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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妙逸庄园的一场剧烈的“政治地震”。
隐藏多年的管家科尔贝,和激愤的拉夫托小姐,彻底摊牌了。
雷光在闪烁,空气弥漫着火药炸裂的气味。
侯爵夫人因循照常,虽然旁听,但不会发表什么明显的立场。
反倒是哥哥雷米萨坚定站在妹妹这边,不但有对庄园实际收入的关切,更因为他打小就听妹妹的,艾米莉更像是他的大姐。
诚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拉夫托侯爵本人身上,虽然心中有数,可他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管家科尔贝会这样对待他,原来平日里在剧院戏文里演的贪婪管家形象,都是现实里存在的。
侯爵闭上双眼,在女儿和管家声势浩大的相互指责里,花了几分钟时间,寻思了每年科尔贝交上来的账目,确实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恼火,最终他将手杖狠狠顿在地板上,对科尔贝吼道:“妙逸庄园在鲁昂城有快四百阿尔邦的田地、林子还有牧场,每年这些地方进项多少,我们家又支出多少,马上你用去年账目和艾米莉校对下,你有这样的勇气吗?亏我多年把你当黎塞留宰相来看。”
科尔贝侍奉侯爵以来,还是首次看他发这么厉害的火,便知道“兔死狗烹”的时刻到来了,他可不愿服软,这么些年他靠蚕食妙逸庄园,私蓄居然达到了四十万里弗尔,也能到翻脸的地步,人得了寸,就要进尺。
于是管家索性冷笑起来:“作为名法兰西侯爵,最终收获的是忠心耿耿多年的管家的仇恨,对您而言,未必是件合算的事。”
这话说得如此阴森,绒花机边的侯爵夫人都觉得心底发寒。
“今天既然艾米莉检举了你,索性就做个了断。”
“那就了断,您该给我开个离职证明。”
就在大家都失色时,艾米莉却极力劝止,“爸爸,不能如此轻松地让他得到离职证明,得好好把他的账给查清楚,看看他在拉夫托的庄园里骗了多少,如果数目足够巨大,就把她扭送去监狱,把这笔钱尽量夺回来。”
“难道作为管家,吃主家些饭食不是常理吗?”科尔贝毫无羞耻地说出心里话。
“你是在刮拉夫托家的地皮!”侯爵怒不可遏。
“不刮你家地皮,难不成天上的云雀能自动烧熟了,跌落到我嘴里?”管家反唇相讥。
这下连侯爵夫人都忍不住,她指责科尔贝:“你总是说家中后辈多,哭手头紧,贫苦老乡也多,我们都怜悯你,这么多人全在庄园里给他们安排工作,对你言听计从,可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这样当然算是报答。”科尔贝理直气壮。
“你简直不可理喻。”拉夫托侯爵气得头脑都要裂开。
可科尔贝却继续滔滔不绝:“每年我付出多大的精力心血,替你家管理佃户经营土地,到季时我还得挨家挨户给你家收谷子,为了把谷子卖为现钱交到你手上,我还要担负市场变动的风险,多少钱都是应得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俗话说,好人家从不克扣厨娘的菜金,现在如果你的夫人和小姐,要亲自经手这些事,别说每年十万里弗尔,说不准连三万里弗尔都搞不齐,佃户和商人都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我不过拿些差额,给你们省掉多少麻烦,应该感激的人是你们,可你们就这样对待恩人?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好的好的,快点把离职证明开给我,我这样的栋梁之才,整个诺曼底不晓得多少公爵要雇我呢!”
这下艾米莉的哥哥雷米萨冲动了,他向来如此,总是喜欢在这时表现不合时宜的“勇敢”,或者说是鲁莽,他恶狠狠举起鞭子,扑过来对着科尔贝就是几下,在场的人都惊呼起来,“滚开,你这个蛀虫蟊贼!”雷米萨额头和太阳穴,满胀着青筋,可怕极了。
假发被打掉,眼角被打流血的科尔贝,和一群乡党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不久后,雷米萨喘着气,提着鞭子,站在庄园门口石柱的影子下,靴子四周还散发着灰尘,庭院里脚印凌乱:整个妙逸庄园的城堡,瞬间变得冷寂无比,除去拉夫托的家人外,园丁、听差、车夫、厨娘、使女全都被赶走了,跟着“核心”管家科尔贝一道。
艾米莉长舒口气,她特意坐在那架漂亮的钢琴前,弹奏了曲《费加罗的婚礼》,还把里面的词儿全唱了出来,作为对管家的“欢送”。
侯爵夫妻则是喜忧参半。
“说实话,你也很过分艾米莉,你和圣德约的布尔乔亚勾结,是不是也在图谋庄园产业?”
“你放心,等到我嫁妆够了,这庄园还是我哥哥的。”艾米莉待会儿便说,“您得快把科尔贝的账目查清楚,然后再一纸离职书,叫他滚蛋—不然他会继续盘踞在庄园中,危害拉夫托家的。”
“没人比他更熟悉仆役和佃户......”侯爵又有些犹疑。
“马上就在鲁昂本地雇佣仆役,不但价钱便宜,还能收买人心。至于佃户,您马上就得召集他们,和他们续约,来安稳‘军心’。”艾米莉给大家打气,“今年的分成制就不改变,待到明年油菜丰收卖到钱后,再把田地集中起来轮作,丈量便交给热.布朗先生,只要亲自经营亲自管帐,增加肥料,那每年快十万里弗尔的收入,便明明白白全是我们拉夫托家的。未来两三年,我能嫁给好人家,哥哥也能娶个妆篋丰厚的妻子。”
“那好吧,明天我就把佃户召集起来。”侯爵见脸已翻了,也只好走下去。
然而满腹怨毒的科尔贝,却不会束以待毙,或者说,在今天和拉夫托家翻脸前,他就早有预案,难道这世界上谋害掉主家,然后取而代之的例子还少吗?拉夫托不也就是个边境侯爵,侯爵本人浅陋,侯爵夫人懦弱,侯爵儿子蠢笨,女儿倒是有点狠辣,可毕竟还年轻。
傍晚,科尔贝稍微把伤口处理下,便来到妙逸庄园最西侧,佃户们经常会去的二层木楼小酒馆,散布起可怕的谣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