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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首先需要一位可靠的,被无套裤汉们信任的中介。
就在接受王室和内克尔先生任务(在这时,王后和财政大臣布律埃尔认为此事是内克尔在指使,用来给王室难堪;相对应的,内克尔则认为王室是赫尔维修斯被绑架的幕后元凶)的次日,他来到科尔德利埃的医学院大街。
医学生茹雷正在所房屋前的石凳上等他。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真没想到,你居然要去探望那个人,我以为你俩永远不会有交集。”茹雷说到。
菲利克斯则说,其实我们魔笛会始终和他有书信上的往来,巴贝夫和艾斯图尼某种程度上也赞同让.保罗.马拉的主张。
“可是医学院里的人却不喜欢他。”
“无套裤汉们却喜欢他这个兽医,这就够了。”
两人走到火绒街的一户诊所门前,一位相貌丑陋的姑娘站在那里,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菲利克斯。
“这是马拉的姐姐,阿尔贝蒂纳。”茹雷指着菲利克斯介绍说。
“马拉正在治疗诺阿耶侯爵夫人的疾病,请你们在客厅内稍候。”阿尔贝蒂纳是认得茹雷的,便小声要求着。
这时菲利克斯和茹雷走进了这间不大的诊所,木架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瓶,还有些钳子、镊子、刀锯等器具,架子后是个小桌子,外带两三把椅子。再往里面,有一道布帘隔着,那是马拉为人诊疗的地方。
而菲利克斯惊讶地听到了,电流滋啦滋啦的声音。
隔着布帘的缝隙,他看到位头发乱糟糟,面貌奇丑的男子,身材不足五英尺,头大得出奇,大约四十岁出头,穿着件脏兮兮的马甲,举着个贴着锡箔的莱顿电瓶,正在给趴在床架上,后背裸露的夫人持续放电!
连续用了三个电瓶后,那侯爵夫人稍微从癫痫的状态里清醒过来,马拉的姐姐过来搀起她,然后这夫人便说感觉好多了,伤口处也加速了愈合。
马拉走出来,沉稳地坐在椅子上,给夫人开了些药剂,并嘱托说过一个礼拜再来进行电疗。
接着他收下侯爵夫人二百五十里弗尔的诊疗费,并说:“夫人因为您是有地产和年金的贵族,不能享受免费的医疗。”
“应该的。”侯爵夫人从手袋里取出十枚金路易,支付了诊疗费,便告辞了。
此刻菲利克斯才见到,诊所门口的招牌上清楚写着“义务给穷人治病,马拉”的字样。
“茹雷是你,你们医院德.福扎先生最近又是如何抨击我的?”马拉看到了来客,便双手抱胸,微微点头示意,一张如橘子皮的脸庞扁平,五官则毫不协调地堆在上面,好像造物主在把他血肉面容捏出来时,守着炉火打了瞌睡,和他比起来,丹东先生似乎都英俊不少。
“好了,你不要心念念福扎先生,他虽然有点顽固守旧,可却是个正直的好人,他在医师协会反对你,还是因你只是个兽医,却来治疗人。”
“可我却用电疗法和火疗法,治好了不计其数的病人。”马拉自豪地回答,这时候他看到了菲利克斯,就问这位先生是哪位。
菲利克斯自我介绍,我是索邦法学院的大学生,也是《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这幕戏剧的作者,笔名仲马。
“是你?很幸会,你的戏剧当真是卢梭主义最好的表达,我也去看了,很棒。”马拉显然对菲利克斯颇为欣赏。
他可是位卢梭的狂热崇拜者,大约十年前他就发表过《奴隶的枷锁》,猛烈抨击过法国的王室、贵族和教会,他认为穷人有天然的权力索要自己所缺少的面包、娱乐、医疗,因特权阶级是依靠盘剥穷人发达的,他们天生对穷人负有原罪。
三人先闲聊一段。
“如何菲利克斯,大学生活有意思吗?”
“我只是谋取个学位罢了,对生活有益的知识,从来不会出现在大学讲堂或做弥撒的祭坛前。”
菲利克斯这话很对马拉胃口,“没错,我也是一样,我有个圣安德鲁斯大学的名誉学位,学位可以让我诊费更高,让我更富有,何乐不为呢?但我的经验和知识,却和这个学位没丝毫关系,我出身瑞士,在波尔多和巴黎自学成才,在伦敦行医,我既能治人也能治牲口,现在我还是阿尔图瓦伯爵马厩里的兽医,有王室颁发的授权许可。我精通肺科和眼科,还会电疗、火疗和水疗,我发表过很多篇有见地的专业文章,许多被翻译成德文,受到外国的认可,但法兰西科学院却从来不肯给我个席位,因为它被研究科学的包税人拉瓦锡先生把持,而我只是曾撰写文章反对他的元素说,便遭到他的打压。”
马拉赞同英国科学界的燃素说,不同意拉瓦锡的元素说。
所谓燃素说,就是认为所有物体内都有燃素这种东西,燃烧起来后,燃素就通过火的形式释放出去。
当然后来科学发展证明,拉瓦锡的元素说才是正确的。
其实马拉对科学院的愤怒,倒不是拉瓦锡造成的,拉瓦锡这样三十岁不到就坐上法兰西科学院头把交椅,又靠当烟草包税人发家致富,妻子漂亮的“赢家”,真的是没啥兴趣压制个像马拉这样的江湖郎中。
可马拉却管不了这些,对整个法国科学界的不满愤懑,总得落在某个具体人物头上。
“对圣迹区开始爆发的天花瘟疫,先生怎么看?”菲利克斯直接问道。
“这种病回天无术,得过天花的,该死的死去,不该死的留下瘢痕后,终生不会再发作,你可以将其看作上帝的旨意,人类在它的面前可不分美丑、贵贱和贫富,谁都可能会死,这样不是很好?”马拉不以为然,“若我们摸索出疗救办法来,所需的费用就只有富人权贵能承担得起,穷人还是会因缺医少药,依然大批大批死去,那么世间留存不多的公平——如果瘟疫不复存在,这才是让人担忧和痛心的。菲利克斯,在瘟疫的残酷下,也有天然的公平和正义在内,你赞同我吗?”
这家伙,真是个激进的毁灭主义者,他的野心就是毁掉旧的一切,在他心目中认可的绝对正义外,不存在任何让他怜悯的人和物。
“可是现在像圣路易岛、马莱区的有钱人,都搬走了,只留下圣迹区、圣安东区这些穷人扎堆的地方,瘟疫肆虐越来越严重,死掉的都是年轻的人们,我觉得先生不会视若无睹。”
听到这话,马拉沉寂会儿,便问菲利克斯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吗?光靠怜悯是没法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