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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吗?”狄俊兰将碗里的粥喂进黎暮嘴里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下厨做吃的,大清早她就起来了,忙了两个时辰才熬出这么一碗粥来。
“唔……好吃是好吃,不过就是差点什么。”黎暮眉头微微皱着,一副认真的表情。
“啊?差什么?”狄俊兰紧张地问。
黎暮坏坏地笑了,对她勾勾手。
狄俊兰凑过头去将耳朵贴在他嘴边,他轻轻说了点什么,她的脸立刻就红了,啐他一口:“你不要脸。”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撒娇的口气:“来嘛~”
狄俊兰终是拗不过他,低头含了一口粥,缓缓朝他的嘴唇贴过去。黎暮享受般地闭上眼睛,打算好好品尝甜美的味道。
就在彼此的嘴唇刚刚贴住的时候,脚步声响,有人大步走了进来:“暮儿!”
狄俊兰几乎跳起来,远离了黎暮。
两人转头看向门口,瞧见个中年妇人站在那里,身后跟着黎淑荞和黎雨初。
黎雨初的唇角勾起笑容,虽然狄俊兰反应快没让他们看见什么,但是他们慌张的表情和通红的脸,还是很容易就让人猜出刚才屋中的暧.昧情景。
她有点后悔,自己应该想到这种可能性的,之前在门外就应该大声说话,让屋里的人知道。
她看向秦宝倩,她微怔了下,脸色也红了起来,定然是猜出了什么。
她羞恼地将目光对着狄俊兰瞧过去,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快步走到了黎暮的身边。
黎暮尴尬地唤了声:“娘!”想要起身行礼。
秦宝倩摁住他的肩膀,目光在触及他左边臂膀的时候脸色一僵,眼中就含了热泪。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啊!”她用帕子擦起泪来,一边擦一边嚎。
黎暮赶忙安慰:“娘亲,没事的,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就是丢了左臂而已——”
“什么叫不过是丢了左臂!好好的一个人,丢了个臂膀,这难道是小事吗!”秦宝倩气道,“让你打仗的时候小心小心,不要事事冲在前头,你当娘的话是耳边风吗!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娘怎么办!”
她说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听得屋里的人都有点难过。这父母对儿女的牵挂,不管到哪都是一样的让人心暖。
狄俊兰站在旁边,心里十分难受,若不是黎暮,断臂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秦宝倩哭了片刻收了泪,转头看向狄俊兰:“听说这些日子,狄将军照顾我家暮儿颇多,真是太感谢了,想必这几日狄将军也累了吧,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跟他爹回来了,日后暮儿就由我们来照顾了哈!”
她的话说得客气,但话中的含义不明而喻。
狄俊兰眼中闪过痛色,转头去看黎暮,秦宝倩故意将身体挪到他俩的中间,挡住了他俩视线的交流。
黎雨初苦笑一声,走过去抚住狄俊兰的肩膀:“狄将军,你先回去休息下吧,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的,也得回去看看太尉大人了。”
狄俊兰点头,对黎雨初、秦宝倩行个礼告辞而去。
她这边才转身出了门,那边秦宝倩哼了一声道:“让我暮儿替她挡了这一刀,难道还不该伺候伺候么,即便是伺候了,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我家暮儿可不会娶这么个没人要的女子当妻子的!”
秦宝倩平日里行事也算得体,但是今日口气尖酸着实是缺了大家夫人的风范。
黎暮和黎淑荞齐齐对母亲发出不满的呼声:“娘!”
秦宝倩翻个白眼对黎暮道:“暮儿,向来儿女的亲事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件事上你绝对不可违逆我,知道吗!”
黎暮看着母亲,央求:“娘,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又何必非要让儿子难受呢!”
“心意?什么心意?你才多大,女人稍加勾.引你就落进了圈套,这种心意是真是假还不好说!”秦宝倩反驳着,转头对黎雨初道,“雨初,你弟弟总住在宫里也不是个事,今儿个我来就是将他接回家的。”
黎雨初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人将四弟送回去。”
当日,秦宝倩就将黎暮接回了家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但是黎暮一点也不开心,他想狄俊兰,想得厉害。
每日.他都会问丫鬟:“今日可有人来找我?”
丫鬟总是回答没有,黎暮心里有点失落。
休息了大约十多日,他的伤口已经不会再痛了,他便下床,准备去找狄俊兰。
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母亲秦宝倩和一个人在说话,瞧那人的穿着,显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狄俊兰啊!
他心里有点激动,加快了步子,母亲和狄俊兰都背对着她,谁也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就听母亲声音严厉道:“狄姑娘,都已经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来了,你还是日.日来,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的没脸没皮呢!”
