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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繁在洗手间里待得比往常久。他坐在马桶盖上抽完两支烟才冲澡。
不知是不是被倪简莫名的躁郁情绪传染了,陆繁心里也有些烦躁。
倪简的暴脾气,他领教过。
倪简还有点儿作,他也知道。
她刚找上他的时候,比现在恶劣多了,不听话,跟他对着干,玩世不恭,没事还总爱撩他,他有点烦她,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栽进去了。
她就是这样的个性,陆繁没觉得讨厌,也没想让她改变什么。
他甚至不去分辨她究竟拿几分心对他。
除夕那天,陆繁赶火车之前,孙灵淑找过他,跟他说倪简只是玩玩他。
陆繁没听完孙灵淑的话就走了。
在这份关系里,他捂耳堵嘴,变得盲目。
这段日子,倪简对他好,关心他,在乎他。
他以为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但似乎错了。
倪简这个女人,他到这一秒都没弄明白。
*
陆繁洗完澡出来,倪简已经在床上了。
两张票放在床头柜上。
陆繁掀开被角,在另一边躺下。
床很大,他们中间留出不少空隙。
陆繁按灭床头的灯。
黑暗中,两人沉默地躺着,都没睡着,也都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倪简的手伸过去,在被窝里握住了陆繁的手。
陆繁没有反应。
倪简侧着身挪近,头钻进被子里。
她两只手包住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拉过来。
她的唇在漆黑的被窝里亲吻他的手背。
陆繁抿紧唇,绷着身子不动。
倪简松开了他的手,身体在被窝里移动。
几秒之后,陆繁的腰上多了两只手。
他来不及摁住,裤子被扒掉了。
陆繁沉不住气了,捉住她的手。
但没用。
她铁了心要讨好他、取悦他。
根本抵挡不了。
她的嘴湿润柔软,不太热,却把他烧着了。
她明明是第二次做这样的事,却像突然掌握了精髓,轻舔、慢吻,偶尔啮咬,温柔和狠厉并存。
简直要人命。
陆繁漆黑的眉深深皱起,喉咙里滚出闷沉的音。
一直把他弄出来,倪简才罢休。这事情很累人。
倪简趴在陆繁腿根喘气,脸颊贴着他的皮肤,热度在彼此身上交换。
她身上闷出了细汗,有点儿黏。
陆繁意识逐渐清明,拽着倪简的胳膊把她提上来,让她的脑袋露出被窝。
倪简的呼吸渐渐平缓。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但这一刻,她的心里已经看清了。
陆繁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
她是个混蛋。
*
倪简这一夜睡得很不好,时梦时醒,梦也不是什么好梦,一张张脸在梦里轮番出现,她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却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或鄙夷、或嫌恶,到最后全都合成一个人的样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人。
梦的最后,那个人的脸不见了,她看见陆繁。
他皱着眉叫她滚。
倪简惊醒,浑身冰冷,身上都是汗。
灯开了,房间里亮起来,陆繁的脸在亮光里靠近。
“怎么了?”他伸手抹她脸上的汗。
倪简眸珠一动不动,定在他脸上。
陆繁:“做噩梦?”
倪简没说话,手从被窝里抽出来,盖在他手背上。
她闭上眼,脸蹭着他的手掌,罕见的乖顺模样。
陆繁没动。
隔几秒,倪简睁开眼,说:“你亲亲我,行么。”
陆繁一怔,片刻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了一个吻。
倪简满足了,轻轻吁口气,闭上眼。
陆繁看着她,目光有了些起伏。
*
起床时,谁也没再提昨晚的不愉快。
他们正常地洗漱、吃饭,上午没出门,窝在酒店里看电视。
下午去圆明园玩了一趟,吃完饭一起去了国家大剧院。
《天灯》在中国首演,全程不用伴奏带,艺术团带了自己的现场乐队,由著名指挥家in担任现场指挥家s邀请了自己的好友danielsu担任全场钢伴。
这样强强联手的组合十分吸引眼球,当晚剧院爆满。
陆繁能买到池座的票并不容易,还是找了黄牛买的。
他们的位子靠近舞台,方便倪简观看。
演出的确精彩,到谢幕时,观众热情高涨,演员也十分亢奋,一连谢了三次幕才结束。
然而倪简几乎没怎么看表演,她的目光只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穿着黑色燕尾服,安静地坐在舞台上,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舞。
快四年了。
她从他的生活里滚出来已经四年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她不记得有多少次这样坐在昏暗的台下,看他坐在明亮的舞台上光芒四射。
她曾冒着风雨跑遍整个欧洲,追着他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看完所有巡演。
她永远也不可能听到他的琴声,但她没有错过一场。
时隔四年,她再次看见他,也看见那些年的自己,可怕又可笑。
danielsu,苏钦。
倪简无声地默念两遍,闭了闭眼。
她极其平静。
心已经不再会为他跳。
她确定了。
散场后,倪简和陆繁从北出口离开。
经过休息平台时,陆繁忽然停下脚步。
倪简问:“怎么了?”
