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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幕让杜夫人诧异了一瞬。明柔只着单衣坐在床边,杜仲躺在床上正欲起身。看见她,明柔忙行礼道,“娘,明柔和官人方才已上床休息了,所以没有及时开门,望娘勿怪。”
杜夫人看着这个儿媳妇,相貌好,礼数足,她心里满意的很哪。
“仲儿,为何仍不下床?像什么样子。”杜夫人嗔怪。
明柔连说:“娘有所不知,明柔念官人长途跋涉,一路辛苦,故催促官人早些休息。”
杜夫人掩唇笑,她打趣道:“明柔懂事啊,才嫁过来就知道心疼人了。”身后的俩个丫鬟也低声笑。
明柔的俏脸粉红,杜夫人道:“好啦,既然明柔这么说了,仲儿你就不用下床了。我这老婆子也不打搅你们了。”杜夫人满脸笑容地带着丫鬟出了房间。
“娘慢走。”两人齐声道。
明柔捂住眼睛,喊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杜仲道:“小声点,你打开窗户看看娘到底走了没。”
明柔道:“疑神疑鬼的。”她在窗户处看了看,走廊上,杜夫人在拐角处停了停,转身又向他们这边走来,明柔吃惊地看着,杜夫人又停住,仿佛摇了摇头,转过拐角走了。
明柔这才松了口气。
她疑惑地瞅杜仲,杜仲耸肩,“如你所说,我性格多疑。”说着,慢慢脱下衣服。
“你!你脱衣服干什么?”明柔尖叫,“我让你穿衣服,谁让你脱衣服了?”
“伤口溃烂,需要上药。”杜仲简单地解释,声音里带着隐忍的痛苦。
明柔瞪眼,果真见他正在一圈圈地撕下血色的纱布,精壮的右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淋地出现在眼前。
杜仲将纱布扔在地上,从床头的暗柜里拿出一个药瓶。伤口处血流不止,他撒上白色的药粉。额上汗水涌出,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看着那可怕的伤口、不断流下的血,几滴还落在了床上。明柔的心在战栗,眼睛却如同定住般移不开,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杜仲突然看着明柔说道:“有纱衣吗?”
“有。”明柔艰难地答道。
“给我。”
“好。”明柔在陪嫁箱子里翻出来一件白色的纱衣递给他,杜仲利落扯断纱衣,一圈圈地开始包扎伤口。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撕扯到伤口。
明柔咬唇,开口道:“让我来吧。”
杜仲有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明柔走过去接住纱衣,绕着身子,一层层覆在伤口上。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杜仲静静地望着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别紧张,不疼。”
明柔一怔,他的手有些粗糙,手心暖暖的。她飞快地甩开他的手,“自作多情,本小姐才没有关心你。”很快打好结,她赶紧跳开。
杜仲从袖口拿出药瓶,吃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这是姜贞宁所赠对解毒有奇效。
“我会买一件新的纱衣还你。”他看着明柔。
明柔赤红着脸,“本小姐家大业大,区区一件纱衣,赏给你了。”
杜仲漠然,半响,他说道:“不早了。我们歇息吧。”他拍床。
“我不睡,坐这儿就行。”
杜仲笑,“随你。”他扯过被子自己睡了。
明柔盯着他,又气又恼,她将凳子挪在角落,缩着身子,心里哀怨不已,姜大小姐姜明柔居然沦落到没床睡的地步。
她瞪一眼床上那安然睡去的男人,摇曳的喜烛中,或许是因为卸下防备,他那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些。明柔别过脸,小声道:“没见过这种人,自己呼呼大睡,让一个小女子坐在冷板凳上。”
杜仲轻轻扬起唇角,有意打起了呼噜。暮春三月,夜间凉意从窗户渗进来,明柔裹紧了衣服。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她靠在墙上昏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抱起了她。
晨光微熹,明柔伸了个懒腰,嘴里咕哝:“采春,给我倒点水,渴死了。”
杜仲坐在桌前,拿着木杯悠闲地晃晃。
明柔恼怒了,“怎么还不来啊?这坏丫头疯哪儿去了。”她嘟囔着,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揉揉眼睛,晨光落进眼中,一身蓝衣的杜仲也突地出现在视线中。
“你!你为什么会在本小姐的房间?”她指着杜仲怒道。
杜仲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姜大小姐可知今夕是何夕?”
明柔讪讪地低下头,很是窘迫,她怎么忘了她昨天已经嫁到杜家,今早,她并不在她的闺房,而在他们的新房啊。不过昨天晚上她不是坐在凳子上的吗?怎么现在躺在床上?
明柔拥起被子,语气不善道:“我问你,为什么我会睡到床上来?”
“你说这个啊。”杜仲拉长语调,“昨晚约莫丑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把你吹到了床上。”
“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啊!我告诉你杜仲,我虽然嫁给了你,可我并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所以,劝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龌龊的心思,我姜家大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明柔怒视杜仲。
“嗯。”杜仲点点头,很无所谓的样子。明柔觉着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让人没了办法。
采春和秀儿端水进来伺候,杜仲先出去了。他说:“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一同去向爹娘敬茶。”
明柔梳洗完毕,采春有意为她选了粉色的百褶月裙。与杜仲走在一起,十分般配。
明柔跟在杜仲身后,打量着偌大的杜府。没有小桥,没有亭子,古木花草栽种在各处,愈显空旷,虽不至寒酸,也远远比不上姜王府的雍荣富贵的气派。
杜仲突然停住,明柔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为什么不走了?”
杜仲向旁边挪了挪,他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昨夜所见之事,还望姜大小姐莫要多言。”
温热的气息飘过明柔的脖子,痒痒的。
“想让我帮你,凭什么?”明柔抬头看着他。
“就凭,我是你的夫君。”杜仲定定地看着她,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不同于韩清才那样将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杜仲显然是复杂的。他经历过的腥风血雨,棘手凶案,是明柔这样娇气的闺中小姐无法想象的。如同他现在看着她,她却无法直视他,那目光过于迫人。她胡乱点了点头。
杜家二老很是和善,尤其是杜夫人。一直亲热地拉着明柔的手嘘寒问暖。
念两人新婚燕尔,杜夫人很快让他们离开了。明柔回到房间,正看见杜夫人的两个丫鬟在他们的床边收拾。
两人看着床上的一片血迹,相视一笑。明柔别过眼,拿起扇子扇风,脸上一阵热气。杜仲倚靠在门上,说道:“早膳你一人吃吧,我去大理寺了。”
明柔头也不抬,懒懒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