“夫人,我只想看看黎暮。”狄俊兰低声道。
听到她这样的声音,黎暮心里就发起疼来,他没想到原来俊兰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可是将军啊,在战场上立马扬威手起刀落的人,现在却低着头被人羞辱和训斥!
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快步走上前去,将狄俊兰挡在自己身后,面对了母亲:“娘!你为何要为难她!”
秦宝倩愤怒起来:“暮儿,怎么,难道你为了这个女人就要忤逆你的母亲吗!”
“娘!为何你要这样呢,我不过就是想跟俊兰在一起而已!她哪点不好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同意呢?”黎暮非常的不解,非常的难受。
秦宝倩冷笑起来:“哪里不好?她哪里都不好!她比你大好几岁!这也就罢了,她还在军营里跟男人们同吃同睡的,名誉早已受损!她还是你五姐夫当初不要的女人!她早在以前名声就不好!你是将军,你家世显赫,什么样的女人你不能娶,非要娶这样一个女人呢!”
狄俊兰听着她的话,每一句都如针似的扎在心头上。
没错,她是岁数大,她以前名声确实不好,因为自己曾经因误会做过不好的事,所以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吗!
她一向就知道黎暮的母亲不喜欢自己,所以以前的日子她都尽量避着黎暮,就是不想让黎暮为难,可是这次,黎暮为了她丢了一条胳膊,她真的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了!
她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她想着,只要能和黎暮在一起,她受再多的羞辱都不怕。但是当他的母亲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痛起来!
“娘亲,即便是如此,我也非她不娶!”黎暮声音沉下来,静静道。
秦宝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暮儿,你竟然为了她,忤逆你的母亲!”
“我是为了男人的责任!”黎暮回答,“不瞒母亲,我与她早已有了肌肤之亲,我是必须对她负起责任来的!这件事,二姐和皇上都知道,我这就带着她进宫去求皇上赐婚!”
他说着拉住狄俊兰的手,快步往外走去,他听见秦宝倩在自己的身后大哭,但是却没回头。
没错,他确实年纪还不大,但他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见,在娶谁的问题上,他从来都没有迟疑过!
他步子飞快,心里好像有股热血在涌动,走了会,忽然感觉身后的狄俊兰轻轻拉了他一下。
他回头看着她,看见她的眼中有迟疑:“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毕竟我真的比你大许多,而且我的名声也不好——”
没等她说完,他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眸子盯着她:“在我眼里,你的名声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很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怎样的妻子,那就是你!这些年我们共同经历的东西,岂是母亲口中所谓的名声能比的?”
共同经历了生死,这样的情谊比什么都深厚啊!
听他如此说,狄俊兰再无疑虑,灿烂地笑起来:“好,既然你敢娶我,那我就敢嫁你!”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天,秦宝倩开始绝食了,她不见任何人,水米不进。
黎暮去跪在门前,她也无动于衷,他直直跪了一天一.夜。
黎雨初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瞧晖儿写字,黎淑荞急匆匆奔进来,对她道:“二姐,你说怎么办啊,娘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不行了。无论谁劝她,她都不听,父亲来喂她饭,她都不给面子!”
黎雨初没想到秦宝倩对于黎暮和狄俊兰的婚事,反应竟然如此大,想了想问黎淑荞:“你可想成全暮儿和狄俊兰?”
“当然了,他们之间的事我是看在眼里的,虽然狄俊兰比四哥岁数大,但她这个人我还是佩服的,我希望他们能终成眷属。”黎淑荞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可能就需要你配合做场戏了。”黎雨初说着凑到黎淑荞的耳边轻轻说了点什么。
黎淑荞拍胸:“好,为了四哥的幸福,我豁出去了!”
这日上午,儿媳余巧思来看秦宝倩:“婆婆,今日有个好消息,想必婆婆听了定然会高兴的。”
秦宝倩没答话,余巧思继续道:“皇上有意给咱们家淑荞赐婚呢!”
听到事关女儿,秦宝倩的眼皮动了下。
“听说,对方是新丞相侯家的嫡出大公子!”余巧思自顾自道。
秦宝倩眼神微微跳动,对婆婆多少有些了解的余巧思心中暗笑,看来她对这门亲事还是满意的。
阮老丞相抄家之后,云昊天便从一众文官中选了侯文做新丞相,侯家世代封爵,本人也很有本事,大公子据说更是出众的正人君子,无论从家世还是从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余巧思叹口气对秦宝倩道:“婆婆,您即便是为了淑荞,也得吃点东西才好啊,不然让侯家知道当家主母在绝食,只怕是对淑荞不利啊!”
