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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巨人说的其实不错,人伤他族类,他吃人,礼尚往来罢了。这些事儿就是让人糟心,谁都有理由,哪怕追溯到最初,去判定谁是谁非又能怎样?他杀我先辈,我杀他,他后辈杀我,我后辈杀他后辈,谁都有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离秋水感叹道:“想那么多干嘛?越想越烦,不如饮酒。”
青年笑了笑道:“你还能比我糟心少?”
红衣女子瞪了张木流一眼,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心说你总算能想替别人想想了。
张木流看到离秋水撒娇模样顿时打了个冷颤,这也太吓人了。倒不是不好看,实在是与自己心目中的女子剑客太不相符了。
两人并肩往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言许久后离秋水才问道:“是打算从雷州渡口乘船还是去骆越?”
张木流还真没有想过这个,想要御剑渡海是不可能的,炼虚巅峰才勉强有这个能耐,这还是在没遇到妖族的前提下。天下所有陆地加起来不足须弥山一角,可须弥山若与咸海比起来,也占不到百之五六。青年曾经看过一副山海堪舆图,这天下如同一个盆似的,须弥山居中而坐,四大部洲围着须弥山分布在四个方位。而那些零零星星的小州,大的也有胜神州南部那么大,小的便是数座岛屿连在一起,如同碎萍一般铺在海上。
其中巨妖无数,其实与妖族相比较,人族相对是有些弱势,古天庭分封的四海龙王依旧势力庞大,隐世不出的巨妖何其多。三十六重天破碎而形成的秘境无数,陆地上才发现几个?据说古时天庭的三十六重天,现在唯有三座至高天高悬天外,剩下的三十三重天皆破碎跌落人间。
想了许久,张木流还是苦笑道:“我现在是越国最不受欢迎的人了,去雷州渡口或许有不少麻烦,可我实在是不想去骆越,对那出地方感官极其不好。”
离秋水闻言古怪道:“你是不喜欢和尚吧?自从佛陀渡海来到胜神州,千年前开始那个部族就一直往南,现在都快脱离百越部族了。”
张木流没说话,的确是对佛家感官不好。由不得你去分辨什么教义,有些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法子的。
“那我去夷洲渡口吧,御剑过去也就是一刻钟,就是吴国渡船忒慢了。”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下巴怔怔出神。
张木流惊恐道:“你不会还要跟着我吧?我说大姐!你不回家的吗?”
离秋水没搭理他,只是暗自想着那日李邚真与她说的悄悄话。脸上划过一抹诡异笑容,这位红衣女子低着头,猛出了一口气道:“我还哪儿有家?”
青年无奈道:“行吧!就当是带个打手了,瞻部洲的青年豪杰可不好打。”
说的是实话,那位跨洲而来打了自己一顿的青年,就那无甚气象却凝结为实质的剑意,自己打死都学不来的。不过现在打赢打输就不好说了。
一路提升境界还算快的,可踏上修途时便是一脚直入筑基,空有一座硕大气海,连个黄庭与灵胎都没有。所以张木流从来没元神出窍过,是因为连个元婴立足之地都没有,出个什么窍?乐青在张木流气海中睡醒时,见一望无际的气海居然没有黄庭,巴掌大小的元婴连个灵胎都没有,差点儿把那头上古异兽笑背了气。
好像彭泽的那位老人知道青年会有如今这么个尴尬处境,那气海水意十足,张木流却是个有无名真火的火修。水火不均便是大患,不过但凡日后修出一座水殿黄庭,再补齐火灵胎,阴阳趋于平和后,对张木流来说就是个莫大机缘。不过也只是说起来容易,分别以何物凝结黄庭与灵胎还是个未知数。
修士很少有先天带有属性的,都是后来慢慢修行中去感悟。如同张木流的火焰,便是如今修士口中烂大街的五行法门。金木水火土除外还有雷法、风法等等。按理说五行属性最为顶尖,奈何不论什么属性,都得看用的人是谁。世俗江湖总喜欢论谁家拳法天下第一,谁家枪术冠绝江湖。一家拳法吃了败仗便会引来无数人嘲讽,张木流觉得,胜败都不是拳法之功,是看什么人出拳。
