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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小院后方的石屋与这座山乃是整体,钟怀义大大咧咧的性子,在建造这座屋子上也表现得淋漓尽致。石屋像是他随手一劈,先劈成个三层小楼需要的粗坯,再在里面开辟出一间间洞府,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到处都透着随心所欲,不拘小节。
许乘云粗中带细,在粗犷石屋上增添了许多小玩意儿。譬如从娘家移植来的千爪藤蔓,有蓝有绿,搭在屋子上当作装饰,还能增添一股清新幽香。譬如石屋上一家三口的建议浮雕像,刻得细密又精致,五官眉眼都透着生动。
石屋第一层是大堂,用来接待族人与亲近外客,拂衣在钟韵的邀请下入内走走看看,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类似凡俗之物甚至多过了修士之物。
“这博古架,还有木柜,都与我家的老物件好像啊。”拂衣实在是稀奇,修士的洞府很少摆有这样的柜子,要么在石壁上开凿出石柜,要么将物体放置在阵法中,苦修的修士洞府甚至连个多余的摆件都看不到。
“我爹特别迷凡俗之物,喜欢马车,喜欢木质物件,有一回路过一座皇城,见人家老皇帝坐的椅子极好,竟还主动上门去讨,吓得老皇帝差点把皇位让给他。”
钟韵说起自家爹娘就是一脸无奈,她傻是因为年纪还小,迟早会成熟起来,可看到爹娘时常做出幼稚举动,她又觉得这可能是血脉遗传的本性。
拂衣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大堂中,显得有些魔性。“老皇帝做错了什么,一把年纪竟要经历这样的刺激。”
“后来我爹觉得不好意思,想想自个儿都多大年纪了,怎能跟个不到百岁的老孩子抢东西?他让老皇帝把工匠请来,将图纸复刻一份给他。喏,你看看,就是这椅子,平时宝贵着呢,不是重要客人到访他都藏起来。”
钟韵伸出手指向一座造型别致精美的红木椅,由修仙域较为珍贵的灵木打造,看样子还是四阶灵木。椅子上雕刻着三眼人像,应是那个皇族的信仰或族徽。
“这还是知道你要来,在小私库挑挑选选好一阵,才把最满意的大椅子端出来显摆。”钟韵一副很嫌弃的表情,戳了戳扶手道,“你快坐下试试。”
“造型确实别致好看。凡俗中人的想象力一向有趣,额上长眼睛,也不知道这是妖族还是人族了。”拂衣摸了摸椅子,又在邀请下坐了一坐,怎么说呢,跟她坐在郊外的大石头上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起身的时候,拂衣再次瞥向三眼人像,在额上眼睛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印记。“小韵,这是你爹自创的纹饰,还是按照图纸制作的?”
“都是按照图纸,一点儿没变,他说变了就不对味了。”钟韵跟着她一起走到近前,两颗黑黝黝的脑袋就凑在椅背上,盯着额上的眼睛看。“怎么啦?你认得这印记?”
拂衣摇了摇头,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她不欲对钟韵说谎,她确实认得这印记,但她不能说。眼睛里的纹路,是后来横空出世的一支异人族最擅使用的巫符文。
异人族十分神秘,自诩是远古遗留下来的人族血脉,每一代都逃过了大浩劫。
这样的说法完全不被接受,妖修嗤之以鼻,人修不屑一顾,要是能从三大浩劫中存活至今,肯定都站在修仙域的生态顶端了。
而异人族一向神秘,从不与生灵正面相对,只在暗处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消息,谁都摸不清他们的目的。
不敢正面示人,要么说明实力不济,要么说明心中有鬼。不论他们属于哪种情况,世间生灵都不会搭理他们的“创圣之说”。
异人族认为,天地就是要不断毁灭,不断重生,这是一个逃不开的循环。这一点大多数修士都很赞同,毕竟三次浩劫以及后来的灵气衰弱都能证实这一点,但他们接下来放出去的消息,就让大家很想翻白眼了。
他们道是必须创造出一个主事圣者,以一己之力维护三千域的秩序,只要圣者在,世界就将永存。
这对于广大生灵来说简直是个笑话,且不说谁能以一己之力来稳定三千域,就算有,人家难道不要修炼不要飞升的吗?
大家都是元婴期,实力如何心里都有数,再说大难临头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谁啊?
总之没有任何族群应和他们的奇思异想,就算有,那也是千万分之一。拂衣绝不属于这千万分之一,她与大多修士一样,听到这事笑了一笑就抛在脑后,根本没有再想起来过。
异人族后来更加消停了,在拂衣钻进飞升通道陨落的时候,世上早就没有了他们的消息。要不是今天在这椅子上看到熟悉的纹饰,她压根儿记不得以后还有这样一支古怪族群出现。
“有人惊动阵法。”钟韵身上的云纹玉佩灵光微闪,正是与家中阵法相连的阵纹有了反应。“烦死了,她来做什么。”
“钟晚?”拂衣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来者是谁,钟韵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要不你假装闭关吧。”钟韵一脸严肃,像是面临着什么生死大事。“她过来肯定是想跟你交好,一直笑着跟你聊,聊到你不好意思拒绝为止。中间还要夹杂着无数炫耀,试图用利益打动你,她炫起富来,连我都害怕。”
“呵呵,我已经见识过了。”拂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什么场面没见过,钟晚这点小伎俩还真不被她放在眼里。“我不闭关,与她聊一聊说不定还能帮你套点儿话。”
钟韵无奈,只好将小院阵法提前关闭,好让钟晚一路通行。
自从钟晚决意要搬出去住,身份令牌中的通行阵纹就被许乘云抹去了,她听说自家女儿在缚龙域发生的事,恨不得能亲自把钟晚丢去妖修巢穴,哪里还会再像从前那般善待。
要不是顾忌太多,无法对钟晚一个小辈下手,许乘云都想亲手了结了她。
好在一家人粗中有细,面上功夫做得天衣无缝,至今钟晚都不知道自己的小手脚早被看穿,仍是扮演者乖顺听话的失亲孤女。
缓步踏入院中,钟晚先是幽幽一叹,颇为怀念地道:“明明没搬出去多久,回来却似物是人非,小韵,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总爱坐在崖边赏云么?”
钟韵早就不耐烦搭理她,闻言强压着心中不快,语气平静地道:“是堂姐在赏云,我是看天气好不好,方不方便出门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