秦宝倩似乎有点松动,虚弱地问:“黎暮还是不松口吗?”
余巧思没回答,她重重咬牙:“我不吃,饿死我算了。”
任凭余巧思再怎么劝,她始终不松口,余巧思只得叹口气出去的。
到了下午,秦宝倩头晕眼花地躺着,忽然听见外面响起喧闹声,隐约的好像有人在喊:“不好了,不好了……”
她心里一跳,勉强喊起来:“来人……”
贴身丫鬟绿萍立刻进来:“夫人。”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绿萍支支吾吾的:“没、没发生什么事啊,夫人。”
秦宝倩脸色沉下来:“说实话。”
绿萍一向是个老实的,立刻就招了:“回夫人,是六小姐,六小姐她上吊了……”
“啊!怎么回事!”秦宝倩挣扎着就要起来,却因为太虚弱又躺倒回去了。
“夫人别着急,已经救下来,六小姐无大碍。”
秦宝倩松口气,想了想问:“为了什么她要上吊?”
“听说是侯家不同意这门亲事。”绿萍回答。
“为何?”她家淑荞有什么不好,他们黎家也是功勋之家了,他们有什么可挑剔的!
“说是,说是……侯家夫人不喜六小姐是武将,说她常年在军营里跟男人们鬼混,只怕是清白不保!”
“简直……简直是胡说八道!”秦宝倩拍着床边气愤道,挣扎着要起身,但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实在是没法起来。
绿萍上前来劝:“夫人,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有了力气才能去看六小姐啊!”
秦宝倩沉默了,想了会道:“你给我端碗粥来。”
吃了两顿饭之后,秦宝倩才有力气下床,立刻就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女儿在屋里掩面哭泣,秦宝倩上前去将她搂住道:“我的好女儿,你别哭了,咱们不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啊!我的女儿是有大志向的人,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就没有清白了!那些人是有眼不识珠宝,咱们也不稀罕嫁他们家了哈!”
黎淑荞带着眼泪抬头看着母亲,重重点头:“是的,母亲,您说得太对了,是那些人有眼不识珠宝。可是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为何您就不能接受狄俊兰嫁给四哥呢?”
秦宝倩一怔,这才回过味来,将女儿从怀里推出来,板着脸道:“原来,你们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你这个丫头,竟然跟他们一起骗你娘!”
黎淑荞搂住秦宝倩的腰,柔柔道:“娘,正因为女儿也是武将,所以才对狄俊兰感同身受啊。其实这些日子,我与狄俊兰同吃同住,我知道她是个及其正派的女子,我们与那些男人都是同袍,那些男人要比你想象的正人君子得多!对于同袍,他们是很尊重的。”
“如果只是因为她是武将,为娘的也不会过多为难,她比你四哥还大几岁……”秦宝倩道。
“没错,他是比我四哥大,可是哪有什么的,女人大点不是更知道疼男人么?再者说了,四哥虽然岁数小,但心智却成熟,他从小受的磨难太多了才会如此,难道娘亲您忍心让他在成亲这件事上再受挫折么?”黎淑荞柔柔地劝着。
秦宝倩不说话了,过了会才轻声道:“她是你五姐夫不要的——”
“她被五姐夫不喜,难道是她的错么?娘忘了五姐当初也差点被侯府夫人不喜么?难道娘要说那些是五姐的错?”
“这——”秦宝倩终于态度放软了,“自然不是。可是她之前陷害你二姐,名声也不大好。”
“那都是误会,后来她跟二姐也和好了。”黎淑荞解释。
“可她的性子像男子,如何能照顾好你四哥?”
“我四哥是那种需要女子照顾的男子吗?他需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女子,他会看上狄俊兰,必定就是因为狄俊兰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娘——”黎淑荞拉长了声音,“难道您不希望四哥能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吗?”
秦宝倩不说话了,想了许久,才勉强道:“罢了,罢了,皇上不是都下圣旨了么,我能如何,就让他们成亲好了!”
若是以前她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但是经历了女儿被嫌弃这件事,她感同身受了狄俊兰的痛苦,这才想通了。
狄家和黎家都是大户,这场婚礼轰动了整个京城,迎亲那日,街上的百姓摩肩擦踵地围观,个个都议论,那个独臂的新郎长得有多么的英俊。等着接出新娘子来,大家又都议论说,瞧新娘那婀娜的身姿,两人真是般配。
而最为关键的是,这两人的成亲开创了云国的先例——将军与将军成亲!
(此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