所以这一路得好好琢磨怎么修出一座黄庭,一道灵胎了。修行之路,枯坐是常事儿,好在这个暴脾气硬要跟着,一路上也断然不会孤单了。
吴国如今偏居东南角,一座夷洲岛名属吴国却实为三不管的混乱境地。于普通人而言,一辈子都不大可能离开本洲,几处渡口便都是给修士准备的。真正能跨洲的渡船,一洲最多两只罢了,夷州渡口更类似于一种小渡船,只行个几万里左右到一处岛上,再由岛上一次次换乘,最终跨越咸海到达另外一洲。
小岛也是有不少住户,这些飘零海上的小岛也不全是法外之地,多数都是受三教正统敕封的岛主城主,境界高低是按照所处之地来定的。当然也不会白白庇护一方,但凡接任城主或岛主,都是会受一地供奉的。好像四大部洲就只有胜神州的百姓对修士接触不深,其余三洲也好海上的小洲小岛也罢,都是对修士见怪不怪的,特别是各种小岛上,散修极其多。
两人没用多久便到了夷洲,也没什么兴趣去四处闲逛,直接就去了渡口。两人都是打扮成一副穷酸散修模样,也不背剑了,为了让离秋水答应压境到筑基,张木流可是没少费唾沫。
整个修士世界到如今也没个标准的流通货币,拿丹药的,用灵石的,以物易物居多。不过这些年随着一些灵石矿脉被大肆开采,三教修士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慢慢的也有了以灵玉作为货币的趋势,只是暂时还尚不能完全实施,只是试着发行了一种以灵玉为料,仿照世俗界方孔钱制作的货币。所以如今的修士货币五花八门,只是慢慢有了个以灵玉为根底的雏形。
不过但凡有了这种雏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大肆实施。
张木流这种坑人三百两银子都要乐呵几天的人,看也看得出是个穷光蛋。于是他有些庆幸带着身边这个富婆了,不过这讲价也太厉害了。
一张船票售价是要等值一枚三教发行的灵玉,非要对比出个购买力,便只能说,相当于普通凡人一个月的收入,所以不便宜的。
青年打死都没看出来,离秋水居然这么会砍价!硬生生把两张船票砍成一张价钱。
渡船设有阵法,抵御罡风之外还能抗住合道期妖修倾力一击。这也是为何连炼虚修士都不轻易独自跨海的原因,但凡离开陆地千里,每一道罡风都十分消磨道行,若非体魄惊人的修士,炼虚以下贸然渡海,十死无生。
船票是两张,可屋子就一间。只堪堪摆了两张床铺,中间放着一张桌子,还没个寻常百姓家居室大。离秋水一见这么憋屈的地方就要出去骂人,张木流好说歹说才给拉着,无奈说道:“我说大小姐!这是小船,有个单独住处已经不错了。咱这是天字号,你看看那黄字号的都是一排一排挤在一起的。”
离秋水转头如同看败家子儿一般,瞪了青年半天才说道:“我这都是血汗钱!”
张木流无奈拿出一粒药丸丢给女子,离秋水接过后疑惑不已,问道是什么丹?
只听青年说了一声“定坤丹”,人就已经不见踪影了。留下独自皱眉的离秋水,心说:“听名字好像很厉害。”
张木流要是听到离秋水说这句话,估计会笑死。看来离秋水绝对还不过四十岁。若是说给莫淼淼听的话,小丫头是绝对会知道这是什么药。
小渡船就是慢,没法子。不过可别看这小小渡船,也是有金丹坐镇的。
走到甲板上发现还是许多人的,渡船在海面行驶千里后便会腾空而上,在云海飞行。一直到进入下一座岛的千里之内才会落在水面。所有渔民都不得离岸超过五百里,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
尽管如此,也不是普通客船能比的,这速度与一般金丹修士御空飞行速度差不多。
张木流走到一个渡船小厮前,先是规规矩矩拱手施礼,接着才笑问道:“小兄弟,咱们下一站是到哪儿?”
年轻小厮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心说这人看着也不像傻子啊?怎么连去哪儿都不晓得就敢上船了?不过在这船上做事儿,不论人家贫穷富贵,有问就得有答。于是小厮笑着答道:“我们这条船是往返于夷洲渡口与巷儿潭的,所以终点便是巷儿潭。”
张木流疑惑道:“潭?不是岛吗?”
