心意,我和你殷师兄心领了。但还是多花些功夫在正事上为好,我这次回来,还没考校你修为……”
何嫣芸听了撒腿就跑,转眼就没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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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回到自己小院打坐,吐纳入定,真元在体内流畅自如,多出来的那道暖流潺潺而过,与自身真元浑然一体。
夜里他在院中练剑。冬季练寒水剑,即使不用真元,单凭剑意,也威势天成,寒意凛然。收剑时望见夜色里远山的阴影,想起上次在清和殿议完事,他和洛明川跟着各自师父师兄回去,又暗中传音定下地方,两人便晚上相会。
那时还名不正言不顺,谁曾想一晃就要合籍了。他突然开始感谢那位程前辈的答疑解惑,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心境舒畅,长剑起势,酣畅快意。
第二日有两位姑娘来访,是何嫣芸和阮小莲。
殷璧越得知她们的来意后很不好意思,“怎么好让师妹们做这种事……”
“这有什么,我和小莲等很久了!难道殷师兄信不过我俩的手艺?”
阮小莲点头,“终于等到你们成眷属,有事做才开心啊!”
殷璧越被推着量尺寸时还懵逼着。
等等,什么叫终于,你们一点不惊讶么?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啊!!
他看看两个妹子的表情,决定还是不问了。
#全世界都看着我和师兄谈恋爱只有我傻傻分不清楚qaq#
合籍之前的日子是平静的。知道消息的人也不多。
殷璧越的师兄师姐在山下,不便传信;洛明川最近在集合弟子排演剑阵,也不愿让他们分心。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想闷声办大事。带着隐秘的期待,一天天数着日子。
洛明川那日答应了自家师父,这几天真就忍着不去找殷璧越。
他在学府读书时,学过一种剑阵,适合伐髓和练气期弟子。这些弟子单独战力有限,但若多人成阵,配合密切则增威十倍。他白天忙着排演剑阵,批复各处传来的玉简和信笺,晚上则要修行天罗九转。如今不再用消极的方式克制修炼,也明白只有越了解这门功法,才越不容易被它控制。
洛明川过的充实紧张,却度日如年。
某个瞬间常常会想,师弟现在在做什么呢?
殷璧越在试衣服。
以何嫣芸和阮小莲的修为和手艺,自然比织造局更快更好。殷璧越站在水镜前展袖,层层叠叠的华袍上,暗纹如水波漾开。镜中青年白发乌冠,宽肩窄腰,气质高华,一派清风朗月。
他揖手为礼,“有劳二位师妹费心。”
“哪里当的起谢。殷师兄高挑,再繁琐的礼服也撑的起。”
阮小莲笑起来,“这套衣服的样式和细节都是按洛师兄的礼服做的,只是暗纹不同,洛师兄是回云纹,殷师兄是水莲纹,正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衣服好看,殷师兄你更好看,可惜洛师兄最近在忙,等他看到一定要被迷死了。”
殷璧越被夸得赧然,又不想显得扭捏,只得转移话题一般道,“他确实忙,我也五天没见他了。”
说完自己先一怔。
原来每天都在数日子啊。五天而已,分明时间很短,可为什么如隔春秋?
不禁想起两人在山洞时,虽然师兄昏迷不醒,但至少可以天天看到,哪像现在。
何嫣芸见他不再说话,似是看出什么,自顾自的说,
“我小时侯,经常想溜下山吃烧鸡,但怕被笑话太重口腹之欲,就不敢让小莲知道,只能忍着。后来终于有一次忍不住说了,才知道原来她也一直想吃!我们当晚就下山吃了!从此我明白,吃到嘴才是真理,要脸做什么!”
阮小莲笑着骂她没个正经。
两人走了之后,殷璧越换了常服,试着入定,又难以集中精神。来到院中练剑,也剑意滞涩。
心思浮动,反反复复的想,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五天也该忍够了,师兄不来找我,我就去见师兄。
对!见到人才是真理,要脸做什么!
不要脸的殷璧越当晚就摸黑上路,身轻如燕,转眼来到主峰,站在洛明川院门外。
不待他抬手敲门,门就开了。洛明川笑着将他迎进院中。
殷璧越只见屋里暖黄的灯光透出纸窗,流泻一地。师兄就站在光晕里对他笑。像是在山洞里的每个夜晚,烛火跳跃在眉间。
殷璧越在这一刻生出无限勇气。
洛明川声音温和平静,“这么晚了,师弟有事?”
事实上,他很紧张,袖里双手紧握,指间泛白。他怕自己忍不住,下一刻就要将人拥进怀里。
殷璧越道,“我没事,就是睡不着。”
“我有两卷西南游记,读来妙趣横生,师弟拿去看看,打发时间?”
“不看。”
“我陪师弟去崖边练剑?”
“不练。”
“师弟喜欢剑阵么?”
“不喜欢。”
洛明川失笑,觉得师弟像个小孩子在赌气,但他丝毫没有不耐,反而生出隐秘的欣喜,因为感到自己在被师弟全心全意的依赖信任着。
“那师弟想做什么?”
殷璧越仰着脸,带着一时冲动和一腔孤勇,
“我想和你睡觉。”
春风十里,不如睡你。
洛明川一怔,就像旷野上的火花齐齐炸开,炸的他一时不能思考。
他凝了凝神,“现在还不行,再等等吧……我们只有十天,就合籍了。”
殷璧越开口重复一遍,话变成了,
“我们还有十天,才合籍呢!”
两人在院中僵持。殷璧越寸步不让。
洛明川是个有原则的人,可偏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别说看他失望难过,就连师弟皱下眉头都舍不得。
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