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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并州到长安,平日里再怎么也要至少五天时间,可是李孝基和于筠的尸身不等人。
刘武周送还两人尸身,便已经是他们死后第二天了,再加上李世民上报长安,安排李木兰一路护送的时间。
这一来二去,李木兰从柏壁出发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下午了。
十一月的严冬,北方全境大雪纷飞,严寒异常。
天然冰窖之下,尸体变质都缓慢了些,加上李世民命人用香薰一路熏烤护持着,两人的尸身应该可以挺到回长安下葬。
李木兰手下,平阳军全军,都随她一同护送李孝基之灵回长安。宇文歆本人随她回长安,他手下的两千残兵则被留在了浍州,由尉迟敬德统帅。
李世民对于尉迟敬德用人不疑,在李木兰走后,直接将他提拔为浍州行军总管。是的,尉迟敬德换了个老板,但还是浍州的长官。
一路上,李木兰的动作很快,星夜兼程,三天之间便赶到了长安郊外。
废朝第三日,连日的大雪骤然停止,乌云飘散,晴空万里。
难得的好天气,李木兰的送灵队伍也到了长安城外,信使飞马回到长安报信。
宫城中的李渊决定亲率百官出城迎接。皇帝御驾离宫,甚至还有百官跟随,警卫安保的压力自然是极大。
今日当值的倒霉蛋,正好是高履行的这一队千牛卫。
宇文禅好整以暇地站在甘露殿门外,站岗这件事也是可以摸鱼的,他现在就以一个“稍息”的姿势侧身站立着。他的个子高大,即便是没有站定,旁人也不太看得出来。
这就是军训带给我的自信。
外间的信使通传,李渊做了出城迎接的决定,金吾卫和千牛卫才开始互相通知。
大唐可没有微信,只能人肉上门,挨家挨户地通知临时加班。
“开门,大老板说今天全体加班,出外差”,大概这种画风。
他们不光要通知金吾卫和千牛卫,甚至还要通知在京的五品以上大臣随同迎接。
一来二去,两个多时辰才集结完毕。
今日本就是高履行带队当值,随行护卫在皇帝身边的工作自然由他负责。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皇帝车驾左右分别是高履行和刘树义两人带队,其他的金吾卫和千牛卫则是远远地护卫着。
御驾最前方,一位魁梧的将军策马开路,正是许久未曾现身的右卫大将军张亮。
李渊自太极宫中出发,一路前往长安城南的明德门,要经过纵贯长安城的朱雀大街。
巡城金吾卫全部出动,早已守卫在朱雀街两侧。
光洁的青石板上留出一条通道,静待长安至尊和朝臣。
辰时得到消息,直到未时,李渊从宫中带着百官出发。往日喧闹嘈杂的朱雀街此刻更是人声鼎沸。
长安百姓都是自信而热情的,隋唐两代的天子也十分亲民,上元、中秋这般的重大节日,还会在长安城楼上接受百姓的朝拜。
对于大唐皇帝出行,百姓也是很稀罕的,如今大唐国力强盛,隐隐有一统天下之势,长安百姓对于李渊也是发自内心的拥护。
李渊御驾每经过一片地方,便有百姓自发地跪下高呼“万岁”,即便是地痞流氓这般忤逆惯了的也轻轻低头,不敢直视大唐之主。
若非是今日情况特殊,要去迎接丧生贼手的堂兄李孝基,李渊高低要停下来接受一番欢呼,朝着长安百姓笑一笑的。
宇文禅跟在李渊的车驾左侧,与李渊一同享受着长安百姓的热情。
身为皇帝身边的脸面,宇文禅作为一个千牛卫,是完全合格甚至是优异的。
只见他身穿深青千牛制服,身前白线勾勒出威风凛凛的虎形。腰挎一把龙泉佩剑,冬日暖阳均匀播撒在他身上,剑身反射出凛凛寒光。他的左边臂膀上还绑着一根白色丝带,格外明显,今日是迎接永安王和陕州总管之灵回长安,该有的丧事礼节还是要有的。
这一身行头,配上他英俊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着实能吸引一大波人的眼球。
唐人的审美是很高级的,男子以魁梧为美,女子则是以丰满为佳。但这并不代表着,匀称身材和无懈可击的脸庞就没有吸引力了。
宇文禅的样貌身材,放眼华夏任何一个时代,都能吃得开。
要想俏一身孝,再加上今日千牛卫和金吾卫的白事装扮,宇文禅的魅力得到了极大的释放。阳光之下,英武卫士,格外耀眼。
大唐是开放和大胆的,他能感受到,许多女子都在看着他暗笑。
若非是怕被当成刺客,怕是有些大胆的女子都要朝他扔来花束了。
“十一哥儿,你看这些女人,都盯着你看呢”,宇文禅身侧的刘树义转身朝他笑着说道。