小厮正要回答,便听的一个穿着十分华丽,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的男子讥笑道:“这是从哪个山沟里出来的野修,第一次坐渡船吧?”
张木流点了点头,那人斜眼扫视青年,不屑道:“我巷儿潭是与夷州大小相差不大的一座环形岛,外面儿是茫茫大海,里边儿却是一处淡水湖泊。甭管你从哪处巷子走进,但凡你坚持往前走,必定会到湖边。”
离秋水也已经走了出来,看着青年十分不解,暗自传音道:“你真不知道?”
张木流只得说:“当真不知道。”
“看来真是个十足的土包子啊!连我巷儿潭都不知道,还是个筑基修士呢。”那锦衣男子讥笑不停。
此刻张木流有些疑惑,这人哪儿来的如此强大的自信心?难道不该是我胜神洲修士嘲笑你们这些小岛居民吗?这不与那棒子国似的“天下是你们的,天下是他们的,天下早晚是我们棒子国的。”
你看看,这天下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
张木流不再与那人言语,转身往海面看去。渡船行驶了小半天了,这会儿该是已经要升入云海了。就连不爱看热闹的张木流这会儿都十分好奇这么一艘渡船上天是个什么场景。
床底猛然一阵响动,低鸣声使得整艘渡船轻轻颤动,两侧海面也有水珠抖动。渡船先是缓缓升起数十丈,待略微平稳后才猛然往上蹿去,瞬间便穿破云海,如同平常船舶浮水一般浮在云海。虽然剑客御剑穿破云海如同吃饭喝水般,可架不住御剑是身外无物,坐船是身在其中,大不一样。
离秋水在一旁撇着嘴道:“不如夜里来此赏景,一个破船升空有什么好看的。”
“哦?姑娘想赏景?在下巷儿潭车聚成请姑娘一同观赏如何?”这位死命作死的富家子弟也是够能插话的。
终于不穿红衣的女子其实换了一副面容,还是张木流求了半天,这位姑奶奶才愿意变成个一般漂亮的女子。不过也是够瞧的,这位车公子或许长这么大没见过好看女子。
离秋水转过头眯眼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张哥哥愿不愿意与你娘携手赏景?”
车聚成脸色如同蜀地变脸儿似的,瞬间黑了下来。只不过他也没答离秋水,反倒是转过头阴沉着脸问道:“你敢吗?”
张木流伸手挠了挠头,憨笑道:“你娘愿意就行,我不挑的。”
眼见这两帮人就要呛起来了,年轻小厮急忙跑过来打了一通马虎眼:“两位客官,出门在外,大家都和气一些。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各位可都是前世苦修百年才有缘在我们船上相聚,可千万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车聚成一巴掌就甩了过来将小厮拍倒在地上,俨然一副有本事你打死我的模样。
他手指着张木流却死死盯着小厮,嗤笑道:“你说我与他修?”
从张木流一副憨憨模样却说出十分恶心人的话时,看热闹的便聚在甲板了。人嘛!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双方打起来最好。张木流尤其不喜欢这种人。
张木流轻轻扶起小厮,转头看去时猛然“啪”一声,那位一副天是老大他是老二的车公子,转了几个弯儿一头撞在栏杆上。张木流猛然转头看向离秋水,谁知这位十分喜欢钱的姑娘努着嘴望着天空,像是后知后觉才发现盯着她的青年,大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在说:
“看我干嘛?你有什么证据吗?”
车聚成晃着身子站起来,指着张木流还没开口,便听这个穷酸散修说了一句:
“看我干嘛?你有什么证据吗?”
离秋水翻了个白眼。
那纨绔闻言黑着脸喊了几声,从船舱里出来两个金丹修士。离秋水都不好意思出声打击,这两个稀碎的金丹,怕是挨不住一巴掌。
车聚成沉声道:“守船客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本少爷便拆了你这渡船!”
