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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走在校园里,就仿佛时间回到了五年前,他还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那时候他还叫青藤这个名字,那时候也还没什么乌托邦,那时候的时间是充实而快乐的,每天穿行在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哪怕走在路上也是匆匆而过,脑子里只想着今天有了什么新的点子。陪伴在他身边的永远只有路边的这几株樱花树,寒来暑往,以及草地里四季轮换的情侣。
那时候的他只想着让自己设计的AI更加优秀,更加万能,超过海内外的所有对手,这样的他,偶尔看着樱花散落下结伴而行的一对对男女,也会无端地想想,哪天自己或许也会遇到一位姑娘,与她一同漫步在堆满烂漫花瓣的草地上吧?
于是少年不由得感慨,春天不愧是发情的季节。
只不过他的这一想法刚刚诞生,就遭到了室友的无情嘲笑,他们一致认为直到他的AI都完善了恋爱系统,成了他的女友,现实里的女朋友也是不会出现的。有个更加刻薄的损友认为,以他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天赋,恐怕他的女朋友会败给他研发的AI机器人也说不定。这既是在讽刺他的审美怪异,也是在褒奖他的能力。
此刻,当他漫步在这条林荫道上,仿佛又成了那个实验室里的优等生,身边还是那一对对男孩女孩,或坐或抱。“青藤?”这声熟悉的呼唤仿佛触动了他心底的一颗按钮,亚里士多德回过头去,果然是她,波浪卷的栗色长发,盈盈带笑的微胖脸颊,只是记忆中常遮住半个脸孔的圆框镜片不见了,这让从未目睹过这番风采的亚里士多德隐隐感到一丝悸动。他赶紧装作惊讶并惊喜的表情打起了招呼:“章学姐,你还留在学校?”
“没有呀?你一走我就加入天易了,今天只是顺便路过,想着这个时节正好赏赏花,就来这里散散步。运气真好,能遇到你,你呢?你不是出国了,现在怎么回来了?”她看上去兴致很浓,抬肘碰碰他,这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以前的章学姐是这样的来着?有这么明媚耀眼吗?记忆里也没和她那么熟络啊?以亚里士多德自己的记忆来说,最后一次与她说话已经是在毕业照的时候了,也是在这条樱花道上,拍完毕业照的两人彼此挥手道别,他第二天就要准备出国,彼时去心似箭,意气风发,一点也没有与人旖旎的心思。
不过眼下的气氛正宜人,他可不会那么不识趣。
于是两人结伴漫步在小路上,任凭自己化为别人的背景。
“你过得怎么样?马萨的科研水平很高吧?”
“嗯,是啊,帮助挺大的。”
“这几年国内变化也很大,你以前研究的那种拟人AI也有很多出现在市面上了。定制机器人,聊天机器人现在都很有市场。你这次回来是来做什么?以你在这方面的水准,现在应该是炙手可热吧?”
拟人AI就是青藤在国内时的研究方向,为AI添设更多的拟人化模块,当初为了能更进一步,突破技术上的瓶颈,他才选择远走海外,没想到他走没多久,国内也有了相当大的进展,拟人AI都开始投入市场了。
如果不是见识了AI的另一种可能性的话,自己应该还是会继续走在这条道路上吧?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见识过这条道路的未来,并且坚定地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亚里士多德斟酌着回答这个问题:“我已经很久没做那个了。再说拟人化也已经非常成熟了吧?再进行下去,就只有让它们拥有情感了。我这次回来,准备先弄一个工作室,研究更多AI的应用领域。”
章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青藤吗?她记忆里的那个拟人领域的先锋,那个对AI像对待一个新生命一样热爱的人,现在却只是平平淡淡地把AI当做一种工具。究竟在海外的几年带给了他什么呢?但是又好像能够理解他,毕竟自己不是也变了很多吗?
说到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又聊了会儿,路也差不多到了大门口,一个黑色西装的老外朝着他们走过来,亚里士多德立刻与章雯道别:“差不多了,有机会在联系吧?最近我会在附近待很久。”“你同事?”“嗯,校友,他在互联网领域很有本事,迈克,这是我以前的同学章雯。”那人礼貌地与章雯握握手。
“我们最近正在拓展新领域的业务呢,你们的工作室成立了一定要联系我哦。”说罢她笑着离开了。亚里士多德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嘴上却问着身旁的迈克:“你怎么搞了那么一身?太显眼了吧?”
休谟懒得回答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来回看着他和章雯:“老相好?还是单相思?”