“有人叫你。”
倪简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
一个男人跑过来,两眼放光:“jane,还真是你!”
倪简没应声,男人已经兴奋地噼里啪啦说起来:“我还以为眼花了呢,居然真是你,天哪,我才在非洲待几年,你居然又漂亮了,我就说苏钦那家伙不识货啊!噢,对了,他知道你在这不?”
话问出口,没等倪简回答,又想起什么,急乎乎道,“啊,我听说啦,那个好消息你应该知道吧,那家伙离婚啦,他现在又是独身了,你还有机会啊,别放弃!”
倪简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回了神。
原来,她走后,他结了婚,又离了。
可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倪简有些想笑。
见她没什么表情,男人非常意外,愣了愣,有点怀疑地说:“那个……你是倪简吧?”
倪简笑了一声,淡淡说:“好久不见.”
松口气,笑起来:“我就说不可能认错啊。对了,过两天我们有个小聚会,”他掏出名片递给倪简,“这有我电话,你要来的话告诉我,我给你安排,绝对让你见上苏钦,这回保准不出岔子。”
话音刚落,前头有人叫了一声,他把名片塞到倪简手里,来不及寒暄,匆匆告辞。
倪简垂眼看了看,抬头时,撞上陆繁的目光。
她笔直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但陆繁什么都没问。
倪简吸了口气,说:“走吧。”
这一晚,陆繁异常沉默。倪简不经意间转头时,总会发现他似有似无地看着她。
她几次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都放弃了。
这是她自己的破事,她还没解决完,跟他交代什么呢。
再等一天吧。
等她亲手画上句号,再告诉他,她心里干干净净,全是他的位置了。
临睡前,陆繁坐在床上看电视,倪简把小拖箱拉出来翻找。
这个拖箱跟了她快十年。
箱子内侧有个皮质的内胆包,倪简有半年没打开过了。
她拉开拉链,拿出一个黑色的防水袋,袋子里有一个盒子。
倪简拿出盒子装进手袋里,把拖箱放回原处。
第二天是初四,早上,倪简收到程虹的信息,说肖老太太摔了一跤,让她回家看望,她回信说下午去看。
中午吃饭时,倪简问陆繁什么时候上班。
陆繁说初八。
倪简有点惊讶:“这假还挺长。”
陆繁说:“知道我要来北京,班长多调了三天。”
倪简哦一声,点头道:“班长对你挺好。”停了下,想起什么,“那得提前买票了。”
陆繁:“我买。”
倪简顿了一下,点头:“好,你买。”
“买哪天的?”
“随便你。”
陆繁目光深刻地看了她一眼。
倪简没注意,把车钥匙丢给他,“下午我不在,你要闲着没事就自己出去玩玩吧。”
*
晚上,倪简从肖家出来,给发了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见面,不巧去了上海,明天才能回来。
倪简回到酒店,陆繁已经在了。
倪简把手袋扔在桌子上,进了卫生间。
过了几分钟,倪简的手袋里传出手机震动声。
陆繁目光投过去,静静盯着白色的手袋。
震动声停了。
他还看着。
卫生间水声没断。
两分钟后,陆繁起身,走到桌边,从手袋里拿出倪简的手机。
两条未读信息,来自.
陆繁没有打开,只看到界面上方迅速滑过去的提示行。
那是第二条信息,七个字——
确定了,苏钦会来。
陆繁站了一会,把手机放回去,收回手时,无意中勾了一下带子。
手袋落到地上,里面的盒子摔出来。
陆繁弯腰去捡,刚拾起盖子,手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张写真照,黑白的,是个男人。
照片下方,两个单词戳进眼里。
——my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