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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袍回手将她一把拖起, 捏住她的下颌, 令她抬眼看着自己:“这会子,你倒又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属下?昨晚你叫我什么都忘了吗?”
花药秀眸半开微合,腻上身子, 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揉进这男人的胸膛:“说到昨晚,是谁不由分说就甩了这么个棘手的药罐子给我?又是谁, 不知从哪惹了一身火回来,却拿我清热?这也罢了, 你倒先让我给她施救啊, 偏又一刻也等不得……人家这会子,全身上下还痛着呢,给病人施针下药难免有失分寸, 再者我说的最后一个时辰还没到限, 你急什么……”
她话还未完,忽然又在看着她身后的绿袍眼中, 发现那种闪动着的奇特的热烈的光, 她的心立即被刺痛了一下,可她掩饰的很好,慢慢调整出自己最惑人的笑容回身看向榻上那名——
就算是她,此刻也很难用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对面的人,究竟应该算作一名美如处子的少年, 还是一个像漂亮男子的少女?
花药眨了眨眼,笑道:“在下自幼就听说过天女宋盈的盛名,今日一见白家小千, 方知传说不假——”
“是二见,不是一见了.怎么,你也不用忙着看绿袍大人,我虽有段时期不进快活楼,就算不知大名鼎鼎的雷大娘就是你花药,只需想想偷天为何走得那么勤快也就明白了,是不是?”小千一面慵慵坐起,环视四周,一面深深呼吸一下,笑赞道,“阴山花药果然名不虚传,连闺阁中也是别具一种微妙,足可令人心神陶醉。”
她虽初醒,说话还是一贯的棉里藏针,这样单单把偷天拎出一提,绿袍倒不计较,却正触到花药心病,一时脸上挂不住,连那朵笑容也是摇摇欲坠,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被小千最后那句话一点,已知其意,当下笑道:“小千小姐说笑了,三统领已交待过属下,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从前阴山冰堡两家势统水火,不过是各为其主,属下就有什么处置不当之处,也请看在三统领面上,就此一笔带过,如何?”
小千下地,试走了两圈,方道:“老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真是不错,我一时失策,放血傀儡去追你,还好你没死,不然我中的毒难道还下黄泉去找你解?”
花药早在一旁侧身站好,只一味赔笑,小千向她手一伸:“还来!”
“这……”花药沉吟拖延,媚眼却是溜向绿袍,意似求助。
“笑话,”小千可不管他二人眉眼官司打得如何,话是对花药说的,眼睛却盯上绿袍,“玉璃膏虽然是你阴山玄女谷出产,但我手上的是我应得的一份,你想要,自己去找她商量,是偷是抢我不管!你直说现在已用了多少,白下的全部还我,少一分一毫也不成!”
花药迟迟不见绿袍开口,只好轻启贝齿,咬住下唇,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玉罐,向小千递去。
小千伸手去接,却被半路杀出的第三只手收去,她抬眼一瞧,正对上绿袍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的话不知怎么就出不来,因见他笑道:“玉璃膏是灵药没错,不过,它也是一味奇淫的□□,连圣姑也只是为了引三星美人蚺出世才炼此药而已,当日你虽机缘巧合,误打误撞下助她完功,得赐此药,但此类药物上干天和,只合我们这种邪魔外道之首恶用用罢了,你带在身边,迟早消息传出,徒惹觊觎,多么不便?”
他故意凑到小千耳边,将声音压到一个只有他们俩听得清的程度:“你不是说要让我栽在你的手上吗?别是想用这个?莫怪我不事前提醒你,到那时候真正死去活来的人一定是你,不是我……”
小千说不过他,心下着恼,眼风正好瞄到花药,心中油然升起一个念头,顺势玉手轻揽绿袍肩背:“好,人家就先把玉璃膏交给你收着……”
这人家两字她是特意学了花药的腔调,明明准备给人听到,声却压得很低很低,反有腻得化不开的感觉,似一种家做的麦芽糖,装在瓷罐里,用筷子挑出来,绕几绕,还可以拉得老远老远,说是人家,却不知有什么亲密关系,格外刺激。
绿袍未料她竟学得这样有神韵,不由看着她笑出声来。
借笑声掩盖,她这才满面笑容地用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朝他细声骂道:“下流!无耻!腻腥!”她小时举家迁南,这最后一骂却带出了江南吴语口音,吴音旖旎,连骂人的话也甚娇嗲,绿袍虽猜着意思,也觉耳根子一酥,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异样。
小千哪还不知这是因为室内还留有昨晚玉璃脂香的缘故?她到底了解绿袍不深,并不敢太过冒险,忙将素手一别,远开两步,抖衣站定,还不忘乜斜花药一眼,笑吟吟正待开口,门外忽传来一个略感熟悉的焦急女音:“姐姐,不好了,大护法他……”
声刚到,人也到,一名红衣女郎如团火焰般急匆匆掠入室内,一眼看见绿袍,忙垂眼跪下行礼:“乔乔不知三统领也在姐姐房内,请大人勿怪!”
