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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菲利克斯每周大约只有半天,用来集中回复信件。
圣德约的家乡中,勒内老父亲一切尚好,现在他的作坊依托荒地森林广场的蒸汽机,驱动水轮做木工,另外勒内和大徒弟卡陶索性放弃在巴黎的家具生意,开始直接为圣典港、南特、波尔多的军舰或商船提供木材,工艺简单,且利润大。
巴贝夫、艾斯图尼和拉多恩的来信,则还配着草图,友好公社的社员数量已达千人,配套的“初级工业”也建立起来了,除去棉纺织、圮柳编织和烧砖外,在神甫艾斯图尼的指导下,社员们还购买了葡萄酒压榨机,并有个小型的鞣革工场,神甫还准备在来年再兴建座“土豆烧酒厂”,因为“这种低廉烈性的酒特别符合工人和农民的胃口”。
菲利克斯提起笔,在公社工场、社区的平面草图边,用红墨水写了两行字,“公社社员每年确切增收多少里弗尔,我需要精准的数字统计。此外,我正在收罗人才,以期仿制瓦特蒸汽机功成,等到仿造成规模后,我们就不用管该死的英国专利制度,法兰西也能大规模制造蒸汽机......”
接着菲利克斯裁开了梅小姐的信,信中梅偷偷告诉他,霍尔克公司倚靠你在巴黎签订的账单,起死回生了。
先是和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签了笔二十五万里弗尔的合同,接着老霍尔克又再接再厉,和美国其余几家公司,及法国的西印度公司签了总额近百万里弗尔的商业合同,就像菲利克斯建议的那样,霍尔克公司只做黑奴身上穿的粗棉布衣服的单子,利润比例超过了英国兰开夏郡的那些棉纺厂,每年可赚本金的百分之二十八,而前者不过百分之二十,“波尔多和南特不少商人在和父亲接洽,他们急需这些货物,勒阿弗尔和鲁昂的金融家就像嗅到肉味的狗,又重新入股来,家族生意复振了,‘老东西’(现在梅给父亲起的绰号)对外又夸耀我的嫁妆,说是七十万里弗尔。我很焦急菲利克斯,看来‘老东西’似乎有反悔的想法,你快点毕业回来娶我!”
看完了梅的信,菲利克斯切了段雪茄,慢慢吸了起来。
看来结束学业,衣锦还乡,其后的日子也不会平平无奇的。
菲利克斯便掏出张信纸,给梅回了密密麻麻的内容,几乎不像是情人间的通讯,而像是金融家和承包商在开会,他详细分析了局势,随后宽慰梅,友好公社里的那一百台阿克莱特织布机,便是未来你我的根本,所以自现在起你得淡化那变来变去的嫁妆,“哪怕你嫁妆只有七千里弗尔,我也是非你不娶的,我最爱的梅。”
最后,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来信,他应该就在这个星期,从科西嘉岛来巴黎,“家族变故后,约瑟夫和我,还有吕西安都成为了男子汉,母亲现在则是波拿巴家族的灵魂和元首,我们发誓要守护她,守护住‘波拿巴’名誉。约瑟夫已成为名见习律师,准备奔走在法国和意大利间,找寻能帮上忙的朋友;而巴黎这里的战场,我将会是主角,至于吕西安他年龄还小,成绩也不好,如果他学业无成,那就让他回家,替母亲打理家族本地产业......埃丽萨和伯莱塔,我会把她俩带到圣西尔王家女修院来,这是法国政府答应我庇护人马尔伯夫伯爵的,就算伯爵已去世,但政府的承诺绝不可以背弃......路易和热罗姆,就留在母亲身边,相信会得到很好的照料......我的好友菲利克斯,我迫不及待地想来见您,此行我还有个宏远的志向,那便是我创作的剧本<科西嘉故事>已删改完稿,我准备将其献给伟大的历史学家雷纳尔,他现在居住在马赛,还有个沙龙,正举行这方面的主题征文,奖金六千里弗尔,我有信心靠着这剧本拨得头筹,成名享利......”
埃丽萨,波拿巴家族的长女,当时也就是十岁。
而伯莱塔,则刚刚六周岁。
也难为拿破仑了,还要带着这两个妹妹,颠簸来到巴黎。
不过波拿巴家族非这样做不可,亡父的投资惨败,全家负债累累,不但毕生积蓄血本无归,还欠了投资人十三万里弗尔的债务,气派的“波拿巴城堡”卖掉了,漂亮的葡萄园典当了,全家只好搬回阿雅克肖城的老宅去居住,拿破仑母亲莱蒂齐亚还变卖了首饰和银器。
拿破仑此行,就是要找教父久贝加,对方在财政总监大臣卡隆手下任官。本来,拿破仑先去找的是科西嘉总督德.布塔福柯,可这位总督却拒绝为拿破仑父亲的投资买账,还威胁十六岁的拿破仑,说波拿巴家族始终和科西嘉独立运动头目保利密切勾结,早晚得彻底收拾掉你们。
气愤的拿破仑少尉便向军队的上司请了长假而入京,希望通过教父关系,直接见到卡隆大臣,要到父亲的抚恤金。
而埃丽萨和伯莱塔,要在圣西尔女修院待到十五岁,女修院便会在她俩毕业时给一笔三千里弗尔的奖金,“这笔奖金将成为安娜(拿破仑喜欢叫埃丽萨为安娜,来纪念在她之前夭折的两位姐姐,这两位的名字都叫安娜)和伯莱塔的嫁妆。”
地方小贵族、司法世家出身的拿破仑,继承了父亲精打细算的性格。
“成名享利......”叼着雪茄的菲利克斯苦笑起来,“你这剧本叫<科西嘉故事>,光是这名字,哪个法国历史沙龙会有兴趣把奖金颁给它?不过说到这个,现在对我来说利是够了,但来到巴黎后,名似乎还不够显呢!”
周末,星辰街赫尔维修斯公馆的小花园内,夫人嘴角微微斜着,带着不可思议,甚至是嘲弄的表情,对翘腿坐在对面的菲利克斯说:“这么说您想要创作剧本,来投稿给<文学评鉴>杂志?哦,这可真是让我吃了一大惊,一大惊。”
可另外侧坐着的劳馥拉却无比支持菲利克斯的念头,“您会是什么风格的作家,维尼.仲马先生!?高乃依、莫里哀,还是卢梭、博马舍?”
赫尔维修斯先生基本每天都呆在帕西区开会,故而菲利克斯是夫人的常客。
“一个胡格诺信徒最终报效法兰西的故事。”
当菲利克斯认真地说出这个主题时,赫尔维修斯夫人没忍住笑,将咖啡杯放下,捂着胸口拍了两拍,抬高声调,“哇—噢”。
“母亲你这是无聊浅薄的讽刺!”劳馥拉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