“老同学罢了,没什么交集的。”
“你的心率变化可不是那么想的。”休谟的嘴角扯出一道僵硬的笑。
“半机器人真是恶心。你到底改造了多少身体结构啊?”
“你想多了,刚才是诈诈你的。欺骗大师模块,看起来蛮好用的。”
亚里士多德心里却想着:‘我倒宁可你不会说谎,哪怕是用模块来说谎’。
这时候一辆白色马自达鸣了鸣笛,两人这才停止交谈。走上车子,孟德斯鸠坐在前排平静地说:“总部很快会派人来,我们得赶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亚里士多德晃了晃:“已经妥了,我找以前的房东帮忙介绍了一家,以前校友建立工作室的名义,附近到处都是这种刚毕业就成立的新兴工作室,不会惹眼。”
“每个国家都是这种莽撞的年轻人吗?一腔热血就建个工作室,指望着自己与众不同,获得成功。”休谟似乎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亚里士多德,自己身为一个年轻人,倒是想辩解几句:“鸡蛋撞石头这种事情,也总要撞过才知道,不然怎么知道石头有多硬呢?等再晚点就没勇气做了。”说到后面他似乎想到了自己,也就意兴阑珊不再多言了。
孟德斯鸠皱着眉头,感觉这两个人废话怎么突然变多了,他瞪了休谟一眼,休谟立刻识趣地退出了脖颈上的芯片:“抱歉,忘记把模块换掉了。”
下午,滨海大学不远处的孩儿巷,一家名为“新希望科技”的小工作室无声无息地诞生了,没有庆祝,没有横幅,也没有人前来祝贺,一如这脏兮兮的小巷里,无数个生生灭灭的小工作室一样。在这个AI研究如火如荼的年代,几个年轻人,几场头脑风暴,就是一家新鲜出炉的工作室,他们充满热情和冲劲,像洗衣机里的肥皂泡一样纷纷涌涌,或许真有一些泡泡能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只是大多都只能无声无息地化作泡影。
但是不管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对年轻人最好的时代,由AI带来的无限可能,让他们能够展现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些自认为闯在AI最前线的年轻人们,等待在他们前面的又是怎样的命运呢?
同一天下午,5:40,滨海国际机场。
一个与德瑞八分像的大男孩儿在飞机的降落声里摘掉眼罩,露出一张因为湿气重而微微有点浮肿的脸。此人正是德澜,本应在地球另一边准备毕业论文的他,此时却一个人偷偷溜回了国。
德澜觉得自己也很无奈啊,谁知道去年的一个无心之举加入的学术研究会,会害的自己现在进退两难。只希望这次“出差”能够顺利完成吧,好在自己也提前给家里的老母亲打了电话,就当学校放假顺便省亲了。希望别被老哥发现吧,不然自己真是要死了。不过……想到那家公司背后居然有这样的背景和实力,他又觉得有些兴奋,自己虽然还没毕业却好像站在了其他人的前面一样。
这样的话,我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要尽快独立起来,只要能在那里学到一鳞半爪,我就不再需要依赖哥哥了。想到这里,他就不再烦恼了。自己是为了能让家人能过的幸福,这让这个大男孩儿有了种使命感,而一个这样的年轻人,是充满了决心的。
结果一下了飞机,马上就看到老哥给他发来的夺命连环call,德澜的脸立刻垮了,内心有点怂,他马上给哥哥打去了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心里想着:没办法了,还是先干正事吧。第一次干这种事,他还是有点紧张的,为了避免监听,他先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左右看看无人。
关掉手机,使用脖子上的佩戴式电脑,脖子后的无线电波先随着大多数信号一起联通了网络,之后脱离主干,沿着一条加密路线来到网络中一处隐蔽的节点,之后再经过伪装传递出去。而这一过程,负责监管网络流量的AI警察一无所觉。就这样建立了隐秘的通信渠道,德澜这才松了口气,开始通话:“喂,我是阿基米德,总部前来的支援者。”
由脖颈传来的震动直接在他的大脑里发出声音:“滨海路57号,之后等待我们联系你。我是孟德斯鸠。”
滨海路?德澜依稀记得那里是大学区,有不少小吃店,但是很明显不是住人的地方。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位置暴露吗?不过他也没细想,他这样的菜鸟,跟着对方的指令走就好,于是立刻回答了一句:“了解。”就挂断了通信。
滨海市啊,为了节省路费,自己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吧?看着眼前微微有些陌生的故乡,德澜心里微微有些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