花药也顾不得失仪,上前叫起乔乔一迭声问道:“你说偷天怎么了?啊?快说!”
乔乔身刚站起,一转眼看到前侧小千,大吃一惊,脱口叫道:“小晴?”
话刚出口,她便已知认错:当天在快活阁,小千本是以小晴哥哥身份化名秦公子出现,二人身段面容原是有相似之处,最大区别只在眼神上,不熟悉的人难以分辨,而小千此刻固然没有刻意掩饰,她对小千也是印象深刻,但她虽不解小千怎会同绿袍走在一起,却知现在并非过问的好时机,又见小千被她叫错名字时不过偏头不理而已,应该不碍,当下只如没事人般将话题转回偷天身上:“姐姐,我刚收到消息,烈火大统领已在两个时辰前回山了,他一回来,就把大护法找去,你也知道,最近他对大护法已不像从前那样器重爱护,这回更不知怎么就恼了起来,现在说是要叫人把大护法绑上天刀峰受罚呢!”
花药立时色变,转头与绿袍对视一眼,一面跺足拉了乔乔就往外走去,一面叫道:“让他上天刀峰,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我们再不去救,就晚了!”
绿袍身形一晃,挡住她们去路,他的手有力地按在花药左边肩上:“就凭你们两个,想去陪葬是吧?”
花药还要说什么,他放下手,做个算了的手势:“我倒很喜欢看烈火生起气来的那副尊容,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不派人来叫,不要轻易离开——小千,你过来。”
他看着小千笑了一下:“把衣服理理好,今天是你在阴山露脸的好日子,你跟我去给老烈火一个大惊喜,他说不定对偷天的事就失去兴趣了。”
看着小千跟在绿袍身后走出房间,乔乔又等了一下才扭过头看花药的脸色:“白小千要留在阴山?三统领疯了吗?他的师父是她的灭门仇人啊?小千不是追杀我来了吧?”
花药开始笑了起来,她无意伤害乔乔的感情,但又止不住笑,她越是想忍越忍不住。
乔乔看起来更像是感到诧异,而并不是感到伤害:“你没看到小千临走时的眼神,所以你不相信她想杀我,是吧?”
花药笑得太厉害了,回答不出。
“好吧,”乔乔走到玉榻边坐下,“好吧,接着笑吧。她连苗飞都说杀便杀。她要留在这儿,我可得走。”
花药现在控制了她的笑声,她走到乔乔身前,捧起她的脸,在她的艳唇上深深印了一个吻:“白小千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总会知道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肯定一点,她要打算跟绿袍斗,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们只要跟紧绿袍这边,按着他的吩咐行事,没人敢动我们。至于你……我不下山,你舍得抛下我一个人走吗?”
“当然……不。”
绿袍同着小千已是走到烈火的居处——离朱宫前,绿袍放慢脚步,递给小千一粒红色药丸:“到了这里就不用我带路了,在冰堡这些年你可也没少来这儿偷察老鬼行踪吧?”
“好说,”小千将药丸在指尖捏碎,看了一看,才合在掌里一口吞下去,“死老鬼连住的地方也要叫做离‘猪’宫,一看他肚子那么鼓,就知道没吃过生活的苦,要不是……哼,我才懒怠来。”
离朱宫前门口侍者隔着老远已看见绿袍过来,早早先行进去通报,因知不一刻烈火随时会自内走出,绿袍面上并不显笑意,只将嘴角一勾,问道:“有自己看的功夫,问我一声不就得了?怕我骗你吗?”
小千目不斜视向前走去:“反正问你也得吃,不问也得吃,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