话音刚落,又是啪一声,这位车公子与先前如出一辙,只不过换了一侧脸颊,转了几圈儿一头撞向另一边儿栏杆。好家伙这算是平衡了,不至于一边儿脸肿了把身子拽歪。
张木流与离秋水在一声巴掌响后便同时摊开了双手,都是一副不是我的样子。紧接着又是对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互相传音道:“这守船客也是暴脾气啊!”
两个纸扎人似的金丹扈从皱着眉头像是要发怒,结果又是啪啪两声,两人应声倒地,不愧是金丹,都没转圈儿。
张木流拽着离秋水回了船舱,免得这位火爆脾气看着看着手痒了又赏人家一个大耳刮子。车聚成被两个扈从搀起来灰溜溜回了船舱,也是没太敢说话。其实方才守船客给车聚成传音说了一句:“你家有钱是真的,可你爹是岛主吗?敢打我的手下,我宰了你能惹多大祸?”
车聚成心里苦啊,这他娘的是一条黑船!
离秋水刚刚走进船舱,方才被打的小厮便跟了上来,站在门口感激道:“我家掌柜说,若是两位想赏景,也不必那么麻烦,我们还有一间天字上房,躺在床上便可赏月观景。”
张木流走上前伸手消掉小厮脸上掌印,笑着说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也帮我与守船掌柜说一声,好眼力!”
这守船客不论境界如何,就这眼力确实让张木流佩服。
从来都是扮大爷容易,装孙子难!压境容易,强撑着跨境难。
所谓的“天字上房”,是在船楼最顶部,据小厮说这艘船上也只有两间。张木流猜测其实是给一些渡船需要重视的大人物留的客舱。
一进门儿离秋水已经惊喜不已,原来是有一个极大的窗户,是以阵法所化,一面能清清楚楚看到外界的窗户,几乎一面墙大小。躺在床上便能赏月、观景。
张木流以手轻轻触碰了一番,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窗户泛起一阵涟漪。张木流笑道:“倒是个不错的手段,借着罡风给大阵助力,能省许多钱。这阵法也能完全隔绝外界探视,起码炼虚以下窥视不进来。”
说完后张木流就后悔了,搞的好像自己想做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离秋水时,发现她已经变换回原来的绝美面容,双手抱着头躺在床上,看着船外云海脸上笑容不断。
果然啊!女子哪儿有不爱美的。
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守船客也是个妙人儿,故意将渡船下降数百丈,只悬停在半空处。这样一来,天色与海色相接,天上有繁星点点,映在水面便成了一道又一道蓝色波光。一条天河横在夜空,如同七彩玉带,漂亮极了。
一位漂亮女子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从见到这幅绝美景象时便怔怔盯着外面,脸上由始至终溢满笑容。
另一张床铺则躺着个青年,一手扶在脑后一手拿着酒囊,右腿直直放在床上,左腿屈起。不住往嘴里灌酒,不住唉声叹气。
离秋水忍无可忍,转过头恼怒道:“你叹什么气?陪我看个星星这么为难?”
张木流无奈道:“也不是,主要是我还是第一次跟个女的一起看星星。”
绝美女子脸上又泛起笑意,只不过一瞬间便收起来,反倒打趣道:“那就是陪不少男的看过喽?”
张木流翻了个白眼正要嘟囔几句,另一边的女子猛然站起身,趴在窗口惊呼不已。
只见海面从目光所及之处泛起深蓝色荧光,不多时整片海面都亮了起来,将这片天地变成如梦幻般的蓝色世界。
离秋水十分开心,转头问道:“这是什么啊?”
只听张木流皱着眉头苦笑道:“我们往瞻部州去,其实不是往正南,而是往西南,所以此处还算是东海,这座天下的东海。”
离秋水不解道:“所以呢?”
青年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道:“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潴。”
离秋水眉头猛然皱紧,一字一字说道:
“次日游东海?”
张木流点点头,苦笑道:“它们是在逃命,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们这位守船客的本领了。”
海面猛然跃出一只通体黝黑的万丈巨兽,就连天幕也被其遮挡住。渡船一阵轰鸣直直往上飞去,也顾不得乘客舒适与否,大阵已运转到极致,渡船疾速往西南去,只要进入陆地千里之内便能活。
二人耳边响起人言,是那守船客。
“请二位相助!”