宇文禅是全队中年纪最小的,又是第十一个人,便得了个“十一哥儿”的称呼,倒也贴切。
“我看他们都在你才对”,宇文禅笑道。
“我家可是已经有个母老虎了,你小子也得着着急,别等到加冠了还是个雏儿”
“去你的吧”,宇文禅没好气地拍拍他的肩。
两人之间没什么顾忌地说着玩笑。这一个多月以来,一整队的千牛卫互相之间也有交流联系。他们都是耿直热情的年轻人,很是合得来。尤其是在勾栏听曲的时候,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很轻易地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
他们虽然跟在李渊身边,承担着最重大的皇帝安保任务,却是十分轻松,
两侧有金吾卫看守,街道也早就被清理筛查过一遍,更遑论两边房内不知多少明哨暗哨盯着。在大唐的大本营长安,不会发生当街行刺皇帝这种荒诞事。
至于前些日子宇文化及被当街行刺,完全是因为根本没有想到,况且安保力量也不足。
李渊的身上,不可能发生这种意外。所以,宇文禅他们一行人都显得很轻松,他们只要老老实实跟在皇帝身边走路即可。
况且,出这种外差,内务府都是有额外津贴的。
有钱拿还能出风头,不比在甘露殿站岗好玩多了,不比在国子监读书好玩多了,何乐而不为。
没来由的,宇文禅今天的心情格外好。他还不知道,过一会儿,他的心情会更好。
城外的送灵队伍已经停在岗亭处等皇帝出城迎接了,出城迎接的规格礼仪既然定下来,她们便只能由皇帝亲自迎接进长安城。
长安城外,离城最近的专供来往官员使用的驿站,早已戒严,这里被李木兰带人占满了。
等待的过程总是令人焦急的,她大清早就到长安了,可眼下已过正午,还未能进城。
李木兰在房中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念叨着“怎么还不来”
她想要早些回府,然后给小色狼一个惊喜。
这段时日在外,不仅没有消磨她对宇文禅的情感,反而在藕断丝连的不断信件联系中,她真正地被宇文禅所折服了。
以往只觉得,他是自己见过的最不同的人。
可是到现在才发现,似乎自己这个情郎在军事方面也真的很厉害,人在长安便能料事如神地带自己打胜仗,还能让宇文歆这等大将主动送上门来投靠。
男人的能力,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是女人的致命毒药,何况宇文禅都一起占了。
李木兰已经在宇文禅的毒药当中越陷越深了。
房门被推开,初雪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这些时日,她才是真正具体统帅平阳军的人,若说李木兰是平阳军的灵魂,那她便是平阳军的“头狼”。在校场操练和兴军作战过程中,她是真正的大姐头。
初雪的肤色并不如李木兰那般白皙,而是稍有些发黑,健康的小麦色。这种肤色在这两个多月的操练和行军打仗过程中更为明显了。
细看之下,她的面容线条也是十分细腻,长期习武和军旅生涯才添上了几分硬朗的色彩。与李木兰相比,她其实才更像是一个英武不凡的女将军,别有一番魅力,只是不知道哪个男人才能进入她这般女子的心中。
初雪将茶水放到桌子上,看着还在来回走动的李木兰,说道,“殿下今日怎的这般心急”。
“没什么,皇叔新殁,我想着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李木兰答道。
若是往常,初雪还是会相信这个话的。可是李木兰在晋阳长大,李孝基当时在大隋朝中为官,两人基本上没怎么见过面,可以说是毫无感情。
该有的悲伤和哀悼不能少,可若说是着急到这个程度,初雪是不相信的。
不过,她不曾戳穿,只是轻轻笑笑。最近这段时日,初雪清冷的脸上多出了许多笑容。
因为,她嗑上CP了,看着别人的爱情,总是笑得格外慈祥。
自从一个月前,初雪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之后,加上见到宇文歆的信使说是宇文禅叫他们来投奔李木兰的,初雪就开始格外关注李木兰的日常活动。
其实,作为李木兰的身边人,她的变化初雪应当是最是清楚的才对。
可是之前形成的思维定式太过僵化,初雪根本就不觉得,平阳公主殿下这般独立的女子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所以即便宇文禅和李木兰过从甚密,她也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这一个月,刻意留意之下,她发现了很多细节。
