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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横四方兮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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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嫁给别人时,你就不再是王家的人。”王之梅的母亲告诉她。

    “为什么?”王之梅听不懂,她姓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出嫁以后就不再是王家人。

    “因为你的孩子不姓王。”她的母亲颇无奈地笑道,抚摸着这个只有八岁的姑娘的小脑瓜。

    “那我以后可以嫁给一个姓王的人。”王之梅很聪明,立刻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男女同姓,其生不藩。”母亲说了一句王之梅连字都没有认全的话。

    她是南方人,所居之处临河,冬暖夏凉。一到春天,两侧河岸会开满低矮的鲜花,迎风摇曳。

    王之梅的母亲很爱那些无名的野花,但她最喜欢的仍是梅花。她们屋舍近旁就有四棵梅树,三棵开白色的梅花,一棵开红色的梅花。

    梅花凌霜傲寒,红梅更如赤子之血般鲜艳纯洁。

    所以王之梅的母亲说服爱人,为王之梅取名为“之梅”。

    王之梅的父亲王十是江湖中有名的刀客,母亲提及时总面带骄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王十回家的次数不多,待在家里的时间不长,但是每次返家总能带来足够王之梅母女享受很久的金银珠宝。王之梅感觉得到,母亲的隐忧来自于这些财富。

    她后来也渐渐明白,一个只会杀人的男人,如果总有很多钱花,不是世家公子便是杀人魔头。

    王十的父辈祖辈并不富裕。答案显而易见。

    杀人的人,难免有一天会被杀的。

    印象中,王十很少抱她,更别提为她唱摇篮曲或者讲故事。他做的最多的动作是望着王之梅发怔,就好像想钻进王之梅的头颅里,窥探王之梅的所思所想。

    王之梅很害怕。

    因为害怕,她很想让父亲赞许,却极少令他如意。

    就拿练武这件事举例吧。王十在清醒时从不传授王之梅武功,可一旦沾酒,王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把全部刀法和临敌机变的经验都塞进王之梅脑袋。

    但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又怎能学刀学得像模像样呢?王之梅的动作稍一变形,或者仅仅是有寸余的偏差,王十就会用那柄黑刀的刀背砸在王之梅的关节上。

    王之梅受不了这样的鞭策,在她心目中理应对她最好的男人却用几乎残忍的方式虐待她,她在王十离家后的连续五十个夜晚做着同一个噩梦,梦见那柄黑刀朝她的后背砸来,只不过这次用的却是刀刃。

    终于,在某天,王之梅拒绝再练习刀法,当着王十的面。

    王十半是惋惜半是讽刺道:“你的确不适合用刀,姑娘就是不如小子,不能习武。”

    然后他就开始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扔下刀,开始打王之梅,当王之梅的母亲上前阻拦时,他还动手扇了爱人几十个耳光。

    也许那不满和怨恨早已郁积在他心中,只是欠缺一个合适的借口,一根足够干燥的导火索。

    在某些孝道的观念里,女儿是不如儿子的,生女儿的女人是该被逐出家门的。

    王十保有理性的时候尚能克制自己,一旦酗酒,恩爱情义便都忘记了,保留的只有原始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那个遍体鳞伤的夜晚以后,王十就离开了她们母女,重新投入江湖,淹没于浪花之中。

    此后他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少,随身携带的钱财也大幅缩水。

    听母亲说,他都花在了赌和嫖上面。

    吃喝嫖赌是四种享乐的方式,它们的危害是由小到大递增的。

    王十沾染的恰巧是后三样,而且陷得不浅。

    他的刀因此变慢。

    王之梅想,如果她的父亲并未堕落,他是不是就不会死?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恨他?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真的需要什么理由吗?

    新的阵已形成,四象使仍然伫立于四角,初新、宇文泰和高欢就像笼中的鸟,和每一根铁栅栏的距离都相仿。

    这样的阵他们已使用过很多次,替子先生除去了很多麻烦。

    子先生甚至有本账簿,专门记录手下四象八卦使杀死的武林高手。王之梅有幸读过其中几页,她还记得上面的内容。

    “灵隽,湘东云中剑,使一柄金丝软剑,生性风流跳脱,开口无遮无拦,于襄阳悦来酒楼出言不逊,先生不悦,逐之。”

    后来灵隽不得已逃至北地,误入千金会。

    得罪子先生的人,本就很难有什么好下场,驱逐已算是极温柔的惩罚了。

    “张德翼,川中五虎之首,据传是魏晋时蜀国五虎上将张飞后人,鲁莽急躁,当街挑衅青龙使,三日后被折断右臂右腿,打断四根肋骨,养病未出。”

    王之梅记得张德翼,“川中五虎”总爱吹嘘自己武功相貌人品于五人之中排第一,张德翼也不例外,可惜他对自己没有太清醒的认知,对江湖的解读也过分天真了。

    幸好他只得罪了青龙使,伤筋动骨而已。

    “田然、朱任、李喜,星盟刺客,刺杀术闻名黑道,三人性格不详,爱好不详,容貌不详,有行刺先生之意图。”

    后来,“容貌不详”被划去,在“意图”之后,有人添上了几笔:“田然归家途中,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抛于护城河中;朱任四肢被斩,耳目口鼻皆塞糠,弃于茅厕;李喜脑袋搬家,悬于村头枯木枝上。”

    这些当然都是四象八卦使的杰作。

    李喜的脑袋,就是由她活生生拧下来的。

    王之梅清楚,子先生向来赏罚分明,眼前三人可能很快也会成为账簿上的墨点。在那之前,她还有问题要问。

    王之梅问:“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死的?”

    一击不中,初新正打算暂避锋芒,回答道:“是蜂后。”

    “蜂后?”王之梅道。

    “你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是个很可怕的职业杀手,喜欢穿一身蓝色的衣衫,可惜现在,他的刺已断。”初新道。

    “为什么?”

    “因为我将他的手砍了下来。”初新说。

    “你将蜂后的手砍了下来?”王之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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