首先,李木兰有一个私人的小盒子,初雪曾经戏言要帮她收拾一下,却被李木兰红着脸拒绝了。要知道她们相处二十多年,说是主仆,其实形同姐妹,李木兰可还没有什么小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
可是如今,李木兰竟然也有了不让她接触到的东西,若是初雪是二十一世纪的闺蜜,她大抵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李木兰应该是谈恋爱了。
后来,她还发现了李木兰花大价钱买的信鸽。
她曾经问过这个信鸽是往长安哪里去的,李木兰却也不愿意告诉她。
其实看见信鸽的时候,初雪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出征之前,李木兰曾经问过她,若是要从并州往长安送信,如何最快。
当时,初雪的回答便是“信鸽”,她当时还隐约从李木兰口中听到了“终南山”这样的字眼。
恐怕,这两人自从李木兰出征之后,一直没有断开联系吧。还有信鸽,若是陛下知道你们用信鸽来传递情书,怕是要气得将宇文禅打杀了吧。
初雪当然不知道两人的秘密信件除了谈情说爱之外,还有军事大决策。
这段时日,初雪虽然已经明白了一切,却是不曾挑明。
她像是一个吃瓜群众般,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恋爱中的李木兰。真是完全不曾有过的体验,她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千等万等,申时一刻,前方信使终于是来了消息。
李渊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李木兰他们该重新出发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同李木兰的心绪差不多,便是宇文歆。三个月前,他违抗军令出城援救裴寂,李元吉不战而逃导致晋阳沦陷。本以为此生的结局无非是战死或者回长安治罪赐死,可是宇文禅的信给了他一个转机。
皇室公主的身份,让“任性”的李木兰有理由接纳他这个身份尴尬的人。
回到长安之后,只要过了李渊这一关,宇文歆也算是重获新生了。
但是,李渊这一关显然不太好过,从秦王李世民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宇文歆还迫切地想要见一见宇文禅,想看看这个书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他明明远在长安,却对并州战局如此了解,还能抽丝剥茧解开自己的困局。
送灵队伍重新出发。
李渊已经率领百官到了明德门外,等候着送灵队伍。
高履行和刘树义两人一左一右,落后一步站在李渊身侧,宇文禅和一众千牛卫则在他们两人身旁。
李渊身后,各级文武官员按品级站好,神情庄严肃穆,似乎死去的李孝基是他们自己的亲人一般。
现在不比刚才,大家都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神情严肃端端站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看得出皇上很重视永安王的丧礼。
若是在这种场合嬉笑怒骂,被定个“不敬先王”的罪名抓了典型出来治罪,这辈子的仕途说不定都完蛋了。
在丧礼上,国人总是容易上纲上线的。平日里再如何都没事,但在这种关键场合,没人敢犯错。
仅仅因为在乾隆帝皇后丧礼期间吃喝玩乐,乾隆的皇长子和皇三子便被剥夺了继承权。即便到现代,丧事场合仍旧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下午的阳光斜洒在众人脸上,太阳西斜,残阳如血。
远处,一队人马从日落处缓缓而来,也是一片白衣。
队伍最前方一人端坐马上,上身高挑纤细,怎么不像是将军,反倒像是个女人。
她身后则是两方巨大的棺椁,一大一小,被人恭敬地放在车上推动着。
队伍走近了,宇文禅的眼睛睁大,嘴巴微张。
对面那个,不是我女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